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神情僵硬几秒,又立刻恢复镇定。两辆车停的位置处于小巷弄拐角处,很有可能卡在监视死角范围。他朝朋友使了个眼色,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你报呗。” 石砚初没再和他们废话,干脆利落报了警。他一眼觑见时愿微微发红的眼眶,“小事。” “我没哭。”时愿别过脸,不在意地拂过眼角,真心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她最怕和这类无赖打交道,有理说不清,急到一刻便会泪失禁,彻底丧失语言表达能力。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在午夜梦回,反复咀嚼这件破事,影响睡眠和心情。 石砚初被她双眸里的泪光闪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没必要跟这种人白费口舌,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听苗头不对,直接报警就好。” 时愿思绪很乱,敷衍着:“我一个人没问题,你忙你的。” “我没事。”他递上一张纸巾:“没用过的。” “不用,我真没哭。”时愿垂着脑袋,希冀能快速风干眼泪。不然当着对家的面擦泪,好丢人。 出警速度很快。民警先照例问询,不时观察两辆车的磕痕,再领着双方去调监控。可惜视频只显示黑色轿车的确停在时愿车旁,无法提供正面撞击的证据。 警察扭头问时愿:“你的车有哨兵模式吗?” “没有。”时愿指着从副驾下来的大叔,“他撒谎了。他刚说自己坐后排。” 警察一脸惋惜:“这个没用,监控没有对准开门角度,我们无法断定是他所为。” 两位大叔这会倒一个屁都不放,只美滋滋听着,不时相视一笑,挤眉弄眼。 石砚初若有所思,手指着一处:“这边能略微看到一点角度,够吗?” “不够,太模糊。而且对方咬死不承认的话,我们也没办法。” 暮色降临,时愿拖着步子回到车边,筋疲力尽。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冲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床上回血。刚警察宣布束手无策的时刻,她眼睁睁瞧着那两人幸灾乐祸地龇牙笑,又高谈阔论般扬长而去,实在不懂怎么有人能活得如此没脸没皮。 石砚初绕车一周,认真检查了车全身,“我刚数了一下,有四道划痕,都在左侧。可以攒攒,一起补整面漆。hmmm……再找时间贴个车衣。” 时愿慢吞吞眨了眨眼:这什么人啊?还补刀? 石砚初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情绪,“直接吐槽,不用憋着。” “本来我只知道一个。这下好了,其他三个在哪?” 石砚初随手一指,“喏,划痕、磕痕,不过都不明显。” 时愿真不知该感谢还是埋怨他,哭笑不得:“诶,你觉得我知道多一点划痕,心里能好受是吗?” 石砚初没听明白,认真解释:“只是告诉你怎么补漆更划算。当然如果你现在想补,也没问题。” 他顺便分析了去4S店和修车店补漆或修车的优缺点,并结合刚才的情形捋出几个类似「意外事故」处理方法。 时愿默默听着,没有嫌他啰嗦,反而从浓郁的油烟味里,嗅到了久违的、人与人之间相处中,那个叫做「真诚」的味道。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夕阳残影斑驳了彼此的面庞。 时愿郑重启唇:“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 她随手将碎发挽至耳后,“你住附近?” “爸妈住这边,我每周末都来看他们。” “哦。”时愿其实累到不想说话,可就在刚刚,脑海陡然冒出一个想法:貌似还没有认认真真认识这个人。 很多时候,时愿都觉得自己活得太浮躁了,浮躁到有些肤浅和狭隘。 她早不自觉被禁锢在「信息茧房」中,只关注自我选择的、能够愉悦自身的内容;不愿听见丁点批评或相左意见。 她好像越来越缺乏耐心去认识陌生人,愈发倾向凭借寥寥几句、外在或其他主观认知,盲目给人贴几个标签,判断该不该继续接触。 可这样……对吗? 石砚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困了?” “你现在有空没?” “嗯?” “散个步?”时愿心血来潮般提议,又忙补充:“如果你有安排不用勉强,我知道你时间观念很重。” “这你都知道?”石砚初跟不上她换话题的速度,下意识跟着她调转方向。 “没人跟你抱怨过?”时愿重新锁好车,半开玩笑:“没人吐槽你太较真?” “没有。”他语气笃定:“你是第一个。” “我不信。” “真的。” 石砚初活得自我,从不关注旁人的评价,更鲜少因为其他人的三言两语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 他母亲是学化学出身,不可避免将对待科学的严谨,传递到他身上。 自懂事时起,石砚初便领悟到:只有严格遵守化学药品的配比,丝毫不差,才能提高实验的成功率。可惜人生不可控因素太多,唯有依仗详尽计划,他才能从容应对生活中的意外。 “对每件事都那么认真,不累吗?” 石砚初耸耸肩,“我没有很认真吧?” “有啊。你刚说绕西北角菜市场一圈,正好半小时。如果我想走得再远些,你就需要推迟去健身房的时间。”时愿踩地上的影子玩,不小心踩到他的,连忙收回脚,往旁边避了避。 “这就叫认真?”在石砚初看来,这不过是对日程的简单规划? “这还不认真?”时愿掰着指头历数:“你简直就是清单狂魔。一旦有变动,你还得调整计划,万一又有意外呢?你每天精神压力也太大了吧。” 石砚初倒不觉得,试图反驳:“你不会事先想好每天要干什么?” “不会。”时愿脱口而出,不忘更正措辞:“工作上我会严格按死线走,没办法。生活上我非常随心所欲。如果日子过得像军训,有什么乐趣?” 石砚初琢磨着她的话,“可如果我不能清晰规划时间……”,他难得如此认真地剖析自己,“我会焦虑。” 时愿笑着叫停讨论:“尊重,但不理解。” “哈哈。” 他畅怀一笑,无意间望到天空那弯明月,躲在薄纱般的云层后面,若隐若现的美。这些年,他身为外乡人,早被迫听惯英语里的反讽、半真半假话术以及英国人那套拐十八道弯的夸人/骂人法则。而今日他听着时愿的直言不讳,莫名觉得难得且珍贵。 时间不紧不慢,他隐约又听见心中响起小闹铃,提醒此刻该调转方向往回走。他挣扎片刻,默默删除了计划表上这一栏,指着马路对面的街心花园,“要不要去湖边逛逛?” 第21章 貌似不反感? 苦等三天后,时愿收到了乔总的确信。 一行简短的中文:「项目下周一正式开始。」,成了她近期收到的最好消息。 刹那间,沉寂已久的邮箱又活了过来,很快被乔总的邮件塞得满满当当:参考项目模版,项目会议邀请,竞标会议材料和视频。除此之外,还有一长串代办事项,死线均是下周一。 时愿骤然有了久违的紧迫感,还没来得及一一点开细看,便被乔总的大头照晃了晃眼: 【在?】 【十分钟后上楼开会。】 【7-10B。】 时愿不敢耽搁,脚步生风,试图尽快回归该有的工作节奏。也许是闲了太久,她脑袋发木,心里莫名七上八下,总担心会出纰漏。 会议室里叽里呱啦,谈笑声不断。 时愿顿在门口,歪着脑袋打探情况:乔总正背对门窗,戴着耳机,和屏幕里的人夸夸其谈。 时愿暼一眼时间,举棋不定:拿不准应该按时参会,还是等等再进去。她松开门把手,挪到显眼的位置,终找到和乔总眼神交汇的时机。 对方夸张地挥挥手,满面春风,来回转悠着老板椅,眉开眼笑:“何总!我喊Mia一起来开会了。”他夸夸术了得,趁时愿落座的功夫,已经用了好几个排比句,称赞她是公司最得力能干的高级顾问,没有之一。 时愿心里发虚,面上始终保持微笑:“何总,你好,我是Mia。” “何总是这个项目的合伙人。”乔总指节叩了叩桌面,随口吩咐:“做一下会议记录。” “好。” 时愿屏息凝听,聚精会神,断断续续了解到客户对接人的行事作风、项目预算和组员安排。当得知组里只有她和刚入职一周的助理顾问时,不由得顿了顿手。 十分钟后,会议结束。 乔总脸上笑意还未收,面颊横肉堆叠成道道褶子。他五大三粗,真人比视频看上去还要再粗犷些,穿着质感粗糙的公司文化衫,领口歪歪斜斜敞开着,有好几处明显的线头脱落。 他双手交握,目光跳脱,总和路过的同事们颔首招呼。他基本没给时愿插嘴的机会,一股脑输出大量信息,还时常改口更正细节。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对senior的要求非常高。”他抽出几张纸巾,用力擤了擤鼻子,“你以后相当于我的左右手。”他顶着红通通毛孔粗大的鼻头:“能明白吗?” “嗯。所以我……”时愿准备了几个问题,刚要开口,又被他强势打断。 对方清清嗓子,洪亮嗓音响彻本就不大的会议室,震动着耳膜。“这个客户很小,项目难度不高。说白了,核心任务主要分两大块,你要分清事情缓急,做到心里有数。” “明白。”时愿落在键盘上的指尖没停,记了一大堆杂乱信息。她不忘掀起眼皮望了望乔总,给出积极听讲的反馈。 “第一,督促客户填写「数据词典」。这是整个项目「设计阶段」的核心任务,需要我解释吗?” 时愿摇摇头,挂着浅笑:“不用,培训里讲过了。” 乔总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地阐述:“简单来说就是给客户一个excel模版,以便他们拆解年报和季报的财务数据,并列出数据源。SAP?excel手动输入?还是其他内部系统?” 他转眼又甩出一堆专业词汇,口若悬河,说到兴头上还会猛灌几口水。“你到时候负责审核数据源的真实性和可靠性。繁琐了点,不难,无非是多花时间。” “好。”时愿有培训内容做基础,理解起来不算太费力,却很难被他云淡风轻的论调所说服。 高级顾问向来是项目组的主力军:既要指导助理顾问的工作、审核TA们的工作内容;同时需要确保自己的产出高质高量。与此同时,还肩负和客户沟通的重任,得及时将各种问题反馈给经理。 总之活多,锅也多。 时愿刚升职便独当一面,蹚入全新领域,心里不自觉擂起了小鼓。 乔总滔滔不绝,转眼提到了第二个关键点:“W平台可以和ERP系统对接,导入所需的财务数据。一般有三种对接方式:SFTP port,FTPS和A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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