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低沉含笑,字正腔圆,咬“我家”得时候路梨矜心微颤,她捏着裙角看看满脸期待的漂亮妹妹,又求助般的看向楚淮晏,“愿意倒是愿意,问题是我不会打麻将啊。” 回顾过去十九年,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学戏上,朋友不多,宿舍里也就三个人,闲暇时候的娱乐活动是斗地主。 “那没关系,现学现打就行,输了算淮晏哥的,赢了归你,新手运气好,走啦走啦。”舒悦窈相当开朗自来熟,招着手唤她过去。 路梨矜一步三回头的被带去隔壁茶室,茶艺师正在往加冰的玻璃杯里注入灵魂奶盖。 “给她来杯常温的。”身后传来清冽悦耳的男声,楚淮晏不知何时起身跟了过来。 四方麻将桌边已经坐定了两位美少女,把西的明艳美人见装调侃,“不是吧窈窈,让你找凑搭子的,没让你把淮晏哥拉来吧。” 舒悦窈摇头若拨浪鼓,直接就是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路梨矜被楚淮晏按着坐下,发旋被轻抚,他俯身,带笑的声音自头顶倾泻而下,“我是来教我家宝贝儿打麻将的。” 第07章 7 —— 茶艺师进出,带着风涌进来,廊下的风铃响得清脆。 路梨矜的思绪跟着有片刻的远离,又很快被拉回现实,温热的气息将耳廓熏得泛粉,楚淮晏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圆润白皙的耳垂,使坏似得轻捻了两下。 “你。”路梨矜低喃想阻止,却握住了他的手背。 楚淮晏顺着摩。挲了两下,直接换了十指紧扣的姿势倒着握住,漫不经心地提点道,“不乖的小朋友会受到惩罚。” “……”路梨矜屏息,谨慎地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令人意外的是大家各做各的,没人多分给自己多余的眼神。 舒悦窈抿着厚实的奶盖,唇角还染着白,笑盈盈地吐槽,“别吓唬人家啊,你不会是怕输才跟着来教的吧?” 楚淮晏懒得回话,只是翻着麻将牌教她认牌。 这牌不同于平日里的那种绿底白张,而是嫩粉色的,统一有背刻着美少女战士的标志。 润滑的玉石牌面,触摸起来手感细腻。 打出时响声极清越,听来是种享受。 “中文认识吧?这些后缀统一加风。”楚淮晏教人也带着倦怠和散漫,能省则省,“图形一样的就是一起的,三个三对和两个同样的,就是胡牌……能碰能杠,好了,去玩吧。” 路梨矜听得云里雾里,记得到仔细。 起初大家以为路梨矜的不会是谦逊,直到她犯了至关重要的错误。 “先抓后打。”把西的明艳美人好心科普道,“你要是先打了牌,后来的抓出能凑对的怎么办呀?” 路梨矜连着点头说自己记下了,奈何肌肉记忆不听使唤,下一次还是会先抓。 其余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楚淮晏,路梨矜品出大意,“快点儿教教你家小朋友啊!” 楚淮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讲,“就该让你们散场,竟给我找麻烦。” 臆想中的苛责没有到来,楚淮晏是亲自上手帮忙抓的,连续若干次后,路梨矜形成了新的肌肉记忆,终于不再犯错。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新手保护期这一讲,她稀里糊涂的摸索着如何打牌,在抓到一张一万的时候,谨慎地开嗓,“我这……好像是胡了?” “别怀疑,推牌吧。”楚淮晏拍她的肩膀。 舒悦窈眨眼,竖起大拇指夸,“可以耶,收钱收钱,说起来,我们可以叫你什么呀?矜矜,还是矜矜(qin)?” 难得被人问到这种多音字,路梨矜愣住,“叫梨梨就可以。” “好哦,不好意思,我是专业关系,看到多音字就习惯确认一下。”舒悦窈帮忙把她面前的拍推到洗牌口,又从装筹码的柜子里翻出粉红色钞票开始点钱,边数边科普着,“这位叫应谨言,她不太喜欢讲话,你下家叫林故若,唔……怎么说呢,你跟她搞好关系,可以获得风水墓地的选购权。” 路梨矜反应了半拍才意识到林故若家该是经营殡葬生意的。 讲最俏皮的话,说着最严肃悲伤的事。 或许有人天生就极具亲和力,路梨矜跟另外三个女孩子相处融洽。 楚淮晏只陪她打了一圈麻将,就离开接电话去了,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冷冻的水潭边,颀长矜贵的身影。 路梨矜在噼里啪啦的洗牌声里,有刹那的走神。 “梨梨中午有安排吗?”除开推牌几乎不怎么出声的应谨言忽然发问。 “哎?”路梨矜不明所以,如实回,“我要看楚淮晏有没有安排,才知道自己的。” 应谨言颔首,没有再多问什么。 路梨矜上手飞快,掌握了“碰、杠、听”及给人点炮等多项技能,新手保护期随之消失,牌运有时尚可,但总差一点点儿才能赢。 几圈打下来都是小输,舒悦窈算赢得最多的。 “我去个卫生间,等下再开。”一局结束,林故若扶案而起。 应谨言陪着站起来,去取衣挂上的外搭,“我去胡同口买酸奶,都喝吗?” 路梨矜想说自己现在喝不来凉的,还未开口就听见应谨言又问,“梨汤你喝几分糖啊?” 老北京的胡同,瓷坛酸奶算是标配,逢冬日也有人家门前炭火炉煮小吊梨汤。 女孩子间的友谊总是微妙,一个眼神看你顺眼就能当朋友,几圈麻将下来也算是混熟,茶室里只剩下舒悦窈与路梨矜。 她捧着见底的奶盖茶,似是而非地讲,“谢谢你们。” “谢我们什么?”舒悦窈葛优瘫在藤椅中,杏眼水润狡黠,“是谢我们帮你赢淮晏哥钱呢,还是谢我们接纳他身边的你呢?” 心思剔透有时算不上好事,反倒是路梨矜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舒悦窈仍旧是那副瘫痪的姿势,悠悠然讲,“实话实话,人都是爱屋及乌的双标存在,你站在淮晏哥旁边,所以我们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路梨矜飘忽的视线落定在窗外楚淮晏的背影上,闷声苦笑。 她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每个骨节都在战栗,“所以他是已婚吗?” 事到如今还在纠。缠所谓的公序良俗,路梨矜也不知道自己再想些什么。 “他已婚。”舒悦窈恳切的答复将路梨矜推入万丈深渊,又很快捞她回到地平面,“的话,我们三得多有病能跟你组麻将搭子啊?” 路梨矜长嘘气,偏头看向舒悦窈,“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我快被你吓死了。” “略略略。”舒悦窈做鬼脸,无所谓讲,“就算楚淮晏有未婚妻,看你现在这茫然的样子,错的也是他吧,跟美少女有什么关系呢?” 极模棱两可的回复。 路梨矜咂摸了挺长时间,都没判断出这话是楚淮晏有未婚妻、还是没有的意思。 应谨言走时没有关茶室的入口门,红顶绿毛的鹦鹉飞进来,舒悦窈横手臂,它便稳当的立在上面,颇有几分建国后冒险成精的意味。 鹦鹉园眼睛滴溜溜地打转,歪头看着路梨矜。 忽然一字一顿地突出句,“大、难、不、死,必、有、下、回。” 室内的气氛刹那间安静下来。 路梨矜的笑容一丝丝抽开,扔下句“抱歉”落荒而逃,不知不觉间推开了茶室的外门,迈进那片枯竹林。 楚淮晏还在通话,她不好迎上前去,没有外套的加成,秋冬装的香奈儿套裙只剩下风度。 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路梨矜不知为何没有回到室内。 她该回去,方显分寸。 “嗯,我知道了。” “您在我这儿念经没用,还不如去拜菩萨。” 楚淮晏吊儿郎当地敷衍着,“实在无聊您跟曲楚唠嗑去啊,听他给您讲相声逗趣儿。” 楚歌又呵责许多句,中间难免带上“甄乐”的名字。 家长总是这样的,明明过年时候才见完,现在又急着催促些什么。 楚淮晏与甄乐成年后的关系称不上好坏,有事时百分百搭把手,逢年过节、长辈生日必定出席,除此之外少有多余见面的份额。 人长大了就该这样过,两不相干,谁也别管着谁。 “您这么喜欢她,干嘛不自己去找她,您喊她一句,她还有不去的理由了吗?”楚淮晏没好气的问。 “你这孩子!”楚歌被气得掐断了电话。 楚淮晏回神望过来的时候,路梨矜就站在他两米开外的位置。 邈若山河般的距离,就差把“没有偷听”刻在脸上了。 “我输了很多。”路梨矜主动摊牌,“不好意思,破费了。” 楚淮晏却只是笑,不经意地宽慰着,“你打不过才是正常的,应谨言是东京大学念理论数学的,而林故若高二拿数学国际奥林匹克金奖,保送的北大。她俩出了名的算牌如喝水,你玩不过才是正常的。” “……”路梨矜舒心不少,又好奇追问,“那窈窈呢?” 楚淮晏推出根烟没有点燃,挑眉答,“她是文科生,念汉语言,不过她是团宠,你比不了。” 有些现实,一旦拿到明面后,就显得伤人。 路梨矜哑然赔笑,玻璃窗浮出她笑容多勉强。 “不过你可以跟林故若搞好关系。”楚淮晏把玩着打火机,笑容淡泊,“她家是做殡葬业的,年初有只殡葬概念股港城上市,你现在买入,正正好好。” 她的窘迫一开始就无所遁形,再强撑下去意义不大。 于是路梨矜莞尔问,“股票代码是多少呀?” 楚淮晏饶有趣味地瞥了她一眼,“手给我。” 瘦长的手指在嫩白掌心写下串六位数。 “记下了?”楚淮晏嗓音低沉,醇厚如大提琴,奈何琴音过分刺耳。 路梨矜笑意绵绵地复述,甜美回,“我记下了。” 后来她真的凭着这只股票赚的盆满钵满,只是永远忘不掉这天的正午,寒冬正月里,楚淮晏投来清正旷远的一瞥。 这或许是路梨矜最后能脱离的机会,她没有选。 **** 应谨言回来后,牌局又开始,楚淮晏双手撑在路梨矜的牌桌两侧,半包围的姿态,狭昵无比,让她的心思纷乱,手抖打错了张牌,失去了叫胡的机会。 路梨矜蹙眉瞪他,楚淮晏笑得玩世不恭,讲别生气,我帮你打回来。 他就真就旁若无人的握着她的手去抓打着牌,胡出了局漂亮的十三幺,是路梨矜认不出的胡法。 “禁止职业选手参赛啊。”舒悦窈边点钱边鼓腮劝楚淮晏下场。 楚淮晏耸肩,“晚上带你换些人玩,赢他的去。” 不是所有人都会如舒悦窈她们这般和善可爱,偏这一刹的路梨矜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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