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呢,怎么回来这么早?” “哦,”陈简收回停在沈清脸上的目光,径直朝前走去,来到单元门前,对着墙上的机器输入密码,“啪嗒”一声,楼门开了,陈简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连门的缝隙都没给沈清留。 就两人相处这些日子沈清所揣摩出的关于陈简的这般“行为艺术”,她立马意识到他这是出事了。 沈清是划着脚步,小跑着追到楼上去的。 一进屋,沈清开了灯,放下包就忙不迭朝陈简走了过去。他此刻弓着腰身,双手抱住脑袋将自己藏进一片深邃的幽林,仿佛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陈简,你到底怎么了?”沈清站在他面前,脸上是担忧的表情。 而此时低着头的陈简,看到沈清那双黑色的油光锃亮的小皮靴上,严丝合缝地倒映出自己颓丧的脸,更丧了。他放下胳膊,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片刻后,回过头对着沈清微微一笑,“没什么啊,就是下班了我就回来了。” “你胡说。”沈清走到陈简身后,去拉他的手,“你每次心情不好就会看窗外。”陈简甩开沈清的手,仍然望着窗外,没有回话。 “你到底怎么了?” “哎呀就是工作嘛,我小组长的位子没了!” 陈简说出这句话,像是卸下沉重的负担,对着窗外重重吐出一口气,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屁股重重地坐下。沈清赶紧追了过去。 “怎么没的?你是不是工作不认真?业绩不达标?” “不是!”陈简皱着眉头,“我们经理从上海空降了一个人来。” “怎么能这样呢?不是说好要升你吗?”意外一个个到来,沈清内心恐慌,忍不住拔高调门。 “你得去问经理啊?这样安排不合适吧!” “我什么身份?再说我去问了就能阻止那个人吗?我也想升职加薪,但现在事情变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陈简,你答应过我的!当了小组长之后就歇年假,带我出去玩几天!你答应过的!” “等项目结束我还是可以带你出去玩,你急什么!”陈简被逼急了,语调也升高两个度。 “你是听话不会听重点吗?我说的是当小组长当小组长!”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公司又不是我开的!”陈简愤愤地用手捶打着沙发前的茶几,拳头上青筋暴起。 “我们分手吧!”沈清冷冷地撇着眼。 “什么?”陈简无法置信地站起身,死死盯住沈清的脸,“这么点小事你就同我提分手?” “我不觉得是小事。”沈清冷冷地说,“我的助播也黄了,现在你又当不成小组长,我们两个都三十岁了,眼前这点工资,怎么在北京立足?” “哦,那你跟我分手就能立足了?”陈简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沈清,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踹了再去找好的?” “自从上次跟冯媛吃完饭,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听到这句话,沈清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故意将头撇去一边,而陈简偏偏不要她如愿,立马站起身,用自己一米八的身高直直地将沈清堵在眼前,“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是不是也想找个丁程那样的?” “我没有!”沈清急得大吼。 她并没有说假话,跟冯媛不同,她从最开始谈恋爱就没奔着男方的家庭条件和经济条件去。沈清的初恋是高中同班同学,这段萌生于象牙塔的恋爱持续了七年,分手是因为男友后来去了上海,沈清因为自己更喜欢北京,无法忍受异地恋提了分手。当时她的房东还为此感到惋惜,那个小伙子她是见过的,干净利落,模样清秀,对沈清也温柔,她曾问过沈清,“为什么不跟他去上海?反正工作哪儿都有。” 沈清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如果我在这件事上妥协,那以后可能我事事都要向他妥协。谈了七年,不在一起固然可惜,但为什么不能是他向我妥协?” 除了赌这口气,当时的她显然更在意自己和自己的工作。早在“女权主义”横行之前,她就很知道凡事以己为先。特别是工作这种关系个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初恋之后陈简之前,沈清还谈过两个男朋友,都是跟她一样从外地来北漂打工的。沈清从来看的都是感觉,而不是什么经济条件。直到跟陈简。 沈清不是不明白,她对陈简,到底还是不够爱。也许是过了三十岁,她也学会了务实——既然女人早晚都要务实,那是否意味着冯媛确实比她更早慧? 总之这场争执,又以沈清提出分手而陈简挖苦她势利就想找有钱男人结束了。 两个人自此开始了长达一个礼拜的冷战。陈简一如既往地开始加班晚归,而沈清则又恢复了之前的通宵达旦,她单方面决定了不要生下这个孩子,流产手术就定在这周末。 两天后,陈简乱着一个鸡窝头,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双手置于膝盖,双眼紧紧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他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沈清凌晨一点下班回来。 沈清打开房间的灯,看到沙发上的陈简,瞬间被吓了一跳。她很想质问陈简这是干嘛?但鉴于两人自从那天吵架就没见过面,硬生生将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见沈清换了拖鞋就要去卫生间洗漱,陈简在身后叫住了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被抓了现形的沈清,死鸭子嘴硬,“什么?我能瞒你什么?” “还在装。”陈简拿起一张单子,将它甩在沈清面前,“你自己看。” 沈清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捡起那张单子看,心里不禁“咚咚”打起了鼓,那是她在医院检查出有孕的化验单。 “你瞒着不告诉我,是不是想把它做掉?”陈简的话像一道雷劈进沈清心里,她有点心虚,“没有,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好,那你现在跟我说,”一束橘黄色的暖灯下,陈简死死盯住沈清,“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我今天太累了,想洗漱先睡了。” 沈清刚要转身,陈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同意分手。” 沈清愣住了,回过身,眼里竟不合时宜地涌上了一些泪,“陈简,我......” 陈简起身,路过沈清时将手里另一张单子塞给她,“我知道你忍我很久了,我又何尝不是呢?” 陈简穿上外套,出了门。 随着“门”哐当一声在面前闭合,沈清才发现这一切不是在做梦。她看着手里的单子,那是她为做流产手术而提前进行的输液单,医生说她身体里有炎症,必须先输液治疗才能进行手术。 她以为陈简什么都不关心,原来并不是这样。 想找个怎样的人共度一生,沈清现在的标准越来越不清晰。最开始她只想找个彼此相爱的,但相爱不能解决随之到来的构建一个家庭所必须面对的经济问题;再后来她想找个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可处着处着又发现两个人兴趣不在一处也很难捱...... 陈简,已经是各种意义上看起来最适配她的。即使没有太明亮让人心动的优点,但好处是他也没有太大的缺陷,结婚过日子,不就是要看一个人的最低处?可是她跟陈简也走不到最后。 肯定不是因为冯媛找了丁程她才想跟他分手的,但沈清无法否认,冯媛和丁程对这件事是起了作用的至少直接加快了她提分手的进程。 难道我本质上也是一个虚荣的、渴望找有钱人的拜金女吗?沈清扪心自问。 凌晨两点的出租房内,周围万籁俱静,没有人回答她。 第十六章 她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陈简搬走第二天,沈清请了病假说要休息,既然已经决定流产,那么解决腹中的孩子就不能再等。 手术很顺利做完了,让沈清放心的是,从医生到护士没有一个人多嘴问她怎么一个人来的?大城市就是这点好,只要你交钱,服务保管周到,大家各司其职各安天命。 更因为人们仅有的同情心和好奇心都被繁琐的日常和那点“公德心”磨得平平的。 原本想要去上班,可这具身体似乎虚弱无力得超乎沈清的想象,只好又跟老板多请了几天假。 独自躺在出租房的床上,沈清的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流淌到枕头上,此时此刻,听着窗外此起彼伏沿街的市井声,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但她说不清是为了分手的自己,还是为了那个无法降生的孩子? “滋滋”两声,旁边桌上,被调成震动的她的手机响了,沈清撑着虚弱的身体,弓起腰背上前捡起手机,在看到信息来源是“冯媛”两个字时,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姐,你还好吗?我想去看看你。” “我挺好的,不用看。”心里却想着,她怎么突然要来看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做完手术了吧?我已经在路上了。” “?你怎么知道?”沈清发这句时,连手指都是抖的。 “陈简告诉我的,他还说你们分手了。” 沈清想回复点什么给冯媛,可是打了很多字又删除。被冯媛得知这种狼狈,她是抗拒的,脸火辣辣的滚烫,心里一千次一万次恨死陈简了。 冯媛是在下午4点抵达公寓楼的,她肚子已经挺大了,穿得十分舒适宽松,身后背了个咖色小包,手里拎了一袋桂圆。 “我路过门口的水果店买的,桂圆滋补,给你吃正好。”冯媛将干果放在一旁的桌上,自己拉了椅子,坐到沈清旁边,瞬间握住她的手。 “姐你怎么不让陈简陪你去医院?” 沈清笑了笑,“他不同意我流产。” “所以你们就是为了这个分手吗?”见沈清愣着不想回话,冯媛识趣地,“算了我们不提他。流产可不是小事,你这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沈清没有回答,她靠在床头,眼睛仔细瞟着冯媛的肚子,“你这快生了吧?男孩女孩?” “我没问。”冯媛笑了笑,“男孩女孩都好,都是我的孩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突然就聊到了小时候。冯媛问沈清记不记得有年暑假,十五岁的她和十三岁的她躺在乡下姥姥家的木床上聊着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嫁的事?沈清说大概还有一点印象,好像她当时说要找个有钱的。冯媛就说她好像要找个长得好看的。两个人还说结婚以后要生很多孩子,让她们的孩子也像她们一样,从小打着赤脚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分享生活里的苦与甜。 “没想到后来是你找了有钱的,我找了个好看的。”沈清突然笑了,那笑里又夹杂了一点苦涩,“还是有钱重要啊,出了社会处处都需要钱,长得再好看,没钱也是无用。” “其实陈简挺好的,你做手术的事,还是他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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