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冬明没说自己的高兴是因为知道了谢老板的又一个事情,她解释道:“我是我们家的独女,我小时候,我爹娘就说了,我以后不会嫁出去,都是别人到我们家。” 今天相亲这个书生,让他帮忙打听消息,他的身份是优势,可真在一起,张冬明倒觉得两个人不适合了。 对方家里条件那么好,何必跟着她吃苦受罪。 唐先书这下子便明白了,说道:“后面再相看相看。” 对方人虽说挺好,但张冬明在这一点上并不执着。 她小时候就是独女,受尽了周围的人的宠爱,后面虽说过了流浪的不安定生活,可成年后,她迎来了人生的巅峰,女子警察阶段,她收到了大量的尊敬,那样大的一个群体,这种感情的浓度不是一个两个人给出的爱和尊重能够比的,就算这段时间人生跌进了低谷,她身边还有唐先书一直安抚她,帮助她。 她不会为了得到某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生活。 于是,郭束生再一次来找她时,冬明就把这个事情说了。 “我昨天回来想了想,你家里条件那么好,没必要跟我一起吃苦。” 郭束生有短暂的愣神,这个事情像一块冰冷的硬铁,很难消化。 他想,没事,只是没有缘分。 本来一开始也觉得两个人没什么可能。 他开始往回走,走着走着,警察所门口站着来送饭的家属们。 警察们不包吃包住了,其他人都有家里人来送饭。 郭束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直到这些家属离开,他才继续往回走。 他回去以后,又开始看书,不想再出去了。 房间里开始有了闷闷的咳嗽声,他才想起来前两天似乎自己总是出去,都没怎么咳嗽。 原本的眼神再一次暗了下去。 他的生命过于单调乏味,外部对于时局的恐惧,内部对于亲情的不牢固,让他对于张冬明这样的人,本能地想要靠近。 他又想起张冬明的事情,想起了张冬明说的话—— 其实认真想想,张冬明那个话的意思不是嫌弃他病秧子,而是不想他过苦日子。 他……以后要怎么过? 这是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他一直长在这里面,以前觉得活着就行,现在又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 因为从小身体弱,再加上他守规矩爱读书,家里人并没有把他看管得很严,他开始偷偷往外跑。 一个书生,能做什么? 卖字画挣钱?还有做饭。 冬明当警察,那么忙,到时候肯定就是他负责一下做饭的事情。 柴米油盐……都得操心。 他开始让自己的跟班帮忙打掩护,然后每天一大早就出来卖字画。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尽管两天下来才卖出去一副,钱少的可怜。 这样能行吗? 他开始算两个人大概每个月要花多少钱。 他去那些铺子看,结果柴米油盐都贵。 “怎么会这么贵,其他人怎么活下来的……”他像是第一次来到了真实的世界,焦虑,但是整个人踩在了地上,心里没有那种空荡荡的虚无感。 如此一来,他反而不怎么生病了,人也有了一些力气。 “嘿,你去那些铺子里买当然贵了。”有一个人见他出来买这些,就忍不住说道“你得去找那些个人卖的,至少便宜一半。” 便宜这么多! 下午,唐先书结束了一天的户籍调查,准备回家吃饭。 她路过这边时,正好就遇到了满面红光一看就是干了大事的郭束生。 “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唐先书对这个书生有印象。 “我在挣钱养活自己,你猜我花了多少钱?”郭束生把自己买的两块布给了唐先书。 唐先书说了一个数。 郭束生道:“一半不到!” 他迫不及待地说着自己是如何找到了一个私人卖货的人,然后直接从对方那里买到了这些布。 他一个读书人,还真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唐先书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提取了重点,意识到对方是买了私货。 其实,平城小老百姓很多都没有钱去办经营证,大家都在私下里偷偷卖着各种各样的手制品,唐先书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跟人较劲。 可问题是,她摸着这个布,她过去曾经是纺织工厂的女工,自然能够摸出来质量。 这个布不是个人做出来的,这肯定是工厂的机器才能做出来的。 之前王老板便被人打劫了一批货,她记得这件事情是因为这件事情里面死了两个老百姓,最后货物没找到,凶手也没找到。 她把这布一放,说道:“你记不记得是从谁那里买的?” “怎么了?” 她把事情说清楚:“之前王老板被打劫了一批布,警察一直在查货物去哪儿了,一直没有找到。” “你是说……” “有可能,我先自己查查。”唐先书道:“暂时不告诉其他人。如果弄错了,只是普通的偷偷卖货,就不追究。” 郭束生这几天就是感觉到了普通人真的很难活下去,现在听到唐先书这话,松了一口气。 唐先书先是根据郭束生的指认,认清了几个卖布的女人的脸。 她跟了这些女人两天,发现了这些人都是晚上直接去纺织厂拿货出来。 原来跟先前的抢劫案没有关系!是王老板的儿子在偷偷卖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会私下里找王老板的儿子,让人拿点钱出来,这事也就算了。 可发现这件事情的人是唐先书! 而她先前经历了王老板害死人家女儿最后逼得人家动刀的事情。 彼时,唐先书的第一反应就是得抓王老板的儿子! 第二天早上,林娘就得到了消息。 王老板的儿子被抓了。 人是上午被抓的。 王春雨是被他下午供出来的。 王老板当初死的比较快,没机会把林娘团队的具体事情告诉王老板的儿子,所以王老板儿子知道的事情有限,他能够供出来的人也有限。 于是,王春雨被抓。 林娘面对着一个问题—— 王春雨知道她们所有的事情,包括她们的藏身之地,她们所有人的身份。 如果王春雨嘴巴不严,那她们所有人都完了。
第57章 王春雨从发现林娘是用杀人来解决麻烦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付出代价。 她的这种恐惧来源于童年。 王春雨小时候家里孩子太多了,父母养不过来,只能把她七岁的二妹妹送去乡下表姑家养。 表姑家没有孩子,来的时候说的特别好听—— “我们自己没有孩子,她一来我们家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家里要是有口吃的,都要先让她吃上。” “再说了,咱们乡下不像城里,城里没吃的就真的会饿死,我们乡下呀,挖野菜草根也能吃。” 王春雨那个时候还小,听着这个话,觉得自己妹妹以后都能吃饱饭了。 三年后的一天,王春雨还记得那段时间天天下雨,她觉得下雨好啊,因为她在戏楼那边卖炒花生。 那天,她把所有的炒花生都卖完了,淋着雨跑回家,她妈趴在屋子里抱着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孩哭。 那个小孩是她二妹妹,原来表姑回去后就怀上了孩子,第二年生了孩子,家里更加困难了,便把她二妹妹卖给别人当小丫鬟。 二妹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太饿了,偷吃一点东西就被吊起来打,好在她是被卖回城里了,这天她陪着管家出来买菜,路过了这边的街道,她认出来这条街,便死命往家里跑。 可很快那户人家就来了,说是这是自己家买的丫鬟。 父母拉着二妹妹一边哭一边给人磕头,求他们发发善心,可二妹妹还是被带走了。 那一场哭没能救回二妹妹,可每一滴眼泪都像落在了王春雨的身上,也落在了她的人生每一个阶段。 ——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有什么好事会突然发生在她身上,她对一切都保持着怀疑,保持害怕。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这辈子都不会和林娘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她从林娘那里拿到了太多了。 林娘帮她解决了张赖子。 林娘给她布卖。 林娘给她钱。 林娘让她有了另一种活法。 …… 越到后面,她越害怕,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却迟迟不落地,她隐隐地感觉到,这个雪球迟早有一天会撞向她。 可是,人总是复杂的,伴随恐惧而来的还有钱。 每到深夜,清理一天的账务时,她会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提着一袋子钱,开始清点数目。 她那小小的屋子里,板凳和桌子都染上了炉子的火光,屋子的一切都沉浸在她的数钱声音中,沉浸在某种隐蔽的喜悦中。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知道很危险,可危险迟迟不来,钱却源源不断。 平城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暖和,和她脚上穿着的棉鞋一样暖和。 她有了钱,有了人脉,也有了能够帮助别人的能力。 也许是因为她能够提供卖货的机会,所有人都愿意给她面子,听她说话。 慢慢的,只要是在外面,她就有了那种有钱有能力能够造福别人的人才会有的从容神情。 可有些恐惧只是藏进了心里,并没有消失,会在某一刻突然跳出来提醒她—— 那天晚上,很晚了,花姐带了两个人来了她家里,说是有事要做。 她偷听到她们是要去杀人,她们要去杀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无头男尸案的凶手。 她听到她们说话—— “非得把人杀了吗?雪青不是说那个人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吗?” “林娘说只有死人才靠得住。” 后半夜他们就走了,第二天,王春雨就听说。无头男尸案的凶手已经自杀了,吊死在了松树林。 松树林就离她家不远,她想起了花姐她们带的绳子。 王春雨那天晚上焦虑到睡不着觉,太危险了。 林娘解决一切问题的方式好像就是杀人,王春雨住在城里,平常和林娘接触的时间非常少,她只觉得害怕。 她唯一庆幸的是小女儿和自己的丈夫去了隔壁城市,她大女儿对她的这些事情并不知晓。 在这样的恐惧中,日子依旧要过。 白天,她依旧是那个从容的能够帮人平事的王大娘,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心里的焦灼与日俱增,无论她吃多少碗饭,都填不上这种焦灼带来的空洞。 很快,又有新的幺蛾子出现,王老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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