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别过身子匿在暗影中,掌心擦拭着泪水,花了一小会平复心情。她逼着大脑捋了遍事情的前因后果,声线还冷着:“我反正不去。” 石砚初等到她开口,安心大半,径直将人拢入怀。他力道有点大,不允许她挣脱,“不去就不去。”他秉承「小事都依她」的原则,决定放弃任何关于方老太太的话题讨论。 两个人同时偃旗息鼓,收起解决问题的惯有思路,默默为对方让了一步。不料固有思维早成了身上一根刺,在被迫弯曲的时刻,反扎进自己肌肤。 一滴血的伤害,转瞬即逝的疼。 第63章 流浪不开心吗? 盛夏悄无声息地过了大半。 方梨回家短短不过十日,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愿不喜欢送别,极力压制着汹涌泛滥的情绪,硬生生挤出一张笑脸:“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她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再老套不过的词,说到一半又扭过头,就着石砚初肩膀蹭了蹭眼角。 “又不是见不到了,我明年争取还回来。要不圣诞节请假来法国找我?干脆现在买张票陪我一起北上?”方梨食指勾勾她下巴,“你不一直想吃正宗的糖果子和卤煮吗?” “不敢请假。”时愿如今稳坐冷板凳,利用率直线降低,不能轻易造次。她眼神飘到谢琰身上,口无遮拦:“再说了,以前还能蹭你房间,现在哪敢打扰新婚夫妻干柴烈火。” 果然有其姐必有其妹。谢琰没法再心安理得充当听众,招呼着:“你们聊,我去买水。” 方梨等他走远些,手拢成小喇叭:“别乱说话。” 时愿嘴张成O型,不求甚解:“你俩还没?” “无可奉告”,方梨卖了个假关子,眨巴眨巴眼,“他说他还没准备好。” “他要准备什么?买套吗?”时愿心生狐疑:“他会不会不行?我说了别着急领证,你偏不听,这下好了。” 方梨无语她的思维发散,下意识帮老公多说了几句话。 她原也以为领完证后,对方会火急火燎将夫妻之实提上议程。不料谢琰刚出民政局便立即表态:他喜欢顺其自然的结合,不愿意单纯宣泄情欲,显得很兽性。他当时穿着拘束的白衬衣,颇有领导谈话的风范,末了询问道:“你怎么想?” 方梨欣赏他的直白,却不满他的陈述方式,像是生怕被她生吞活剥似的。她噗嗤乐了好半天,环顾着进进出出的新人旧人们,许久没接话。 谢琰跟着她笑,嫌闷便解开两粒领扣,“不同意?” 方梨挑眉反问:“你觉得我会硬来?霸王硬上弓?” 这词用得太不合适。谢琰皱着眉头,“当然不是。”很奇怪,当他兜里揣着名副其实的结婚证,心里反倒多了几分顾虑,不自觉想拉慢节奏。 反正都娶到家了,急什么。 方梨指出他的前后矛盾,故意逗他:“之前不是说持证就上岗?你不行?” 谢琰不自在地撇过脸,后悔跟方梨玩坦白局,谁能玩得过她?他强行挽尊想说句浑话,却不由得减小了音量:“多了解了解,做的时候更有感觉。” “没劲。”时愿对谢琰的能力持保留意见,“你留点心吧,技巧和硬件条件缺一不可。万一真不行,你亏大了。” 石砚初被迫旁听,越听越尴尬,本想给姐妹二人让出私密空间,结果被攥紧了胳膊无法抽离。他佯装置身事外,东张西望,和几米之外的谢琰视线交汇。 对方停留在货架前,慢吞吞地东挑西捡,明显在故意拖延。石砚初朝人微微耸肩,同情地对了个暗号:她俩还在聊。 “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方梨无语地敲敲她脑门,“不早了,我要去候车了。” “对了。”时愿牢记吴欢的嘱咐,双手奉上一个正红镶金边信封,老派又正式:“某人的心意。” “不好吧?” “你还是收了吧。”时愿如甩包袱般砸人掌心,“不然他能烦死我。” 厚厚一沓钞票,沉甸甸,相当烫手。 方梨沉思片刻,“好,替我谢谢他,之后还份大的。走啦,你俩好好的。” “嗯。” 送别完方梨,时愿心里空落落的。她呆怔在原地,昂起头直盯着大屏幕上的车次表发呆。 “回去吗?”石砚初拢住她的肩,“找时间去找方梨他们玩。” 他向来对聚散离合看得很开。人生来孤独,朋友或亲人最多能给予彼此阶段性的陪伴。他下意识想搬出些哲学理论、心理学知识,剖析时愿的分离焦虑,又觉得不合时宜便暂且作罢。 时愿拽住他的手,想一出是一出:“我们去旅游好不好?” “好啊。”石砚初掏出手机查看日历,“短途?长途?你不能请假的话,周末?下周末有雨,下下周末中秋节,有三天长假,你需不需要陪叔叔阿姨一起过?” “现在。”时愿说话间已经调转步速,往购票机走。 “?去哪?” “看看最近的班次?苏城?车次多。我们玩一天还是两天?明天周末,返程车票会不会难买?”时愿噼里啪啦吐了一堆待定问题,单拎任何一个出来都足够石砚初斟酌好半天。 她嘴上振振有词的同时,指尖已经开始在屏幕上指指点点。“坐这班,还有半小时检票,到了正好吃午饭。”她两眼放光,瞬间从离别愁绪中抽离出来,“身份证号报给我。” “……” 她一通操作如闪电,压根没给石砚初反应时间,最后得意洋洋地牵着人往候车点跑。她手牢牢扣着他的,时常侧身避让人群,目光紧锁住21B号口。她一口气跑到队尾,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笑容明亮又狡黠,“我突然有种私奔的感觉。” 石砚初侧头垂下视线,很奇怪,心头刚还浮着的焦虑莫名淡了些。他笑意渐浓,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人的冲动,“傻不傻。” 两个人都没想到第一次出行竟源于临时起意。 动车极速奔驰,晃得石砚初如同上了艘小渔船,没有方向,随波逐流。 时愿笑逐颜开,满心沉浸在临时出游的兴奋中。波澜不惊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无聊到让人提不起劲头,她眼眸闪着欣喜:“一个小时前,我们还没想到会坐上去苏城的动车。” 石砚初不愿扫她的兴,却不得不柔声提醒:“晚上住哪?” 时愿没当回事,“市中心定一家?” “品牌、早餐、具体地理位置有要求吗?”石砚初翻出收藏的酒店攻略,“我以前住过的一家景色不错,自助早餐不行。” “早餐无所谓,我更喜欢小摊子。” “行。” 他定完酒店,又列了条购物清单。小到充电插头、一次性换洗内衣,大到睡衣、浴巾。 时愿余光留意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忍不住插嘴:“为什么在避孕套旁打问号?” 石砚初没料到有人偷看,语滞一瞬,认真作答:“这几天……太频繁了不好吧。” 时愿捂嘴笑出声,恼羞成怒地拍打他胳膊,又暗戳戳地勾人魂魄:“不解锁新地图?” 石砚初深看她一眼,指腹摩挲了几下她虎口处,随即将问号改成了句号。 短短半小时的旅途,足够补齐准备工作。 石砚初自觉安定了些,下车后领时愿直奔商场,再去酒店办理入住。一番奔波后,他问了个关键性问题:“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吃午饭。” “然后?” “不知道。找地方捏脚,或者看电影?要么去电竞吧打游戏?” 石砚初内心的计划表改了删,删了添,最后乱成一团团废纸。他始终无法领悟突发奇想的奥妙,亦没感到丁点轻松愉悦。 他调整了无数次心理预期,倍感无奈地摊开双手,直言不讳:“时愿,跟你出来旅游真的像在流浪。” “所以呢?” “什么所以?” 时愿不准备迁就他病态的计划强迫症,“流浪不开心吗?” 他配合地点点头,颇有些言不由衷:“开心。” 没有目的地,没有行程表,甚至连挑选饭店都靠点评推送决定。一切都极其随心所欲。 他们临时改道去了园林打卡,之后又奔赴城东吃了家经典老字号浇头面。待暮色降临,两个人不着急回房间,索性沿着酒店附近小河闲逛。 他们身处全然陌生的环境,眼中只有彼此,考虑的问题也沦为最基本的衣食住行。时愿甩着胳膊,迈起大步,指着天上那轮明月,“是不是错觉啊,感觉这里的月亮更圆诶。” 明月悬在没有一丝云团的夜空,簌簌月影铺满河面,再随悠风荡漾开来,虚晃了人的时间感。 “是圆不少。”大半日过去,石砚初索性放弃考虑第二天该干什么,去哪观光。跟着她走吧,反正不管去哪,风景都不差。 “我想吃酒酿元宵。”时愿晚饭明明吃了八分饱,可现下嗅到晚风里似有若无的香气,又馋了。 石砚初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更不喜欢糯唧唧的甜品,“来份小碗。” “你吃吗?” “我可以尝尝。” 金灿桂花朵朵绽开,被热汤熏出阵阵清甜。 时愿迫不及待地舀一勺,吹几口,咕隆不清:“好好吃。”她每次吃到美食都会眉开眼笑,不忘极力安利:“你快尝尝。” 石砚初浅尝一小口,“是不错。”没有想象中齁甜,也没有恼人的黏牙,淡幽酒气萦绕于舌尖,混调出了桂花香。 “我没骗你吧。” 月影凌乱在碗里,淬着颤动细碎的光。 时愿双手捧着碗,不时鼓起腮帮子吹远些花瓣,大快朵颐。 石砚初略微看出了神,仿若那束月光拐着弯照到他心底。他情不自禁探出手,撩起黏在她嘴角的丝发,“吃慢点。” “你还吃吗?” “再来一口。” “哟。”时愿轻挑细眉,“是谁说不喜欢糯米团子和甜品的?” 石砚初无从抵赖,意有所指,“很多事的确要试了才知道。” 时愿狡黠一笑,“我怎么好像听出了别的意思。” “嗯。”他不习惯宣之于口的情感,低声附和:“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很开心。”时愿直抒胸臆,“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她说不上来,和石砚初相处的每个瞬间都如今晚的明月,明晃到让人想珍藏。 “合个影吧。”时愿举起手机,对着前置镜头比了个傻乎乎的耶。她也是突然想起来两个人还没正儿八经合照过,更别提发朋友圈官宣。 石砚初坐在矮木凳上,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他双手撑着膝盖,跟老干部似的,视线停在她侧脸,浅露出一个微笑。 时愿按下几连拍,不满意地一键删除:“重新照,你得到我前面来,显我脸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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