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回出版行业的第一天起,沈清又变成了那个一往无前的自己。没什么,倘若一个人从小就在物质匮乏的原生家庭长大,她骨子里总是不安的,而为了缓解这种不安,她无法改变自己这种拼命的本质,或者说,多数时候她是非常享受自己卷自己的。 她开始盯着各大平台,从中挖掘有潜力的写作者,“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找到一个,她立马在后台私信作者,发出邀请,得知对方也在北京,沈清约了他在朝阳区的一家咖啡馆面谈。 见面那天,沈清才发现那个有着石黑一雄(某日本著名作家)头像的作者竟是一位女性。她说她目前正在待业,考虑到明年即将35岁,女生决定待到年底就回家了,而在那个网站上连载自己的打工经历,她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只为记录自己在北京打工的这十年。 “会不会觉得就这么回去,太可惜了?”沈清问她。 “没有吧,这些年在北京也没做出什么,只是兜兜转转一直忙着奔波,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女孩笑说。 “所以剩下的几个月,是打算到北京各处走走吗?” “嗯,一边走走,一边在网上写写我在这里的所有。”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我觉得这样蛮好的,等回去以后,我可能再也不会来这座城市了,权当留念。” “咱们说正事吧,”沈清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网站,找到女生写的文章给她看,“你这个文章点击率和回复率都很高,所以我打算请你写一本书,就写你在工厂和送外卖的经历。” “这能有人看嘛?这不都是最底层的东西?”女孩受宠若惊。 “我是这么想的,虽然你的行业经历并不特殊,但是你的文笔很真诚,我在你的文字里看到了一种很严格很自谦又很有分寸的自我审视,这个态度是很稀有的。我敢保证,只要你稿子写得像这篇一样好,我就能把你锻造成一位畅销书作者。” “也许到时候你就能留在北京了。” “真的吗?” 女孩放下咖啡杯,黝黑的眼珠里充满了好奇,“我回去想想吧,三天之内,给你答复。”可能是被沈清盯怕了,女孩笑着说,“我已经定好了明天去古北水镇的车,这两天还是想到处走走。” “行。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考虑,我看人很准的。” 临别时,沈清拿了一张名片给她。看着女孩消失在人群里的的身影,沈清暗自笑了笑,倘若女孩答应这件事,岂止是她,她自己的命运恐怕也将因此改变。 一想到这儿,沈清手舞足蹈地像一条蛇轻松滑入地铁站了。 刚上车,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沈清以为又是猎头短信,打开一看是张岩的微信好友邀请,“你怎么把我删了?” 大概是心情好,沈清马上就接受了邀请。 “?我还以为你不肯加我呢?你什么时候把我删了?” “就那天啊,咱俩认识的那天!” “啊?大姐,我哪里得罪你?最近项目太忙,昨天才稍稍轻松了点,就赶紧给你发消息,想说请你吃饭,没想到你早把我删了。” “怎么样?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来吃饭,我请你!” “我就在外面。不过我在回家的路上了,今天有点累,改天吧。” “这不会又是你的托词吧?你不会儿等会儿又把我删了吧?” “切,我没那么小气。” 几天后,女作者经过深思熟虑,答应了沈清的邀约。两个人在她公司的办公室里签订了合同。 沈清脸上挡不住的激动,“相信我,只要你好好写,我能让你一朝成名!” 女孩笑意盈盈地点点头,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当天晚上,她约会了张岩吃饭,一起庆祝这个好消息。 “哼,有了好事才找我!” 张岩表面听上去有些不满意,但打心眼里替沈清感到高兴,“看在你这么开心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删除我的啊?” “哎你还没完了你!” 沈清笑着拿过菜单,“今天是我叫你过来吃饭的,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么大方?” 张岩拿起菜单看了看,“你选的这家店真不错,这菜品有不少我喜欢的,既然单主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岩点了一个叫花鸡、一条清蒸鲈鱼,一碟醋泡花生米,然后将菜单重新递给了沈清。 “有菜无酒也是无趣,你能喝吗?”沈清问张岩。 “白酒一点,啤酒不限。” “啤的没意思。” “那白的?”张岩看了看菜单,“这上头白酒可不便宜,再说了都喝醉了可没人送咱俩回家!” “意思意思呗,到时候打个车。” “行啊沈老板,你就不怕......” “我怕啥?你还能趁机占我便宜?” “姐,我怕你趁机占我便宜行了吧。” 酒上来之后,两个人菜没吃多少,酒却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沈清似乎真有些上头,开始看着对面的张岩胡言乱语,“其实删你不为什么,是我怕自己真的逃避。” “逃避什么?”张岩睡眼惺忪地问。 “逃避一个人在北京打拼的苦,逃避孤独和寂寞,为了逃避这些本该面对的东西,我胆小地跳进一段我并不想要的婚姻里。我这个人太自私,过不了婚姻生活。” 张岩努力睁大眼睛,嘴巴一动一动,暗自咂摸沈清这句话,“难道是因为我说了我喜欢做家务的女生?” “咳!只是说喜欢干净得体的女生啦,不谈感情,咱俩也可以当兄弟嘛!” “你说的!” “我说的!” “来!”沈清举起一杯酒,“干杯,兄弟!” 第二十九章 她有点爱上他? 随着工作进入关键环节,沈清越来越忙。她不仅要盯着作者写稿,帮她把控整体的布局和方向,还要审查一些完稿的错别字以及在各平台继续搜刮新作者——虽说那名女作者的稿子是好的,但在销售成绩出来之前,谁也不能保证它就一定是爆款。 那名女作者也是很争气,每写完两章就会准时发过来,让沈清帮忙把关。这个初秋沈清真是忙得“连轴转”,终于在秋天结束时,将这本书完整地盯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盯封面,想文案,盯印刷,为了保证质量,沈清各种跟封面设计师交流,诉说她的想法,为达到理想效果,连设计师也一起加班加点地改稿子。 在北京最寒冷的冬天,沈清每天顾不得上公司,先就倒了两趟地铁,跑去一号线苹果园附近的印刷厂盯印刷,跟印刷工人沟通具体的细节。 回程的路上,沈清突然感到自己的头一阵眩晕,心脏“咚咚”地跳着一阵生疼,她马上意识到那种不好的状态又来了,这是“急性焦虑症引发的躯体症状”。她忍着浑身的疼痛与疲软,从一号线下来转去倒地铁,却在下楼梯时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整个人跌坐在台阶上。周边的人群“呼啦”一下散开,仅有一个妹子上前搀扶了她,询问她有没有伤到哪儿? 接着过来一个清洁工大姐,将沈清搀到了旁边的座椅上,沈清对大姐连声说着谢谢并说自己这是老毛病了,坐在这儿歇一会儿就没事。 清洁工阿姨也是不放心,将扫帚和小桶放在一边,对沈清说,“哎呀姑娘,看你出这一头的汗,你还是找朋友来接你吧?” 沈清很想跟阿姨聊会儿,奈何现在心脏一阵阵抽疼,额头不断往外渗汗,她的脸色惨白,“谢了阿姨,您去忙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姑娘,你别嫌阿姨话多,我有一个女儿也在外面自己漂呢,我闲下来就会想我姑娘会不会遇到啥困难,有没有人帮她?阿姨看你啊挺亲切。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阿姨话刚讲完,沈清就“惊恐发作”了,手抖脚抖整个人变成一块筛子,阿姨一下害怕了,“姑娘,阿姨帮你叫120?” 沈清忍着疼,笑了笑,“阿姨,你帮我给一个叫张岩的打电话吧,我让他陪我一块去医院。” 所幸当时并非下班高峰期,张岩一接到电话就请了两个小时假,猛朝沈清这边赶。 “沈清,你好点了吗?” 张岩穿着藏绿色大衣跑过来,看到沈清那一刻,从怀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顺手拧开了瓶盖,“我一路暖过来的,现在还挺温的,你喝点。” 沈清这时已经自行缓解过来,除了头有点晕,其他症状都没有了,她用手推开了矿泉水,站起身,“咱们走吧。” “咱俩是哥们,你还怕我看到你出丑啊?” 张岩不由分说将沈清背了起来,“再说你这也不是出丑,是生病。听我的,我背你出去,咱们打车去医院。” “我现在好多了,你放我下来。” 沈清都快给张岩气笑了,但别说,他一米八的个子,虎背熊腰,在他背上贴着还挺惬意舒服。 “不行,我要到医院亲口听医生说你没事,我才肯放你下来。” “我特意叫你过来就是不想去医院折腾,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听沈清一再强调,张岩才将她放下来,华灯初上,地铁里的灯将他那一双好奇的眼睛照得雪亮:“焦虑病不是一种心理疾病吗?这么吓人?” 一起打车的路上,沈清就跟张岩完整科普了焦虑症和焦虑症的躯体化症状。 张岩明显学习能力很强,一上车,就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兄弟,我的肩膀借你,好好靠在这里睡一觉,到家我喊你。” 沈清实在头晕,也没跟张岩客气,直接把头放了上去,下一秒,她在心里尖叫,“啊,我头发几天没洗了不会有味吧?” 想到今天早晨出门前才洗了头,沈清才放心地贴着张岩的肩膀闭上眼睛。 她好久没有靠在谁的肩膀上睡觉了,张岩的肩膀,温暖宽厚,她跑了一天又实属累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好像睡在了一团棉花上,天空澄澈清爽,云层像棉花糖般柔软。 “司机师傅,您在路边停吧。” “滴”的一声,张岩付了钱。 “沈清,醒醒,到家了。” 张岩扶着沈清下车,两人落入初冬的一片昏黄中,道路四周华灯初上,两人也淹没在无数璀璨的灯光里。从沈清这边看去,张岩的面目完全隐匿在灯光下,只偶尔露出好看的鼻梁,她心下突然萌生一丝感动,感到今天的张岩似乎格外帅气。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两个人站在路口,沈清突然发现张岩对自己了解还蛮多的,一时有点惊讶。 “哦,之前程哥不也住这儿吗?我给他送设计图来过。” “那你记性很好啊,就来那么一次就记住了。” “那也得看是谁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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