猫只蹭喜欢的人。 很多次她觉得祁司北越喂它越像这只猫了。有时候早上醒来,她都分不清钻在她怀里的是人还是猫。 环着她脖颈的手腕残留着清爽的皂香。阳光落在那片鲜红的莲花纹身上,静静贴合在她锁骨上。 还有时候。 他开越野车,带她飙到郊外无人的山顶看日出。天亮之前,什么都看不清,车窗外只有满山虫鸣。 那会儿又抓着他的头发,咬牙切齿骂他是狗。 等到快日出的时候,林雨娇缩在车后座一角动都不想动了。 车窗半开,野风穿过山顶吹来草地潮湿。祁司北坐在旁边没事人一样点烟。 “宝贝。”他低着头,碎发有点湿,不知道是早上的晨雾还是刚才的汗,“太阳升起来了。” 她头埋在臂弯里不想动。视线透过胳膊缝隙,还是看到了耀眼的阳光落在白皙的手指上,把细小的血管照得发青。 和她指间的戒指一样闪耀。 她一直以为在地铁上祁司北送她戒指是有别的意思。 无意中和倪雾说了一嘴,倪雾心里藏不住事,添油加醋往外面传,最后真变成了祁司北在地铁上送花送戒指跟她求婚了。 直到某次几个朋友私下聚会,程译野醉醺醺问他什么时候扯的证,怎么闷声干大事把婚求了,气得祁司北灌了他三杯酒。 那天回家开了门连猫都没摸,坐在沙发上等林雨娇回来。 他说结婚是人生大事。 要有纪念意义的地点,要最好的朋友在身边见证,要最贵的戒指,要她漂漂亮亮的出场。 当时地铁上吵吵闹闹的算什么样子,亏她还误会的出来。 林雨娇急着去洗澡,没空跟他掰扯。一边整理换洗衣服,一边好笑逗他。 “那你自己想象一下该是什么样子。” 等到洗完澡出来,她半开着卫生间门吹头发,看见祁司北还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 沉思着沉思着,眼睛却红了。 她很好奇,不知道他脑子里策划的求婚画面是什么样的。 只知道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幸福到落泪。 十八岁的祁司北当然不知道,七年后,他会一个人委屈坐在杭南某处房子沙发上,一遍遍解释着,结婚是人生大事。 太阳悬挂在明媚晴朗的山顶上空。 红色越野车车盖被照得发烫。 这就是太阳。不管怎么闪躲,都能找到角落照进来。 人生再大的阴霾和苦难,在太阳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们共享荣光。 - 林中敏的葬礼并不风光,昔日跟他喝酒的狐朋狗友全都销声匿迹。 到后来,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只有李青一个人坐在那张黑白照片前哭泣。 “白眼狼,丧门星......”她边哭边跺脚骂,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指桑骂槐骂的是谁。 幸灾乐祸看笑话。 直到后来,蹲在阴湿墙根抽烟的一个男人突然站起来,目光看向巷口。 李青转过头,看见林雨娇站在巷口。 那些肮脏的词汇堵在嗓子眼里,尴尬窘迫站在原地。 葛雯教育她,人活着就要争一口气。不能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 她来给她妈妈争一口气。 林中敏家跟高中住过的时候没什么变化。简陋的房屋薄薄一层楼板,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墙角很久没有人打理,长出了青苔和一层发霉的白毛。空气里是没吃完的泡面味道。 林雨娇高中住过的房间,乱七八糟放了一堆杂物,那里本来就是杂物间改的。她站在门口,看见窗口扔着她曾经穿的一件促销廉价的羽绒服。 晚上李青去殡葬店还租来的花圈,超时还要加钱。 巷子里有小孩在玩过年剩下来的鞭炮,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往地下摔着响炮,最后嬉笑着搬出来几个大炮仗。 厨房里用了二十多年的插座在这个时候突然爆炸。劣质的杂牌插排,噼里啪啦电流声和火花四溅,都淹没在了窗外的一声声鞭炮里。 李奉从工厂下班回来,打开门先是闻到烟味,再看到了已经差不多快烧光的厨房。 林雨娇坐在半掩着门的自己房间里,一样一样整理着她想带走的东西。 淡淡灰烟里,盘腿坐在窗下的人穿着一件白色蝴蝶袖毛衣,聚精会神看着自己高中时候的同学录,长发被窗外的冬风吹起。 在这火光中,坚韧清冷到有一种不真实的漂亮 这一刻李奉没有像高中那样扑上去,也许是血红的火光刺激了他心里某处角落,想起自己小时候李青带他去公园,他看到一只凤尾蝶。 吵着闹着伸手想抓。 李青宠孩子,抓了几次都没抓住。最后还是李奉握住了。 他捏死了它,学着网上把它做成蝴蝶标本,很长一段时间都随手携带。 同学笑话他。 他跟人家打架,把人家脸上打得鲜血直流,阴测测站在老师办公室里笑:“这是我抓住的蝴蝶。” 它再也不会飞了,永远在他身边。 大火熊熊燃烧,李奉很轻很轻关上了门。 从楼道搬来几根木头,把门堵住了。 做完这一切,这个平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头一回安安静静下了楼梯,反常到邻居大着胆子问他:“阿奉,你去干什么啊。” “殡葬店。”李奉笑了笑。 他们知道林中敏今天办丧事,没从这个回答里找出什么不对劲。 巷口的殡葬店里,李青正在和老板核对花圈数量,十分不情愿的付钱。忽然抬头看到了自己儿子。 他说他想要个骨灰盒。 “去殡仪馆买啊。”老板娘蹲在台阶上吃烧饼。 李奉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始终在描述他想要的骨灰盒。 “这不就是个相框吗。”老板娘听了半天嗤笑,看向自己读小学正在写作业的儿子。 一把拿过他今天学校里科学课上发的标本框:“像不像。” 她觉得李奉精神不正常,只是捉弄他。 后者突然凑上来,一把夺过标本框。 “是这个。” “有毛病。”老板娘被他突然凑上来吓得一哆嗦,饼也掉了。 李青在这个时候觉得有问题,追上去喊他好几声。 “阿奉,出什么事了。” 李奉一直不说话,让李青心脏跳的很快,总觉得有大事。 一抬头,看见自己家的方向浓烟四起。 有足足长达三分钟,她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路过的行人好心扶起来,拨打了火警电话。 “阿姨你快起来,消防队员马上就来了。” “没什么值钱东西在房子里吧。” “阿姨你先别急我们等消防队。” 七嘴八舌混乱的人群围聚在居民楼下,把平静的巷子围得水泄不通。有大爷一边看一边摇头:“这都快烧了二十分钟了,墙壁都烧穿了,一点救都没有了。” 火星夹杂着墙灰,扑簌簌往下掉,像是烟火。 蘸着血肉的烟火。 很久很久以后,李青才找到自己麻木掉的舌头,艰难吐出一句话。 “林雨娇还在里面。” 她发疯似的把李奉摁在地上:“你是不是看见她了,为什么不喊她,你要去坐牢的知不知道!” 李奉没什么反应,半张脸被李青失控推倒在水泥路上,半张脸上全是血的人,抱着那个黑色的标本框,站在夜色里笑得更加诡异。 上了年纪的略微懂一些的老人们都摆手,说这火势,什么东西都烧没了,更别说有人。 - 闻到那股呛人的浓烟,林雨娇才站起来,看到房间外一片火海。 她放下同学录想往外跑,推开门,强烈的浓烟滚滚穿透空气,大门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撞不开,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堵住了。 凭借着本能求生反应,她又回到房间把门用力关紧,找了点废弃布条堵上。 房间只有一扇窗。林雨娇飞快推开窗,站上窗台。 身后的门已经开始冒浓烟。 曾经林中敏不让她复读再读书,大半夜她逃出去爬下楼的旧水管已经被换掉。只剩光溜溜的墙壁。除了往下跳,赌一把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李青瘫坐在地上,无力伸出手,无声拼命跟她做口型。 “往下跳。” “跳下来。” 她只担心林雨娇要是出事了,李奉受牵连怎么办。 要么一定死。要么赌一把命。 林雨娇闭上眼,听到巷口脚步声刺破夜色。 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秒,那她看见的就是北风飘雪里,有人一身黑色皮衣狂奔过来。 刺骨的风扎痛进皮肤,路灯一盏盏熄灭。 城中村错综复杂的巷子窄,消防车进不来。 他跑了两公里。 跑到居民楼下的那一刻,没力气半跪在人群面前,雪水打湿了少年的黑发。 抬头,那双眼睛里,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一生缺失的情绪。 害怕。 “林林,别跳。” “你乱说什么。”李青彻底崩溃了,用力推搡了一把半跪在地上的祁司北,“你谁啊你,凭什么让她别跳。” 楼下的人都已经能看到窗后的火。林雨娇要是不跳下来,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站起来,脱下那件外套,浸在身后冰水里。 站在寒风里穿上,低下头把发了疯的李青拉起来,神情看得她心里发毛。 “如果我没出来。” “你就接住她。” 李青被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气场吓到,只会机械点头。 三楼离地面很远。 就算是他站在楼下,也没把握接住她。 他可以赌很多事情,但赌注绝对不会是林雨娇。 楼道里也全是浓烟,整栋楼的居民都撤离了。 雪融化成了雨水,和明亮的月色一起落在窗台。 大门外传来一声一声撞门的声音。 隔着那道摇摇欲坠的老房屋房梁,林雨娇看见火光里冲过来的身影。 “祁司北。”她的声音被浓烟呛得很哑,“别过来。” 头顶房梁末端着了火,木头汹涌燃烧。那块木头大概有几十斤重,从高处落在身上粉碎性骨折都是最轻的后果。 嗓子被烟熏得生疼,鼻腔里血腥味渐浓。 祁司北听到她讲话,也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0 首页 上一页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