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了下:“别逗了,我刚才就有注意你,你朋友不是个女的?” 沈雾板着脸警告:“让开,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其实是有点慌的,正想从侧面绕开,旁边楼梯口有人拾阶而下,她抬眸,倏然就与下楼的人对上了目光。 酒吧光线昏暗,徐宴行单手捏一包香烟,衬衫领扣散着,挽袖的左手插在裤兜,发现走廊里的对峙,看客似的停住脚步。 沈雾眼皮狂跳两下,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反应明显异常,挡路的男人跟着望去:“看什么看?怎么,你是这妞男朋友啊?” 徐宴行看了看沈雾,也不接话。 这一眼把沈雾盯得发毛,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绷紧了神经。但又觉得这里光线这么暗,自已和小徐总仅打过两回照面,也许对方并没认出自已。 但很快,一道清淡的声音打破她的侥幸:“在这做什么?” 声音来自徐宴行,这话明显是在问自已。 沈雾后背一阵发麻,明明是下班时间,明明是在酒吧,她却又开始局促了。 “去卫生间。” 徐宴行瞥一眼堵住路的男人,给她指方向:“左边。” “哦……” 沈雾想走,男人往右一站,还不肯放人的意思:“你谁呀,别他妈多管闲事。” 徐宴行从烟盒里磕出根烟,一边摸火机一边走过来,口吻仍旧淡淡的:“自已走,还是安保带你走?” 那男人目光在他身上徘徊几秒,注意到他手上的那块腕表,忽然就有些拿不准他的身份了。 徐宴行抬眸瞟了下沈雾:“还不去?” 沈雾睫毛颤了颤,趁男人发愣,加快速度溜了。 她在洗手间磨蹭了半天,再出去的时候没忘先探出脑袋去看走廊里的情况。 醉汉没见着,却看见了倚在墙边抽烟的徐宴行。 洗手间离舞池不远,动感的音乐带着地板似乎都在震动。昏暗光影中男人身形修长,宽肩窄腰,仅是侧面都有说不尽的风流。 “出去吧,人走了。”徐宴行将烟灰抖进烟灰缸里,朝她瞥一眼。 沈雾放松了点,从门后走出来道谢:“刚才谢谢了。” “小事。” 沈雾偷偷瞄了眼抽烟的男人,忽然发现小徐总似乎也没想象中那样冷漠。 “那徐总,我先回去了。” 她把揉成团的湿纸巾丢进垃圾桶,准备回舞池那边,刚经过男人身边,忽然又被叫住。 “你有男朋友?” 沈雾愣了下,抬眸看徐宴行。 修长手指将烟递到唇前,他吸一口,橙色火光明灭,烟雾缭绕而起,挡住他的眼神。 “……没有,”沈雾脑子一下子又乱了,不明白他好端端干嘛问这样一个问题,“刚才是我编的。” 她眼神里马上多了层防备,徐宴行瞧见,扯唇笑了下:“喜欢泡吧?” “没,第一次来。”沈雾回答完,总觉得他的问题有些怪。 徐宴行不知她所想,吐出口烟圈,拧身去磕烟灰,磕干净回头,接着道:“这里面水很深,三教九流人也多,不适合你,最好少来。” 大厅传来的音乐一下下冲击着耳膜,撞得人脑仁突突直跳,沈雾还在品他的话,下意识“哦”了声。 淡淡香烟气息飘散,昏暗的空间将这陌生味道烘出几分暧昧迷离。 沈雾莫名有点紧张:“我朋友还在等我,徐总,我先过去了。” “嗯,回去酒别喝了。” 刚要转身的沈雾一愣:“为什么?” “离了视线的酒别碰,想喝重新点。” “……” 徐宴行告诫完就不再理她了,拧回身去,继续靠着墙壁抽烟。 沈雾回到卡座时,明初晓没在。 她朝舞池里看,找到了在里面扭动的身影。 明初晓正跟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人贴很近,发现沈雾时,朝她递了个风情的眼神。 沈雾被她那眼风击中,再看看舞池里暧昧大胆的男男女女,脑子忽然开窍—— 小老板先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又问她是不是喜欢泡吧,该不会以为…… 救命!她到底在领导那儿留下了什么印象啊! 桌面摆着剩下一半的酒,沈雾有些口渴,却因为徐宴行的那番话没敢再碰,重新点了一杯橙汁,一口气喝掉大半,才从一遍遍复盘导致的尴尬情绪中脱离出来。 在舞池又换了三首歌曲后,明初晓终于满脸兴奋地回来了。 沈雾喝光了橙汁,看眼手机时间,“十一点了,回家吧。” 明初晓额头有些汗,也有些意犹未尽:“你不是自已住了吗?还有门禁?” “我明天上班呢。” “行吧,我先叫个代驾。”低头倒腾了会儿手机,明初晓扭头,望了眼斜对面的卡座,“那谁没有再来找你吧?” 沈雾朝程嘉池方向看了看,摇头。 明初晓轻哼一声,伸手拿起旁边的包,“那走吧,我捎你回家。” 因为是工作日,许多人都选择在这个时间散场,楼上楼下人头攒动,尤其出酒吧的走廊,更是拥挤狭窄。 沈雾牵紧了明初晓的手,慢慢移动到门口,出了酒吧人潮散开,立刻就舒服多了。 夜晚的大街上全是等候网约车的人,酒吧左边也有一群人站着在那儿说话。 有声音飘过来:“周老板,生意兴隆啊,改天我们再来玩。” “借您吉言了。” “那是酒吧老板?好年轻哦。”明初晓拉了拉沈雾袖子,说得很小声。 沈雾看过去,被称呼老板的是个穿T恤的年轻人。 而年轻人旁边站着的,是徐宴行。 他手里握着车钥匙,并没像其他友人那样多话,只在酒吧老板问他什么时,淡淡回一句。 明初晓眼睛都看直了,“哇偶,今晚居然还有这样极品的男人?” “走吧。”沈雾小声催促。 “急什么,代驾还没来呢……咦?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听见明初晓的话,沈雾转头,心跳骤然失速。 徐宴行站在那儿,单手抄兜,漆黑的眸子睨着她。 霎时间,之前走廊里的对话再度涌入沈雾脑海。 不知所谓的明初晓从背后推了推她,嬉笑的声音飘入耳畔:“真是在看你欸,去不去要个微信?” 沈雾头皮发麻,拉着她就往外冲:“要个屁!那是我老板!” “你老板?”明初晓一脸懵,“别拽别拽我自已走,欸不是,你至于怕成这样吗?你当年不是号称棉花街最厉害的女人,怎么现在胆这么小了?” 轰的一声,沈雾脸颊充血发烫:“不是说不提小时候的事了!” 她边讲话边回头,不期然间又与徐宴行对视上,隔着并不远的距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今晚真是社死到家了,沈雾拉着明初晓走得飞快。 “老徐,老徐。” 友人陆续散去,周昂撞徐宴行肩膀,“看什么呢?” 徐宴行仍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回味着刚才飘过来的那句话,无端笑了声。 第8章 童年旧事 到家已是十一点半,沈雾给手机充上电,匆忙去洗漱护肤,躺上床后例行查看微信,才注意到母亲沈美英给自已打过两通电话。 这个点沈美英十有八九还没睡,沈雾回过去,那端果然接很快:“小雾,还没睡?” 充电线太短,沈雾开了免提:“准备睡,才看见你给我打过电话,家里有什么事吗?” “家里没事,就是想你了。今天怎么睡这么晚?打你电话也没接。” “晚上我跟明初晓在外面玩呢,太吵可能没听到。” “晓晓这孩子我好久没见了,有空你约她上家来吃饭。” 沈雾抿唇笑起来:“行啊,我跟她说,不过她天天可忙了,我这周倒是能回去。” “那你可得回来啊,”沈美英目的达到,转而又说,“今天你徐阿姨打电话来了。” 沈雾心里一咯噔:“徐阿姨找你说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说她今天去你们公司了,看你适应得挺好的,跟同事相处也可以。” 松口气,沈雾问:“还有吗?” “别的没什么了,”沈美英那边有嘀嘀咕咕的电视声音,并不吵,“以前读书你胆儿小,我也不说什么,现在进了单位自已胆子放大点,如果有人仗着老资格欺负你,你记得说,你徐阿姨跟我几十年的交情,这个腰还是能给你撑的。” 沈雾哭笑不得:“你也太看不起你女儿了,我至于能让人欺负?” 沈美英不给面子:“你也就在我面前装得唬人。” 闲扯几句日常,母女俩挂断电话。 手机电快充满,沈雾去趟洗手间,回来拔掉充电器,关灯上床。 窗外月色洒入户,在天花板上投出诡谲的影子,沈雾睁着眼睛,隔了很久才阖上。 习惯确实容易成自然,可她小时候分明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更或者说,横冲直撞得有些天不怕地不怕。 那会儿她性格一点也不腼腆,反而活泼得像个野丫头,在家属院有一堆小伙伴,再加上个子高,隐隐就有种孩子王的感觉。 是什么时候学会收敛性格的呢? 翻了个身,沈雾想起七岁的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家属院外面开了家便民超市,附近的孩子经常跑去买零食蹭空调。沈雾也是其中一员,但她走到一半发现揣兜里的钱掉了。 她着急沿路返回,同行的明初晓也帮她找,走到大院的香樟树下,发现大热天,居然还有人在外面玩。 “你怎么像个女孩儿啊……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呗……” 男孩子嬉笑的声音飘过来,沈雾听懂了,不是玩,是在欺负人。 她眯眼看去,一胖一瘦两个男孩站在树后面,胖的是家属院出了名的浑小子,被堵的男孩不认识,好像是新搬来的。 家属院的男孩女孩各自为阵,平时都不一起玩的,可沈雾看不惯男孩们招猫惹狗的行为好久了。 那会儿人小,以为自已特厉害,脑子一热就出了这个头,先是几句口角,紧接着俩小孩儿就推搡在了一起,明初晓帮忙拉偏架,仗着人数优势,沈雾把人给制住了。 七岁的沈雾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她还逼对方:“说我是棉花街最厉害的女人!” 小胖子不肯,沈雾作势要揍她,只是拳头扬起来却呼到了身后人的脸上。 沈雾已经不记得那男孩儿瞪自已的眼神了,唯一的印象是那双眼睛格外黑。 这件事很快被小胖子告状到了家长那里,都在一个家属院里住着,双方家长自然进行了一次“友好”会谈。 会谈结束,沈雾就目睹了父母一场争吵,父亲脸红脖子粗地向母亲责难:“你看你怎么教的她!一点女孩样都没有了!跟男生打架,再这么下去,以后别人还说我一个当老师的管不好自已孩子呢!” 家里东西倒了,碗砸了,沈雾在惶恐中被吓哭,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从那以后家里争吵的频率越来越高,沈雾慢慢变得沉默。 她想,她变乖了,是不是爸爸妈妈就不互相埋怨了。 可是没有,仅仅过了一年,父亲出轨被撞破,夫妻俩闹着离了婚。 沈雾跟着沈美英改了姓,也是那时候她才从母亲嘴里知道,父亲之所以对她百般挑剔,不过是因为对母亲感到厌烦而产生的迁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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