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悦华自问自答,“属于是坟头烧白纸,糊弄鬼呢。” 路梨矜被她说服了,高举双手投降,“行行行,那就按照你说的来行吧。” “快快快,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尹悦华撺掇着。 “没有,我没拍过……是之前兼职时候认识的,人挺好的,对我不错,本来以为是crush,弄丢了联系方式,今天阴差阳错地又遇到了……”路梨矜花了不少力气美化她跟楚淮晏的相逢。 最后答应请尹悦华吃校门外的涮锅,才被暂时放过。 尹悦华去洗漱时,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衣柜,翻出那件压箱底的黑色外套,爬床、拉好床帘。 过去三个月多,留香再久也消散。 路梨矜把外套叠得方方正正,安放在枕头边,又想起些什么,试探性地摸了下口袋。 之前其实是摸过的,怕楚淮晏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从外面看,相当平整,就没再翻。 单薄的纸片被翻出来,前面是自己的字迹,那天清晨写给楚淮晏的地址,后面则是串11位的数字。 赫然与手机中备注A的号码如出一辙。 第18章 —— 路梨矜觉得自己是个相当倔强且执拗的人。 她爷爷和父亲重男轻女,在母亲的描述中,爷爷曾经想过偷偷扔掉自己,被奶奶发现小心思,跟了一路捡回来的。 后来母亲和在家大闹了一场,以离婚相威胁,奶奶跟着以死相逼,讲没有路梨矜她也不活了,这才彻底消灭了爷爷和父亲的念头。 路梨矜是两代女性拼了命才庇护下来的,在家里,生而为女仿佛是原罪。 不能传宗接代、不配传承京剧。 偏心的情况永远存在,如果家里吃鸡的话,鸡腿和鸡翅必定是轮不到路梨矜的,哪怕那时堂哥已经上小学,路梨矜要比他小四岁,吃鱼也一样,得不到鱼眼珠子。 后来路梨矜在《读者文摘》上读到过篇软文,讲得是聪明的绑架犯绑架了小孩子,给小孩子做了条鱼,看小孩子筷子伸向哪儿,来决定赎金的多少。 如果是上来就挖鱼眼珠子,那么必定在家中受宠,可以开出高价,反之则要价平平。 尚年幼的路梨矜在学校读书角看的泫然欲泣。 因为不受宠爱,所以竭力做到最好,路梨矜的堂哥不喜欢学戏,也没有天赋,每每都宁可挨打也绝不学戏。 爷爷跟父亲逼迫了几年无果后,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路梨矜。 她是没得选的备选项。 侥幸唱戏唱得不错,也只有学戏时能侥幸博得爷爷几分青眼。 路梨矜总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唱下去,唱得足够好,父母就不会再吵架,爷爷就会多喜欢自己一些,所以别的小朋友跳皮筋、玩过家家的年岁里,她立身祖宅的榆钱树下,提手翻来覆去的练习着一折又一折的戏。 也不是没有过学不下去的时刻,爷爷是个很严厉的老师,连续唱错三次,就会被戒尺打手心,绝不留情,打下来后掌心会泛起红肿。 唯一一次叛逆的“离家出走”,路梨矜在小公园里遇到了楚淮晏,得到了只草莓味的可爱多,他的姓氏到名字都足够稀有,路梨矜记了太多年。 李澄是爷爷的故交,来家中听到她唱戏,把她收入门下教导以后,才彻底没了体罚的项目。 再后来家中陡生变故,举家南下,为了堂哥能在帝都考学轻松些,二叔一家选择留在了帝都——拿着家里变卖祖宅的大部分款项。 爷爷和父亲的脾气没有因为现实蹉跎而变好,反而更加暴躁,再再后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一夜苍颓。 路梨矜仍旧在院子里唱着戏,这次没有榆钱遮荫,烈日当空,哀腔萦绕,不绝如缕。 “你不要再唱了。”爷爷咳嗽着打断她。 路梨矜并不理会他的叫停,继续唱着她的戏,失去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来,她选择抓住还能存在的东西。 又半年,爷爷抑郁而终,路梨矜在他的追悼会上唱、在他坟前唱、连跪蒲团擦拭墓碑时也不曾停下。 既然曾经那么希望我唱下去,那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继续把戏唱。 这样的偏执路梨矜从小延续到大,小时候是不怎么喜欢一件事,也会作为终生的目标,奋力学习;少女时代是不顾奶奶的反对,毅然决然的从港城往帝都考,她想回到她旧未蒙面的故乡,即便回来后发现人物皆非,都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到如今是遇到喜欢的人,明知不可为,劝阻自己数次,但偏要为之。 飞蛾难道不知扑火定然化为齑粉吗? 那有为何义无反顾呢? 路梨矜捧着手机侧躺,反复默念着楚淮晏的手机号码,直到将其烂熟于心。 明天的太阳会照旧升起,她又将有新的理由找他聊天了。 其实真没什么可聊的,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和已经在社会大染缸里驰骋过多年的上位者,隔着屏幕又能唠出那些东西来呢? 路梨矜惯例发早安和晚安,总要隔很长时间才能得到回应,由此推测出楚淮晏睡得晚、起得也晚。 他似乎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来陪她扯无聊事。 周三路梨矜去给曲苓茏上课,下课后看到楚淮晏的消息,约她共进晚餐。 之前的缠。绵旖。旎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两人又退回到了相敬如宾的安全位置。 楚淮晏带她吃的还是上次那家日料,今天倒是换了菜单,意外地多了许多道熟食。 路梨矜给自己点了鳗鱼饭,她穿背后系带的花。苞连衣裙,落座时裙摆散在大腿中段,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楚淮晏熟视无睹般的略过,君子得不行。 这天路梨矜没有再被逼着吃半口不喜欢的生食,她拌着鳗鱼饭浓稠的汤汁,认真聆听听楚淮晏讲他侄女的事。 大意是:小女孩学戏是为了讨自家老爷子欢心,她平时的课业就很多,压得难喘过来气,家里没指望她以后靠唱戏维生,当个爱好就行,麻烦路老师多上心。 “你知道吗?”路梨矜捧着大麦茶清口,调侃道,“你说这话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三好家长。” 楚淮晏睨她,揶揄回去,“我可不就是?为你我就没操碎心了?小没良心的。” 路梨矜摸着鼻尖,“我哪儿有让你操心?” “是谁不看天气预报,下雨天被困在教学楼里的啊?”楚淮晏慢条斯理地讲着。 昨天她被场突如其来的雨困住,站在廊下跟他发消息抱怨,楚淮晏秒回,问她要不要接,路梨矜拒绝了。 赶上晚饭点,他的车真开进来还得了。 雨干等不见停,最后跟尹悦华冒雨跑回的宿舍。 路梨矜和他对视,娇俏哼着,“我们这年纪的人,哪有看天气预报的啊。” “行。”楚淮晏淡笑,“都是我们这年纪的人看,下次梨梨再不带伞,我就直接去接你了。” 路梨矜粲然讲,“不会了,接下来天热,我选择都带遮阳伞出门!” 楚淮晏捻纸巾擦拭过唇角,颔首道,“这样,那打这把吧。” 她早注意到他下车时拿的礼品袋,却不知是什么礼物,拆开后才发现是把雨伞。 竹枝伞骨,瘦金体刻着“幸会”两个字。 楚淮晏悠悠说,“你知道吗,文学创作时,借伞算是比较好用的偶遇手法之一。” “……”路梨矜哑然。 楚淮晏说了下去,“因为一借一还,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就有两次交流的机会了。” 路梨矜倏尔想起开春暴雨屋檐下,池妄“赠予”她的那把伞,价值不菲,她以为不会再有还伞的机会了。 而今楚淮晏送她伞,把旁人借伞的机会都掐断。 “谢谢。”路梨矜词穷。 楚淮晏摇头,“不必谢,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人需要朝他人求助。” 路梨矜的心提到嗓子眼,揣度着池妄赠伞的事是否被知晓,以至于这顿饭吃到后来,她都味同嚼蜡,楚淮晏又说过些什么,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着应付。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淮晏常常找她吃饭。 这人矜贵,嘴刁且不喜欢排队,吃得惯是些小众名店。 能把寻常普通的食材做得常人吃不起,味道也尝不出太多花样。 路梨矜觉得他多数时候都在找个饭搭子陪吃,路梨矜上车的地点在学校后门的拐角处,楚淮晏常戏谑自己是来偷人的。 “那下次我去找你好不好呀,你就不用来偷人了。”路梨矜认真思考后得出结论。 楚淮晏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捏她的腰,“梨梨倒是会出主意,所以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三言两语,暧。昧不清。 少女的心思千回百转,始终落不到正常的心跳节拍上。 春衫薄,抵挡不住触摸的热意,肌。肤被烘烤着,粉霞自而后蔓延到脸颊。 “那还不是都随你。”路梨矜的声音细弱,犹如蚊蚋。 楚淮晏哂笑,“再等等吧。” 今天吃得倒是寻常,是帝都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连锁店“非常烤”,不过形式是以外卖到家。 “非常烤”作为扎根帝都的东北烧烤,很有东西,外卖赠送纸壳折成的烤炉,表面覆了层锡纸,下点酒精灯。 送来的都是烤得刚好熟透的成品,想要再烤焦或加热,都可以简易操作,基础调料带的齐全,附加的也可圈可点。 整头的大蒜、去除了外壳保护膜的洋葱、及鲜嫩的小葱。 楚淮晏刚刚把烤炉叠好,手机就响了,路梨矜负责处理后续的操作,她用附赠的火柴点燃了酒精灯,取了把羊肉小串放到锡纸上热着。 “嗯,我知道了,明天白天会有人跟进,这只股开盘就抛掉吧……你小心点儿,别烫着。”楚淮晏伸手,抓住路梨矜的腕骨,挪开些许,“没有,我在跟我的猫讲话。” 大概是通话那头的人诧异他养了什么品种,楚淮晏盯着路梨矜,小姑娘正专注于炙烤肉串,眸里含水。 他懒洋洋的描述了一番,“金渐层,眼睛很大,身材很好,犯了错她会先卖萌,我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当然是选择宠着她了。” 路梨矜在确认通话切断后,双手握拳举到耳侧,眨着眼睛,歪头“喵”了声。 古巨基的那首《爱与诚》怎么唱得来着? “别再做情人、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做宠物至少可爱迷人。” “乖。”楚淮晏摸她的脑袋,“串好了,吃吧。” 作为帝都排得上号的连锁烧烤,大学生聚餐常去地,路梨矜不只吃过一次非常烤,但这次别有风味。 楚淮晏挽袖亲手烤给她吃,牛、羊肉小串烤得微焦,满口咸香;黑椒牛肋条汁水丰沛,一口爆汁;奥尔良口的鸡翅甜咸适中,外脆里嫩;去骨的烤鸡爪胶质软糯,入口即化;扇贝和生蚝用得是同一种蒜蓉酱,鲜得直掉眉毛……清口的小菜是凉拌土豆丝和红油呛豆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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