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被他唠叨到什么时候,时今衍寻了个由头便要走,“走了,带她回去补觉了。” “站住!”伍锐立没这么轻易让他带着沈筠娆离开,不过也并非教训,而是关切,只是话语凶了些,“你坐下来,我把把脉,瞧着你这面色也不行。” “我身体好着,不用把脉。” “坐下。” 沈筠娆见状扯了扯时今衍衣摆,“让伍爷爷给你看看吧。” 伍锐立没好气,“怎么的,这么大人了看个病还得老婆哄着?” 时今衍沉着张脸,没太大反应的坐下,沈筠娆倒是被伍锐立那话说的有些面臊,默默垂下些脑袋借由发丝掩住羞赧面容。 “最近喝了不少酒吧。” 伍锐立一把脉便了然,横眉竖眼的阴阳怪气,“再这么酗酒你这肝别想要了。” 伍锐立没唬住当事人,反倒将沈筠娆吓得不轻,“啊,这么严重吗!那他要不要吃药啊?” 时今衍哂笑,“他骗我呢,从小说到大,您也不换个招。” 伍锐立正儿八经穿着中医服给患者看病时自不会这样。 但时今衍自小便认识伍锐立,早习惯了他这种私下夸大其词的恐吓招数。 “再喝饮料牙齿就没了。” “再玩电脑眼睛就坏了。” “不好好学习脑子就锈了。” 诸如此类之话不绝,时今衍年幼时还会被吓着,后来听多了经历多了发现根本没事。 伍锐立话术被拆穿也不觉窘迫,自然道:“虽然没那么严重,但我说的是真的,喝酒要有度,不能像你这么喝。” 他眼神幽幽看向一旁的沈筠娆,一如刚刚沈筠娆就诊时看向时今衍的神情。沈筠娆头皮发麻般骤紧,不用伍锐立多说便忙不迭抢先乖顺道:“我知道的,一定多看着他,不让他喝酒。” 伍锐立被沈筠娆不经事的怂怯小白兔样逗乐。 一旁的时溥文也笑了声,给予了沈筠娆一枚安心的眼神。 氛围重新变得融洽。 伍锐立细细把着时今衍的脉,似是发觉什么好笑事,闲闲瞧他,阴阳怪气道:“哟,时大少爷这段时间心情也不好啊?”
第7章 “今天起,我住这” 郁结心绪在中医面前无处遁形,时今衍眉心几不可察的一颤,瞬时撤回手腕,没再让伍锐立把着,“没有。” 他冷着脸否认,伍锐立一个字都不信,“别在医生面前嘴硬,身体告诉我的可比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诚实多了。” 见时今衍不语,伍锐立瞧瞧他,又望望沈筠娆,上身前倾些明着问询:“你们俩吵架了?” 话题冷不丁急转到这事上,时今衍薄唇抿直,没回。 沈筠娆不好意思让长辈的话掉在地上,柔语出声解释,“没有吵架。” “没吵架两个人一起心绪郁结?还分居?” “我复学来京大这边住,环境比不得云京山庄,时今衍也有他的工作要处理,和感情无关。”沈筠娆如实回答,可这分外理智现实的话在婚姻中根本立不住脚,尽显生疏。 “筠娆啊。” 伍锐立喟叹声,缓言道:“这事归根到底是你们的私事,我本不该多管。但从医生的角度来说,你们俩的状态已经影响到身体了,尤其是你,身子养回来不易。除此之外,你们都喊我声爷爷,我作为长辈也想你们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你们既然都因对方心郁,就说明互相都有感情、惦记着彼此,可别平白因些误会蹉跎了时间。” 沈筠娆不知该如何答复的默了声,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 她想,伍锐立如此说定是不知他们的婚姻仅有寥寥一年。他们间,最禁有的便是情。情之一字,只会让时今衍眼中的这场“交易”破碎。 伍锐立瞧着总不说话的时今衍,抬脚在他鞋边踢了踢,“大男人低个头能怎样?给人姑娘惹病了不又心疼?” 时今衍尊重长辈,但伍锐立并非多事之人,今日突然说这些显然有时溥文的推动,时今衍不想再在这待下去,心烦得很。 他倏然起了身,不卑不亢的微微欠身,“谢谢您的诊断,我们先走了,下周再来。” 撂下这话,时今衍转身就直直朝外行去,不再顾伍锐立的话。 沈筠娆一时间进退两难,时溥文朝她摆了摆手,“去吧。” 时溥文虽年老,身体却一直硬朗,朱颜鹤发的模样极具欺骗性,视觉上给人的年纪感比他实际年纪小了十来岁。 他和小辈说话时毫无身为时家最高话语劝人的架子,温和有趣,周身萦绕着让人信赖的沉稳如钟气场,仿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他在,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但在这刹,沈筠娆却觉他眉眼间的神韵尽散,满是黯然神伤的老态,看起来无力极了。她于心不忍,见时今衍身形消失在视线中才道了句宽慰话,“爷爷,时今衍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惦记您的。” 时溥文微微阖眼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快回去吧,晚上早点睡。” “好,爷爷您也注意身体。”沈筠娆朝着时溥文微微躬身,而后朝向伍锐立,“两位爷爷再见。” 时溥文与伍锐立皆颔首应下。 瞧着沈筠娆的纤瘦身形也消失在视野中,伍锐立才悠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你看看你这是何必,悉心养了阿衍这么久,非得在这么大年纪作个妖,惹得他都不愿和你亲近了。” “溥文啊,你千不该万不该拿那孩子的命去威胁阿衍,以人命相胁,委实不是你的作风啊,太不磊落,难免让阿衍寒心。” 时溥文身形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眸中噙着抹不达眼底的浅笑,让人摸不透情绪,“有用便好,这或许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吧。” “你啊你,我真是搞不懂,清醒一辈子的人竟能做出这种糊涂事。” 伍锐立感慨的摇着头,“你也不是老古板之人啊,为何非得逼着阿衍结婚呢?亏得他现在和筠娆相处的好,若是不好,他估计更恼你了。” 时溥文付之一笑。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伍锐立伸手便要去摸时溥文的脉,“我看看你这个老头子最近身体如何。” “害,”时溥文浑不在意的背过手,悠悠起了身,笑的爽朗,“我老头子定期体检,身体好着呢,咱就比比谁活的更久。” “好啊哈哈哈哈,我最少撑个五年没问题。” “那我得五年零一天。” “哈哈哈哈你这个老头子,在这事上胜负欲也这么强!” 这边,两位自幼相识的挚友将悲伤的话题聊的欢乐。 另边,承载着时今衍和沈筠娆的车内是截然不同的沉寂。 沈筠娆第N次瞄向时今衍侧颜时,到底没耐住关心轻声询问:“你最近心情为什么不好?因为爷爷吗?” 时今衍:“……” 她说话气人真挺有一套的。 正值红灯。 时今衍稳稳停下车的同时侧目瞧她,迎着对上她单纯睁圆的漆瞳。沈筠娆看起来真不知缘由,眸中除了担心他和老爷子的关系外,再无其他。 “我说了我没有心情不好。” 时今衍再次重申在伍锐立面前的话。 沈筠娆更觉他是因为爷爷才如此嘴硬,维系他面子的轻“喔”声,没再多说。 红灯转绿,车再度行驶在道路上,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三四分钟后,时今衍冷不丁反问:“你呢?” 他问的没头没尾,沈筠娆没懂,“什么?” “心情。”时今衍简明扼要道。 沈筠娆自不敢说实话,酝酿十来秒后半真半假道:“因为我休学两年,大一大二认识的老同学恰好在我复学这年毕业。新同学有自己的朋友,加上我又没在校内住宿,和新同学接触的时间很少,融不进去集体,有些孤独。” 大学本就不同于初高中,不似那时有固定的位置和同学。 大学就连课程都可能是几个专业一起上的,作为后来者的沈筠娆完全分不清哪些是本班同学,哪些是旁人。偏她又不是个社牛的性子,哪怕身在班级群内都没加过几个同学。毕竟没有接触,不知该怎么开启话题。 不过刚复学,沈筠娆要忙的事不少,大多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闲暇时也有手机消磨时间。与人交往的事在这种情形下显得也并非多重要,但沈筠娆心底还是渴望的。 最让她在意的人自然还是时今衍,她虽努力抑制想他的念头,现实却是事与愿违,思念如同巨藤在心间扎根,每一次试图压抑却都化作反作用的养料疯狂滋生。 “男生多,的确不太好接触。” “没有呀。”面对喜欢的人,沈筠娆笑盈盈的告知他与自己专业相关的事,想让他多了解、融进些自己的生活,“我们专业男女比例悬殊挺大的,一个班40个人都不知道有没有十个男生。” 沈筠娆没具体数过,但她在班级群里看过群成员,大多是女生。 京大的茶学专业只招收理科生,无奈专业名欺骗性太强,不了解的人听到这专业还以为来学烹茶的,有手就能学。实则却与生物、化学息息相关,需要理科基础才行。 茶学学生不仅要学习栽培育种,还要研究茶叶深加工等方面。其中确有不少人会去考茶艺师资格证,但不局限于此,还有许多更深层次的知识需要学习。 时今衍闻言眉峰稍蹙,他分明记得“speed”A3那桌只有两个女生,其余全是男的。 “昨晚那是你全班的男生?” “不是的,那桌人里只有一个男生是我同班同学,我哪能把全班男生都喊出来,”沈筠娆迄今为止只有班里两个男生的联系方式,一个学委一个萧承允,皆是因课业才加的,“我是陪同婧语出来的,就是昨晚那个从洗手间出来的女生,那些男生都是她在拳击队的朋友。” “哦。” 时今衍不温不凉的应了声便没了后续,沈筠娆本以为话题到这便停止,轻轻“嗯”了声就低头翻阅着书本打发时间。 不料没半分钟,时今衍又道:“你那同班同学,是跟你挨得最近的那个?” “嗯?哪个?” 沈筠娆一时间不知时今衍指的是谁,她现在回忆昨晚,满脑子都是他。 “就你趴人家耳朵上讲话那个。” 挺正常一画面被时今衍说的格外暧昧,沈筠娆羞也不是恼也不是的反驳。她声线细眠,饶是反驳的腔调都没什么凶气,轻轻柔柔的抓耳,“那是酒吧太吵了,他没听清我叫什么名字,我就侧了些身而已,没趴在他耳朵上,我保持了距离。” “哦,原来那只是侧身。” 时今衍斜睐她眼,眼神就好似在控诉她什么。 沈筠娆虽怕他知晓自己的心思,但也不想让他误会,“我真和他没什么关系,昨天第一次见面,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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