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苓是第一次跟傅怀慊这么近距离坐着,即便有一纸婚后协议在前,她十年的恐惧如影随形,以至于她总有种错觉,身侧慢条斯理用餐的傅怀慊会突然搁下筷子,伸手来掐她脖子。 胆战心惊外加要吐却不能吐出来的压抑难受,温苓像只病恹恹的小猫,强撑着虚脱的身体坐在位置上。 “不舒服?”一道压低的嗓音响起。 傅怀慊搁下筷子,侧身来问她。 温苓是真难受极了,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点。 “苓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怀慊欺负你了?”二伯父的大嗓门像是故意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傅爷爷也看过来,看她发白憔悴的小脸,皱眉关心道:“怎么了?” 恰逢此时,不知道谁把一道红烧鲫鱼转到了她面前,一股鱼类的刺鼻腥味钻入她鼻腔。 胃里翻涌强烈,温苓再也压不下了。 可她右边是陈之瑶的母亲,一个穿着昂贵丝绸带着帝王祖母绿鼻孔可以仰到头上的贵妇,左边是傅怀慊,吐出的东西溅到谁的身上,都不会让温苓心里好过。 她为难着,总不能面朝着餐桌吐在餐桌上,真吐在餐桌上,这次饭局就被她毁了。 温苓紧闭着嘴唇,呕吐感强烈,快到了喉间,压也压不住。 就在她急哭了的时候,一双漂亮的修长的充满力量的宽厚大手伸到了她面前。 “吐。” 干脆利落的平静语调,温苓没时间多想,也压不住了,脸色煞白着把涌到喉管的酸水全部吐了出来。 温苓看清了傅怀慊掌心的秽水,脸色更白了,她僵硬着,伸手去拿纸巾擦拭,吓得小脸皱成一团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傅怀慊接过纸巾,自己擦拭干净,从椅子上起了身,“抱歉,我离开一会。” 温苓焦急地很,她不敢去看傅怀慊的脸色。 一定难看到要杀人。 可有人附身在她耳边说:“跟我出来。” 是傅怀慊。 温苓:“……” 她是不是要完了。 二伯父那声“关怀”在前,餐桌上的人都注意到了发生在温苓身上那一幕,在看见温苓把酸水吐在傅怀慊双手上时,个个脸上都讶然着,眸底各有各的深意,唯独傅老爷子眯着眼满意地笑了。 温苓被这么多人看着,只能跟着傅怀慊起了身。 傅怀慊不能打她吧,那份婚后协议可还热乎着,不打的话,起码也要言语训斥她一顿。 傅怀慊没有去包厢自带的洗手间,而是去了外面。 温苓只能亦步亦趋跟着。 她像个做错事耸拉着脑袋跟在家长身后等待训斥的孩子,大气不敢出。 走廊外洁净如新的洗手台旁,傅怀慊在洗手。 清水冲洗过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柠檬香的洗手液磋出泡沫涂抹在修长指缝间,温苓惧怕地轻抿着唇,低着脑袋站在一旁,等待着傅怀慊的责骂。 水流声终止,傅怀慊的声随之响起。 “哪里不舒服?” 没多少温情,可也不冷冰冰。 更没有严厉夹带着怒火的训斥,她倏地委屈地抿起唇,怕傅怀慊迁怒,“我不能闻见油腻,一闻到就会吐,这是正常的孕吐反应。” 傅怀慊余光看过去。 少女离他有一米远,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站在那。 他把擦拭水渍的纸巾团成团,丢进洗手台内的垃圾桶,“我让林盛给你另开一个包厢,你点些你想吃的,不会引起呕吐的食物,等到我们这边用完餐,你再过来。” 温苓不想过去再闻满桌子的荤腥,肚子也饿,听到傅怀慊这么安排,她一点也不抗拒。 她吸了吸鼻子,劫后余生般说:“好。” 林盛很快安排了同一楼层的包厢,温苓点了几道想吃的清淡餐食,安静在包厢里用起了餐。 她意外着傅怀慊的体贴,也知道傅怀慊是想着不能饿着他的孩子,才让他的助理安排了这么一通。 半个小时后,温苓微信上收到傅怀慊的消息,问她是否吃饱了。 温苓回了句吃饱了。 傅怀慊亲自过来带她回了包厢。 她跟在傅怀慊身后,傅怀慊走在前推开包厢门,温苓正要跟着进去,却见他伸了一只手臂拦住了她。 温苓不解着,也不敢问。 只是在这时,她闻到了一点烟味。 进门时,傅怀慊便闻到了烟味,他看向吸烟的男士,是陈之瑶的父亲陈廿。 他伸手拦了下要进包厢的温苓,目光看向陈廿,“陈伯父。” 陈廿正吸着烟同傅修德说话,听见傅怀慊喊他,他笑着抬头,“怀慊怎么了?” 傅怀慊:“我妻子怀孕了,闻不了烟味,您把烟灭了。” 陈廿:“……” 傅修德:“……” 分明是要求别人做事,可语气没一点请求,陈之瑶父亲一噎,心里不爽,虽然陈家比不过傅家的家底,但现在是家长见面会,并非生意场,他是长辈,傅怀慊算是小辈,小辈要求长辈做事不能拿出一点小辈的态度来吗? 但又想着傅怀慊如今扶摇直上的势头,即便亲家傅修德再有野心,估计也很难斗得过傅家这个铁血手段的后辈。 陈廿没说什么,抬手把烟灭了,面色如常笑着道:“我说刚才温苓怎么没回来一起用餐,原来是怀孕了,怀慊,恭喜啊。” “多谢陈伯父。”傅怀慊没什么喜色,只吩咐门口的服务生,“把空气净化器打开。 空气净化器只运行了一会,烟味便没了。 让温苓松一口气的是,包厢里的剩饭剩菜也都被撤走了,眼下包厢里空气清新淡雅,没有一点荤腥味。 几位长辈用过餐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聊天。 温苓跟着傅怀慊落座在其中一个沙发上。 对面沙发上坐着傅京曜陈之瑶和她的父母,正中间的沙发坐着傅老爷子和二伯父二伯母。 几人正说着傅京曜的婚礼。 陈之瑶满脸笑意靠着傅京曜的手臂,畅谈着婚礼的规模,傅京曜一言不发没什么精神地坐在那,在温苓跟着傅怀慊落座时,他走神的眼神才聚焦在了温苓脸上。 温苓知道了傅京曜跟陈之瑶的婚礼在两个月后。 傅爷爷问起傅怀慊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傅怀慊说:“这事听温苓的。” 傅爷爷看温苓,温苓偷偷看了一眼傅怀慊,迟疑了下,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明年春天办。” 温苓喜欢户外婚礼,但这个季节在户外办婚礼对怀孕的温苓来说简直是东方夜谭,穿着婚纱冻一整天,她应该还能活着,但孩子就不一定了。 只能等明天春天生下孩子她身材恢复如初再说。 何况也不一定能办成婚礼,说不定到时候她已经生下孩子跟傅怀慊和平离婚,拿着一百亿享受去了。 对爷爷这么说,只是怕傅爷爷多想。 “你自己心里有想法就好,爷爷也是多问,你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第一场婚礼。”傅爷爷开怀大笑着说道,随即话音一转,“不过苓丫头你跟怀慊既然领了证,就是夫妻,没办婚礼也是夫妻,你现在怀了孕,需要人照顾,你不如搬去跟怀慊同住,让他方便照顾你。 温苓心里咯噔一声,“这个——” 上次傅怀慊提同居的事,她用拍戏做借口推脱过去了,没料到傅爷爷能提这事,她想着要不要用同样的借口拒绝傅爷爷的提议时,傅怀慊接过话道:“我明天出差一周,她跟我同住,这周也是一个人,不如她住在自己公寓舒服些。” 傅爷爷不太满意,“主要是苓丫头自己都没多大,如今还怀着了一个孩子,我担心啊。” 傅怀慊沉吟片刻,“等我出差回来会考虑她搬来跟我同住的事,这周我会安排一个助理贴身照顾她,不会让她有闪失,您放宽心。” 傅爷爷满意了,皱纹遍布的脸上漾开笑意,“行,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就行,我现在可是满心欢喜着你们俩的孩子平安落地喊我太爷爷喽。” 傅怀慊说:“我跟您同样期望孩子平安落地。” 温苓抱着水杯抿了一口,偷偷去看傅怀慊,仍旧是深邃冷峻的一张脸,可他口中竟然能说出这句话。 果然,是孩子的存在才能让她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无人注意到,一旁傅京曜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饭局结束,傅修德带着傅京曜去送陈之瑶一家,温苓被爷爷扣在了包厢里。 为了说悄悄话,傅爷爷让傅怀慊也出了包厢,去车上等着。 “现在怀慊不在,你跟爷爷说实话,怀谦对你怎么样?” 老爷子自然知道自家这个孙女因为十年前那场意外,平日里一见到傅怀慊就跟耗子见了猫,避之不及,眼下被人算计怀孕,跟傅怀慊领证结婚,他开心是开心,但也得关心下这个丫头的心理问题。 如果温苓心理压力太大,他得出面调解,实在调解不了,为了温苓的心理健康,他也会劝温苓跟自家孙子把婚离了。 温苓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傅怀慊对她很不好,可又无从说起。 发现她是那一夜迷乱的女主角,又得知她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后,他其实从没对她动用过暴力,仔细想想,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前些天给她的婚后协议又满满都是对她的好处,温苓绞尽脑汁想找傅怀慊的错处,都找不到。 她如实说:“怀慊哥很负责任,爷爷您别担心,他目前没对我做什么,他很在意这个孩子。” 温苓咬字重音放在“目前”,她也不确定傅怀慊以后会不会对她不好。 “他十五岁父亲去世,十八岁母亲自杀,对于你肚子里有他血缘的孩子,他自然是在意的。”傅老爷子叹了口气,“苓苓,你也别怕他,他虽然面冷,其实心里是好的,十年前那场意外,你该忘就忘了,总不能一直记着,你们结为夫妻,只要你全心全意对他,怀慊也会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全心全意对你。” 她没想这么多,婚约期限一年,一年后,她便拿着一百亿跟傅怀慊分道扬镳,不要也不敢跟他做什么恩爱夫妻。 但温苓嘴甜:“嗯,我知道了,爷爷,您别担心我了,您好好养身体才是正事。” 傅爷爷被秘书接走,温苓也从包厢出来,去往电梯间打算下楼。 才走过走廊拐角,手腕就被一只大手钳制住,人被拽向一间空包厢。 她吓了一跳,看清傅京曜臭极的脸庞,她用力挣扎,“你松开我,京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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