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地望着他,“怎么不叫醒我?” 靳斯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搂进怀里,吻轻轻落在她的额角。 他们两人加上司机和安保人员,共三辆车,按照队列出发。 众人出发前再次进行最后的检查。 江好刚走到中间那辆车旁,忽然从远处驶来一辆SUV,安保人员训练有素地警戒起来。 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出驾驶员是位亚洲面孔,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挥了挥手。 靳斯言让江好先坐进车里,沉声嘱咐着“别下车”,反手将车门关上。 SUV被拦在数十米外,从驾驶座下来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 其中一位安保人员与他交谈着,过了一会儿,向靳斯言答复了情况。 车窗阻隔了声音,江好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只看见他执着一柄黑色的伞,在风雨里稳稳站立,大衣在狂风的吹动下翻飞。 见沟通还没有结果,车上另一位老人抱着小孩蹒跚地下车,目光里尽是殷殷期盼。 那小女孩也转身望了过来,隔着雨幕,长相竟与江好有三五分相似。 江好愣了一下,靳斯言亦是顿了顿。 许是周围的安保气势太足,小女孩很快又怯怯地转回去,抱着老人的肩膀,将一张小脸埋在她的颈窝。 片刻后,他屈指敲了敲车窗,把眼下的情况告诉她,“一对华人老夫妻带着孙女,住在我们邻近那栋别墅。他们对路况不熟悉,想跟我们的车队一起去港口。” 风暴越来越近,单一辆车行驶在路上的安全程度,显然不如和车队同行。 江好有些意外。 他向来对不相关的事情,少有关切。大约还是考虑到她的想法,于是来询问她的意见。 “会麻烦吗?” 靳斯言轻描淡写地答“还好”。 “他们的英文不是很好,没法和司机沟通,需要我们对接保持联系。” 最后,两人还是同意了老人的请求。 出发前,靳斯言与每辆车的司机都嘱咐了注意事项。 风声呼啸里,江好听见他标准的英式发音沉声道,“辛苦,注意安全。” 四辆车列队前行。 江好和靳斯言乘坐的车,处在车队第二的位置。 十号公路仿佛没有尽头。 路上偶然遇见几辆车,皆是匆忙驶往离岛的方向。本就人烟稀少的岛屿,更显出一种荒芜感。 闪电划破天空,落下轰鸣的雷声。极端天气下,像是末日电影里的景象。 一度被地理杂志评为,世界排名第一的最美岛屿,此刻却让人少有闲心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靳斯言单手拿着对讲机,此刻里边正传出混合着电流声而不太明晰的人声,是前车正在播报路况和注意事项。 他始终将她的手紧紧拢在掌心里,无声向她传递着一种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车进入昏暗的隧道,在光线不明的环境里,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尽量避开她的视线,还是被她注意到了。 风暴预警是在她睡着之后发布的,他没有叫醒她,默默地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几乎是一夜未眠。 “我来。”江好伸手要接他手中的对讲机,“休息一会儿吧。” 靳斯言下意识地想说“不用”,目光相触时,他怔了一瞬。 在一片昏暗里,她的一双眼睛尤为明亮,眼底坚定而冷静。 他怔愣的这几秒,江好把对讲机接了过来。前车司机是丹麦人,说英文时带着些口音,在对讲机的电流声下,有些难以听清。 但她只是稍稍停顿,很快答复了前车,又准确地将前路情况转述给跟在后面的两位老人。 江好见他定定地望着她,相牵着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些力气回握着他。 他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只需要他庇佑的小女孩,她的肩膀也足够让他依靠。 车队行进着,尘土在狂风中飞扬,距离港口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 风力越来越大,对路上行驶车辆的影响也越来越明显,增加了行驶阻力,甚至在某些时候能感受到车身微微晃动。 江好按住对讲机的按钮,“道路狭窄,有对向来车,注意避让。” 几秒钟之后,对讲机里穿出“滋啦”的电流声,随之而来的是老奶奶的声音。 苍老,字句都说得缓慢。 “小姑娘,风越来越大了,凌晨车程久了容易犯困,要提醒你们的司机注意安全。” 电流声的影响下,模糊了老奶奶的嗓音。因为信号的干扰,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与记忆里外婆的声音很像。 江好有些晃神。 一阵尖锐的电流音划过。 江好如梦初醒。 “谢谢,你们也注意安全。” 她迎着身侧的视线回望,读出靳斯言眼里的情绪,显然他的想法与她默契的相同。 天色依旧阴翳,在喧嚣的风声下,众人的心始终高悬着。直到看见港口近在前方,才逐渐安定下来。 车进入港口。 江好帮忙这对老夫妻办理车辆上船的手续。靳斯言没有拦着她,他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等到所有手续办完,老爷爷奶奶连声向她道谢,“先是一路上照顾我们,又帮忙办手续,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江好莞尔笑笑,“不用谢。如果是我的外婆在外面遇到危险,我也很希望他们能收到帮助。” 老奶奶看着她,道:“她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她去世了,我很想她。”她说着,不自觉地眼角湿润。 老奶奶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来。江好担心她摔倒,忙蹲下身去接,却被她抱了个满怀。 小女孩轻轻按了按她的眼角。 她听见老奶奶的声音,和蔼地娓娓道来。 “赫尔曼黑塞在书里写,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北宋的数学家邵雍也计算过,世界上的事物将在十几万年后,完全重现。” “所以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一定会相逢。” 老奶奶也缓步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发顶。 “好孩子,你的外婆也一定在以你不知道的方式思念你。不要难过,要去期待重逢。” 落在发顶的温度真切存在。 江好眼里的水汽氤氲着,模糊了视线。 老爷爷慢慢地补充着,“更重要的是,珍惜当下在你身边的人。”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老爷爷看着她身后,缓缓说道。 “他观世间万籁波澜不惊,独独看向你时,眼底才有了生动的情绪。” 江好顺着老爷爷的视线回过头去,靳斯言正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她不用去探究,就能知道,他满心满眼只剩下她一人。 心底暖流潺潺而过,她忽然有种冲动。 她转身跑向他,用尽她最快的速度,而他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喧嚣人间里,他接住了他生命里的光。 游轮向前驶去。 阳光破开厚重的乌云,洒向人间。 老人抱着小孩和他们挥手,慢慢地走远。朝阳之下,他们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很长。 儿时的记忆,与眼前的画面相互交错。 那一瞬间,江好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平行时空下,外公外婆和她。 她久久没有回过神。 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却是将靳斯言牵着她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她抬头看向靳斯言,见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孩身上,又仿佛落在一片虚空中,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晨光熹微。 他的眼眸里一片柔软。 “在想什么?” “想起你周岁的时候。” “周岁?” 靳斯言点头,继续说道。 “按照习俗,周岁宴上让你抓周。爷爷很重视,一切都是最高规格。桌上的红布摆了顶级的墨宝,玉石的印章……就连算盘都是纯金的,把老三他们一家嫉妒得不行。” 江好没有这段记忆,好奇问道:“我抓了什么?” “你径直从这些笔墨纸砚路过,爬到了桌角……”他的眼里蕴着笑意,“最后从果盘里抱起一个柿子。” 柿子? 难怪不曾听外婆提起,与金算盘之类相比,实在不是一个很拿得出手的选择。 云层的缺口逐渐扩大,光倾泻而下,在他的眼底映照进融融的光。 在说起江好时,他总是不自知地变得温柔。 “爷爷当时说,柿子的寓意是好事发生,你听懂了似的,笑得很开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要把柿子给我,就好像想将好事分享给我。” 他们之间的故事,可以追溯的年月很远很远。早在他们还不知道“爱”这个字的含义时,已然将对方深深刻在心上。 “十一月了……”江好喃喃。 江好轻晃了晃他们紧紧牵着的手,靳斯言俯下身来听她说话。 她在他的耳边,字字句句真切。 “靳斯言,榕城的柿子熟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好柿花生’。” 她指了指自己,眉眼盈盈。 “江好,柿子,小猫花生。” 她的语气循循善诱,可爱得几乎将靳斯言的心融化,“说不定真的会有好事发生哦,比如行大运发大财什么的。” 大西洋的风,亘古不变。古老的海洋见证过数亿年的变迁。 鸥鸟在空中飞腾啁啾, 鲸鱼跃出海面,激起浪花,空灵悠远的长鸣仿佛是对天地的喟叹。 每一幕都足够美好。 靳斯言揽她进怀里,紧紧地环抱着她,字字句句珍重。 “好好,我拥有你,才是好事发生。” 如今—— 正是好事发生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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