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睁睁地看着凌野在门口的地垫上换好鞋,脱下外套挂好,弯腰从门廊一边的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她脚边,“尺码应该是合适的。” 和六年前差不多的动作,只是声音和气质都沉稳了太多,高大的影子直罩下来,那种压抑着的侵略感让她有些局促。 温晚凝换好鞋,站起身,嚅嗫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把这套房……买回来了。” 她清楚记得,当年与她完成过户的,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性。 对方搬入新家半年后,温晚凝还在某红色软件上不经意刷到了这套房。 新房主的丈夫是申城知名的室内设计师,自住房兼做案例,被大刀阔斧进行了改造,除了承重墙之外的墙体几乎被全部砸掉,除了窗外的街景依然维持原样,完全变成了她认不出来的样子。 她不清楚在凌野买下前,房子最终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但是设计师名气加上好位置,他为此付出的代价,绝对远远大于过去的任何一个时间点。 人明明就不在国内,如此大费周章地买下,只为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图什么? 凌野像过去的她一样,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端过来,解释的声音从高处平静落下,“去年开始就想在申城买房,但没什么机会去看。” “记得你一直跟我说这里位置好,碰巧看到房主在卖,就买了。” 他这样说,也没办法打消温晚凝心头的另一个疑惑,“那装修是……?” “我比较念旧,”凌野在她身边坐下,领带松了松,一颗领扣开着,“不习惯太现代的装修风格,设计师咨询意见的时候,就把之前的几张照片给了他。” 温晚凝捧着杯子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时,又因为和记忆里过于相似的釉质花色微怔。 是要花多少钱请的设计师,才能做到这种精度的还原? 她出身还不错,但比起乔梨这样的豪门还有相当的距离,也不了解赛车手为代表的体坛新贵们,是怎样一种挥金如土的消费观念。 太多信息一下子涌入脑海,她快要不能思考了。 凌野忽然起身,离开前转头面向她,“我去洗个澡。” 温晚凝耳廓发热,“那你去啊,现在你是房子的主人,没必要请示我。” 凌野无声地笑了一下,“家里的东西都还是老样子,你可以到处转转,所有的房间都可以进。” 温晚凝看着他推开客房门,从衣橱里拿出换洗衣物再出来,直到浴室的门关上,灯光亮起,才反应过来。 他去的并不是主卧的浴室,而是客房隔壁,当年他唯一被允许使用的浴室。 凌野为什么一直把主卧空着? 他现在比谁都有资格住在这里不是吗…… 温晚凝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但刚露出一个头,就有另一个长着尖尖角的小恶魔钻出来,笑她自作多情。 它在温晚凝脑子里叽叽喳喳,对她的良心进行拷打: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毕业喝多发酒疯,强吻凌野的事情了? 你自己犯了这种禽兽不如的错误,居然还要迁怒给未成年人,在人家根本就不会几句英语的时候把人流放出去,不仅如此,还在整整六年里不闻不问。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天使小人也翩翩降临在她额前,一言不发,只用闪烁着圣光的权杖指引着她去看: 整个空间里,没什么多出来的装饰,门口挂着凌野的几件衣服,现在又多了她的一件大衣,和换下来的高跟鞋。 不仅是家具,就连鞋柜上整齐排放的多肉植物,厨房水槽里笑脸形的刷碗海绵,甚至推开主卧门,床上蓬松米白的羽绒被,都还保留着当初的样子。 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却有一种强烈的模仿感。 第69章 不是故意赶你走 之所以只是模仿,还达不到复原的程度,是因为有瑕疵的存在。 比如主卧里的所有家具陈设,比如洗手间里摆放的护肤品:没拆封,不挑肤质的基础款,深蓝色的外包装一字排开,清一色是某个以贵而出名的顶奢品牌。 装修这间主卧的人,好像仅仅知道她当年床单和窗帘的颜色,剩下的一切都像是AI扩图般的想象—— 逻辑上合理,但和实际相差甚远。 就像凌野当年也从未踏入过她的房间,唯一的那次把烂醉的她接回家,连灯都没开,估计也只能看见这样的明亮大色块。 这种推测,让她莫名地有些慌乱。 温晚凝退回到主卧门口,侧对着客房对面的浴室。 房门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轻微的水流声传了过来,混着淡淡的沐浴露味。 她代言的那段时间,因为品牌方送了太多,身边所有工作人员一年的洗化用品都被承包了,团队碰面互相靠近点,连周芙都笑称“闻个味儿就能认出谁是我的宝”。 温晚凝带回家了一大堆,用着用着就腻了,基本都随手扔给了凌野。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居然……还在用。 说是念旧,可是真的有人能念旧到这种程度吗? 温晚凝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种什么心情,震撼也有,不解也有。 十楼的飘窗外冬雨淅沥,冷雾反射着街上的霓虹,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被子愣了好久。 直到身后拖鞋的脚步声渐响,温晚凝吓了一跳,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浴室门随之被人推开,薄荷味的皂香潮湿温暖,争先恐后地往外扑。 凌野一边擦头发一边向外走,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黑眸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他换了身深灰色的宽松T恤,蓬乱的刘海湿漉漉的,浴霸刚关,暖黄色的明亮灯光逐渐暗下来,压迫感如湿气弥漫,温晚凝下意识地别开眼神。 凌野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过去,走近两步。 “我回国的时候偶尔会过来,”他大概猜到她想问什么,单手扶门框,“老家的传统是有房间空着不吉利,随便放了点东西。” “有必要这么像吗?” 凌野没说话,她索性问得更直接,“你猜到我今天会来,还是你这里经常有人过来住?” 对方很快否认,“都没有。” 温晚凝深吸一口气,“客厅和餐厅我还能理解,可是连不用的房间都齐全到这个样子,你不觉得……” 她眉头微蹙,努力找到一个不那么冒犯的词,“很奇怪吗?” 凌野虽然有暗恋的人,但看样子并没有固定的伴侣。 先不说这么贵的东西放坏了只能扔掉可不可惜,代入一下对方的视角,如果她是凌野,一年只能回几次国,一开门还是这样一个充满了刻意营造的女性生活气息的家,她只会觉得不自在。 过道里安静而昏暗,只有厨房扫过来的一点暖光。 两人之间站得很近,凌野眼神深了些,语气平和,“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温晚凝摇了摇头。 那倒是不至于。 凌野神色恢复,“我小时候一直借住在叔叔家,也没什么朋友,不知道别人的家是什么样的。” 温晚凝疑惑他突然扯开话题,抬起头来看他。 凌野的长睫垂下,眼底的颜色在暗光中更黑,像是深冬时分的北国湖泊。 他就这样专注地看了她一会,从睁大的眼眸到嘴唇,“我没有太多关于家的想象力。” “拿到房子钥匙的时候,”凌野低下头,声线很平静,“我只能回忆起你。” 他的话直接到让人难以招架。 温晚凝怔在原地,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忘了个干净。 回忆起她的什么? 是回忆起和她一起共度的时光,还是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不管如何理解,当年的凌野对她无疑是眷恋的,联想到当初她做的那些事,和刚刚对他的怀疑,温晚凝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涌流击中,愧疚到说不出话来。 “我当年,”她颊上发热,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我当年不是故意赶你走。” 凌野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低声道,“我知道。” “房子我也很舍不得。” 比起作为姐姐的面子,那种把家人共同珍视的东西偷偷卖掉,再被对方暗地里赎回的感觉太过复杂。 让她无论如何都想向他解释清楚,“那个时候,几乎所有广告和剧组都来要赔偿,公司要干掉我身边的人,我想保她们,付违约金只能快不能慢。” 温晚凝垂下眼帘,看着对方的影子覆盖过来,和她的叠在一起。 “我在那之后手机换号了,微信也都重置了一遍,如果你联系过我的话……我只是没收到。” 凌野:“好。” 预想中的指责和抱怨一句都没听到,温晚凝的心情不上不下的,抬眸看向他,“所以你有没有给我发过消息?” 静谧之中,凌野敛眸凝视着她。 温晚凝胸口微微起伏,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带着一点微妙的希冀。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有点卑劣,但她希望……对方能给她一个尽量否定的答案。 哪怕只是联系过几次,很快就放弃了,她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凌野在她面前向来有问必答,目光和语气都很沉静,“有,但没有太多。” 没来由的一阵情绪波动。 温晚凝感觉自己眼眶热热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她借口喝水,赶紧冲去了客厅。 趁着把头发散下来重绑的空档,她扇了两下风,偷偷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可就在抬手梳头发的功夫,几声翅膀扑簌的细微声响,茶几上的发圈没了。 温晚凝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己幻听。 直到凌野走到窗边,那个过于迪士尼的音效又再次响起,伴随着几声小鸟兴奋的大叫。 温晚凝抬头看向动静发出的角落。 一只黄色绒球般的玄凤鹦鹉站在凌野肩膀上,红脸蛋鼓鼓,叼着她那个粉色的真丝发圈,蹦蹦跶跶地往他脖子上蹭。 第70章 那时候还读高中吧 小动物是特效药。 温晚凝看得目瞪口呆,刚刚还七零八落的情绪也都平复了回去,“你养的小鸟?” “嗯,”凌野靠墙站的姿态很放松,“平时在家散养,有人来定期打扫卫生,顺便会帮我照顾一下。” “虽然很可爱但是……” 她纠结了一会,觉得还是有必要开口,“它把我的发圈拿走了。” 凌野思考了几秒,说,“他平常就挺喜欢偷东西的,而且脾气还不好。” “觉得偷走就是自己的了,一会儿就叼回自己笼子,去拿的话还会咬我。” 温晚凝:“……” 凌野晃一下手机,“我转账给你。” 小鸟已经把发圈戴在了脖子上,像穿了件粉色泡泡袖的宝宝装,圆眼睛亮闪闪,蹦迪一样地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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