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经质般重新从第一期开始听,听她从刚开始的紧张无措,到后来的大方自然。听她在节目中侃侃而谈,或大笑或捧哏,偶尔也会来一长段抒情文,敲人心弦。听她间或分享些经历的糗事,遇见的奇葩、难相处的怪人。 他如同一个偷窥者,试图透过丁点蛛丝马迹,拼凑出她的过去和完整模样。 时愿陡然闲下来,一时难以习惯无所事事,每天手欠地刷八百次手机。她每点进未读消息提醒时,心脏都会猛地提升至喉咙眼,再骤然下沉。几次之后,她索性将石砚初的对话框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米娅,今天不当尾驴?”老王纳闷地眯起双眼,看透世事般推测:“和领队上次闹别扭,到现在还没和好?” “哪呀。”时愿笑嘻嘻矢口否认,“今天我好朋友在,想跟他玩。你让我偷懒一次呗。” 老王摇摇头:“不行。”他努努嘴,故作嫌弃:“我受不了那家伙,能烦死我。” 时愿不为所动,直接撂挑子,“我不管啊,反正我今天休息。” 老王食指隔空点了点她,假意警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大摇大摆,走到石砚初身侧,“兄弟,今天我俩搭档。” 石砚初下意识抬眉瞥向时愿,没多问,淡然地回了声“嗯”。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计划变动,石砚初的内心调节系统却毫无预兆宣告失灵。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宛如被套进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周遭充斥着时愿的气息。他有些闷,不得不张大口呼吸,在黑暗中摸索着,终找到一个利器试图划破布袋,反倒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他见时候差不多,清清嗓子,面色如常召集大家集合,交代起注意事项。介绍尾驴时,他习惯性指着时愿,又紧接被她回避对视的动作提醒,卡顿改口道:“今天老王会当尾驴。” 时愿低着头,抱紧双臂置身事外,双脚来回划拉着地上的沙土。 一旁的吴欢不清楚状况,“欸?你特意陪我?” “明知故问。上车吧。” 大巴一路颠簸,震碎了人交流的欲望。 时愿坐在最后一排,头抵着窗户,压低帽檐,自我隔绝出一块“请勿打扰”的区域。 吴欢东瞧瞧西看看,很快便嫌无聊,抽空钻到第一排,坐在了石砚初身侧。 对方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忙不迭睁开眼。他神情黯淡一瞬,声音带了点懵懂,“来了。” “时愿在睡觉,好没劲。你们为什么都要在车上睡觉?”吴欢无法理解:“我一上车就倍精神,压根睡不着。” “我没睡。”石砚初坐直身体,顺手扯平下衣摆的褶皱。他好不容易忽悠老王去别处落座,本想清净一会,没想到吴欢又冒出来了,真是头疼。 “时愿今天心情不太好。”吴欢随口一提,“她这几天稀奇古怪的。那天晚上发了个莫名其妙的朋友圈,第二天一早又删了。” 石砚初撇过头,“发什么了?” “你没看见?” 石砚初摇摇头,从上周末开始,她的朋友圈就变成了一条横线。 “说玩暧昧的男人都给她滚。”吴欢疑惑不解,“她上次发这种失心疯的言论,还在读大学。” 石砚初抿紧唇,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当事人。是吗?如果是的话…… 吴欢自言自语,“肯定不是骂姓闫的家伙,那会是谁?”他猜不出个所以然,感叹道:“不过这才是她作风。” “她什么作风?”石砚初暂且将疑虑先搁置一旁,悠悠追问。 吴欢自认三个人也算很熟了,没多留心眼,有话直说:“她以前对感情吧,有点钻牛角尖。” “钻牛角尖”,石砚初复述了一遍,颇感意外,“怎么说?” 吴欢压低嗓音,偷摸摸交代了时愿的情史。 时愿和初恋相识于校内辩论队。对方是辩论队队长,风度翩翩,巧舌如簧、长相个头都算中上,很快便勾得她神魂颠倒。她火速陷入热恋,满眼都是那小子,径直忽视朋友们的好言提醒:那人情史丰富,不靠谱,而且油嘴滑舌,最会哄女生开心。 再后来,两个人频繁出现矛盾。对方惯用冷暴力,遇事拖着不解决,不时反咬一口,怪时愿无理取闹。时愿则一味隐忍,一退再退,接连撞几次南墙都不肯回头。 “她忍?”石砚初面带疑虑:“她难道不该果断分手?” “切。”吴欢摆摆手,“她真爱上的时候,跟傻子一样。我们那时候都说她被那男的PUA了,她还不信。最后看到人家和相亲对象的调情短信,才彻底死心。” “那她和闫昱恒?” “没爱上呗。人家追得凶,相处看看咯。”吴欢一语道破天机,故作老成叹了口气:“她自从那次分手之后,天天把不在乎结果,只看重过程放嘴边。”他点点太阳穴,“我怀疑她在强行给自己洗脑。不是不在意,是不敢在意。” 石砚初将信将疑,关注重点逐渐偏移,没头没脑反问:“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她?” 吴欢倾斜身子,睨他一眼:“你这话问得很奇怪。我和她认识好多年了。” “一般人不会关注朋友的情感动态和心理活动。”石砚初不依不饶,斜眼打量他:“你不是喜欢方梨?” 吴欢哽着脖子,无奈地咧嘴傻乐,挠挠头:“嘿,你有点像在吃飞醋啊。”他立马为自己正身,“本来玩得就挺好。后来有方梨的因素,关系越来越铁。我一直拿她当姐姐。” “你比她大。” 吴欢较真不过他,忙做手势叫停,啼笑皆非:“搞得我像变态一样,挖掘人家私生活。”他一本正经不过三秒:“当朋友这么久,我发自内心希望她能遇见良人,别又碰见上次那个人渣。”又瞬间破功:“不过她骂的到底是谁呢?那人还挺有本事,能让她发疯。啧,我又不好问。” 石砚初闷声不吭,缓慢消化着信息。他迷迷糊糊顿悟了点什么,不确定,需要再好好捋捋。 大巴缓慢驶入一片空地广场。 石砚初抽离出思绪,重新进入领队状态。出发前,他三言两语介绍了本次徒步地的基本情况:全程18公里,累计攀升1081米,属于中等难度,预计用时六小时。前1-4公里为森林内持续爬升,石板路为主,很好走。再之后则是下降后再爬升,多是泥土地,途径著名的溪岸古道,能俯瞰天池。 时愿接连几晚没睡太好,精气神不足,自甘落于队尾;不知不觉和老王并肩同行。 对方指着最前方吴欢的身影,笑着打趣:“你说陪朋友,结果人家甩开你一大截。” 时愿兴致寥寥,敷衍地扯起唇角:“也挺好,我今天纯观光。” 老王最擅长察言观色,虽猜不出时愿和石砚初二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起码能看出两人都在刻意回避对方。他语重心长,“米娅,我们认识多久了?” 时愿脱口而出:“一年半了。” 老王感叹地点点头:“我自称一声哥,没问题吧?” 时愿搞不明白他唱的哪出,笑着捧场:“王哥,没问题。” “我只说我哈。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为什么呢?因为跟人合作的时候,我们需要明确表达对对方的期待,这样彼此才会心知肚明,知道该怎么做。” “嗯,赞成。工作中也是这样。” “上次的事,我全程看着的。石砚初这人脑回路简单,说话直接。我其实知道你的性子,你不会真和那人吵架,你当时只是希望搭档能站在你这边,哪怕做做姿态也好。”他句句围绕那次冲突,不愿看见最好的两个搭档因为这件小事伤了和气。 时愿却理解出另一层意思,赫然抬头,“怎么好好说这个。” “害。我主要想告诉你,石砚初看着聪明,有时候挺笨。你不说清楚,他猜到死都猜不出来,反而能把你气得半死。”老王总结陈词:“你以后直接告诉他,我希望下次遇到冲突的时候,你不要叫我冷静,而是乖乖站在我旁边,偷偷帮骂几句。他绝对照办。”老王停住脚步,意味深长:“你觉得呢?这样是不是会简单很多?” 时愿竖起大拇指,附和着赞许:“学会了。” “别呛气了。早上跟他说你不当尾驴,那家伙脸都耷拉成什么样了。” 时愿别过头,边笑边嘴硬:“真不是因为他。” 老王耸耸肩,“你心里有数。” 时愿拄着登山杖,一步步向上攀登。 她对石砚初有期待吗?有的,不然不会因为他那句回答,兀自生闷气到现在。然后呢?她不知道。她依然猜不透石砚初的心中所想,更不愿再钻牛角尖,为他耗费心力。 视野愈发开阔,群山绵延,满目野花和绿茵。 时愿有点气喘,缓缓调整呼吸,决定叫停这场没有意义的心力角逐。她翻到最底端的对话框,毫不犹豫左划删除。 就这么冷下去也蛮好,她想。虽然有一丁点难熬。 第48章 送你的护膝为什么不带? 此次徒步路线的5-9公里是精华路段:环绕天池,风景优美,地势相对平缓。 正值盛夏,漫山遍野的芒草高低起伏,临摹着山脉的绵延不绝。 薄云如雾,虚虚掩住山峰,层层漾开。山上气温略低,微风拂去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忧。 时愿自在地和队友闲聊,视线偶尔不经意飘向最前方,卡顿数秒,再漫不经心挪回。 “你今天走这么慢?”吴欢这一路两头兼顾,一会陪石砚初聊天,一会又退回队尾找时愿胡扯几句。 “你不累?”时愿皱起眉,“今天一共要走十几公里,悠着点。” 吴欢欠揍地揭人老底,“忘了以前爬山谁总落最后了?” 时愿才不搭理:“切。你应该感谢我给你创造了机会。” 话音刚落,吴欢脸色暗了一个度。 他垂着脑袋,重重踩塌泥土地,故意留下清晰的脚印。半晌,他别过头,望着高山草甸,沉沉叹了口气,“我前几天给方梨打了个电话。” 时愿“嗯”出声,默默等着。 吴欢开了个头,没着急开启下文。他随手捡了个又直又粗的木棍,发泄情绪般打着草丛,一下又一下。 他那天失眠睡不着,鬼使神差发了条信息:【忙么?方便通话吗?】他按下发送键,强忍撤回的冲动,攥紧了手机。他眼皮渐沉,迷迷糊糊间感到短促有力的震动。 方梨:【刚到家,有事?】 他陡然清醒,斟酌数秒后,“喂?” 方梨压根不意外他的突然冒泡:“你不睡觉?熬夜写论文?” 吴欢胡乱抹了把脸,嫌呼吸不畅又下了床,走到阳台上。“白天用脑过度,睡不着。” “我有时候也是,不行吃点褪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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