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李秋屿犹豫着,觉得问这话有点自恋了,“有没有写过我什么?” 他知道她喜欢写东西,那是她的爱好,她也写日记,李秋屿尊重她的隐私,不会主动去偷翻一个少女的日记本。她写过杨金凤,还发表了,他看过那篇文章。 明月的脸悄悄热起来:“作文吗?没有。” 那怎么好意思啊,叫人家看到也太难为情了。 “其他呢?” 明月很少忸怩,她小声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记录过咱们的事,可以当证据。” 明月立马道:“写过,写了很多日记,我到城里念书前每次见你,我都记着了。” 李秋屿道:“愿意拿出来吗?” 明月说:“只要能帮你,但初中的日记本锁爷爷给我做的小箱子里了,在冯大娘家。你记不记得,咱们办完奶奶的事,把一些旧东西先寄存冯大娘家了。” 李秋屿点头:“记得,我不能出市,让彦平明天去拿,日记详细吗?比如日期,星期,还有天气?” 明月道:“详细,日记本在镇中心学校门口买的,最土的一款,因为最便宜,我没舍得买好看的。纸张可能有点旧了,那个本子买的时候就积压了很久,不怎么新。” 李秋屿道:“旧了正好,太新了反而不好,来这儿之后还写过吗?”他笑了笑,“关于我的?” 明月深呼吸抿嘴:“写过,但没老日记本写的多了。” “能先拿给我看看吗?” 她是真害羞了,来这之后的日记跟初中记的不太一样,感情太炽烈了,密密麻麻,还有些太细致的个人感受,读的一本书,跟同学的一次交谈,想写时都记下了。初中的时候她还很孩子气,高中她大了。 “要是当证据,人家会不会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我把你写的……”明月也不晓得怎么说了,她太爱赞美他,在旁人看来是相当肉麻的,她清亮的眼。用来看他。敏感的心,用来感受他,揣摩他。她哪能想过,这东西有一天要当证据。 就算只有李秋屿看,哎,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从没这么不好意思过。初中的日记,他看了也许还会觉得,这是小孩子呢。大了的日记,真像个变态啊。 明月抓住他手臂,脸贴上去,害羞得没办法了。 李秋屿大概知道了,他没窥探人隐私的毛病,他微笑着,一下下抚摸她脊背,“好了好了,这个咱们就不当证据了。” 明月闷声闷气,眼睛藏在他手臂上。 “还是给你看吧,你觉得能当证据就当。” 就这样吧,虽然肉麻,又没发生什么,全是她对神明一样的崇拜幻想,在她笔下,李秋屿跟天使一样。 李秋屿便坐垫子上,看起她的日记。 他是做过律师的人,懂怎么筛选证据。 明月躺着了,她揪过毯子蒙着脸,觉得没法见人,她一会儿悄摸扯下毯子,觑他几眼,他盘腿坐着,特别认真,眼睛眨动很少。好像察觉到她看自己,李秋屿刚抬眉,明月又嗖得把毯子拉上去。 太漫长了,又睡不着,明月最终忍受不了了,露出两只眼:“你看完了吗?” 李秋屿含笑看她:“再等等。” 明月心道,你平时看书都很快的呀,她不好催他,这牵涉证据,很重要呢。
第88章 “他怎么这么好呢,…… “他怎么这么好呢,我在他身上充分感受到了‘人’的概念,人应当是这样的,把世界上所有溢美之词放在他身上,不能概括他万分之一,我也许了解的他,只是这万分之一,可就这万分之一,我体会到了,感受到了,难道还不够我的吗?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真是人生的大幸事啊!” 这一类的句子,俯拾皆是,不知道的,以为她写的什么圣贤人物,李秋屿时不时就被这样的话攥一下心脏,她热烈,昂扬,心里像烧着熊熊火焰,长久地、心无旁骛地赞美着他。 是个人,都要动心了,心都要酸软了。她在去年年关回来后,详细地记录了他的自杀,住院、去子虚庄。日记突然变得冷静,简洁,时间线清晰得不得了,一件件事,特别清楚,跟个档案似的。只在最后,写了几句: “他要是真死了,我的太阳就落山了,再不会升起。我的心,疼下去也不会有药能医治,我会疼着活,直到最后也死了,是疼死的。” 李秋屿一阵窒息,其实也没什么修饰讲究的语言,但冲击还是太大了,他知道那件事对她打击重,吓到了她,也伤害了她。落到她心里,心里的感情叫手写下这些文字,回想都极其残忍,不能细想,所以记得简要,最后终于没法克制了,宣泄出来。 她是十几岁的人啊,李秋屿太愧疚了,他真是辜负她,辜负得还这么深,他无意遇到她,影响了她,弄得这女孩子死心塌地,他倒好,跑去死,他一了百了为解脱,把她推进刀山火海了。 除了写他,她对读过的书,看到的事,都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感受和见解,她写的,远比口中表达的要多,更细腻,她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想不到的,她的内心世界是一只蝴蝶,五彩斑斓。 李秋屿对上明月的眼睛,她还只余一双眼在外,灯光一照,水银一样流动着,乌黑乌黑的,跟屏气凝神的小麻雀一样,可爱可怜,她在观察自己,他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悸动深深注视着她。 “真不困吗?” 明月一晃脑袋,在枕头上摩挲得乱响,她一直害羞着:“看完没有?你觉得能当证据吗?”哎,这是要拿给检察官大人看吗? 李秋屿道:“看完了。” 心情起起伏伏,跟河一样,一会儿流经峡谷,一会流经平原,一会儿又陡然倾泻而下。到这会儿,慢慢平复下来了。 李秋屿没点评什么,没法点评,明月心情也很复杂,怕他说什么,他真什么都没说,又有点失望,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不过把看人日记感觉说出来,岂不怪异? 真是太尴尬了,他记性那么好,往后时不时想起一句两句,都要害臊的。她意识到他这种可能存在的回想,自己更害臊了。 “你别往脑子里去,行吧?”明月忍不住说话。 李秋屿从垫子上起来,坐到沙发上,明月便往里挪挪身体。 “晚了,已经都进脑子里去了,一辈子没法忘。” 明月眼睛垂下,长睫毛乱颤:“我也不是都那样的,有时候比较激动。” 李秋屿微笑不语,他就这么坐她身边,见她老低着眼,说:“看看我。” 离得太近了,他大腿外侧挨着毯子,身体上的热度也慢慢渗透过来了。明月脸跟桃花呢,春天的桃花,鲜活娇嫩,应该是一枝快乐活泼的桃花。李秋屿说话的语气跟平时一样的,很柔和,他一开口,旁人很难拒绝的,明月迅速抬了下眼睛,璀璨的光一闪,又害羞躲开了。 “我一晚上都在看你。” 李秋屿笑道:“看腻了是吗?” 明月乱蹬几下毯子:“不是啊,我看你都快看瞎了。”她忽然坐起来,把毯子往李秋屿身上一丢,梆梆给了他几拳,像只留守的小狗,好不容易等家里人回来,高兴疯了,不知道怎么才好,在人身上活蹦乱跳。 她真青春,非常有活力,手劲不小,李秋屿都有感觉了,指甲不小心划过脸,浮起道印子。明月赶紧凑上去看,李秋屿笑着:“没关系。”他把她手捉过来,指甲有点长,完全忘记修剪了,也没心思。 他又把她脚从毯子里拉出来,放腿上看。 “帮你剪剪吧。” 李秋屿拿来指甲刀,给她的手,她的脚,都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指甲红润光滑,气血充足。明月被他碰到脚趾头,觉得皮肤痒,老想笑,动来动去,李秋屿摁住她,她就往后躲。 “等我高考完,能涂指甲油吗?涂个亮亮的美美的。” “能,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本来就美美的,不涂也美。” 她歪着脑袋,嘴撅老高,特别俏丽的模样,李秋屿笑望着她,怎么这么美好呢?不能再多一分了。 他握住她滑溜溜的脚丫子,也跟握珍宝一样。夜真是深了,万籁俱寂,再不睡天要亮了。他哄着她:“睡一会儿吧。” 明月抓紧他手,他手背上血管特别鼓,她摸着血管:“我怕一睁眼,只剩我自己,像那个黄粱一梦。” 李秋屿说:“不会的,我跟你保证,你一睁眼就能看见我。” 他脑子里闪过点什么,需要冷一冷,不能老这么腻腻歪歪,以后有的是时间。 “你要睡吗?” “我在你跟前休息会儿,哪儿都不去。” 明月便闭了眼,李秋屿的手还在她手里抓着。 等她睡熟,李秋屿才轻轻抽回,拿起日记本,仔细对照时间。报案人说酒店的事他拿了分红,收据上有他的签名,签名以假乱真,李秋屿见了都要以为是自己签的。 他申请了笔迹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应该还可以从时间找漏洞,那是年关,他人在子虚庄,但庄子里的人没法证明他具体哪一天到的,只知道是年关。住院的证明开到出院那天,这之后他去了哪儿,人家怎么能知道。 李秋屿一个人静静坐了许久,大约快四点钟,伏在明月身边睡了一会儿。 明月醒来时,微微一动,李秋屿便也跟着醒了,她揉揉眼睛,手伸出去摸了摸他胳臂,不好意思笑了。 季彦平来得也很早,给两人带了早饭,三人一边说话,一边用餐,不到八点,他开车带着明月回了庄子。 一段时间没来,玉米穗子结老长,国庆便能收割了,风景已经有早秋的况味。季彦平跟明月随意聊着,到了冯大娘家,她在湖地里干活,大门锁着,明月跟季彦平一道去找她。 田边草丛里蚂蚱直蹦,都跳到腿上来,明月心道,蹦不了几天了。 冯大娘见着明月,拉住她手,一路上问东问西,到家里把小箱子拖出来,说: “乖乖,谁都没动,你看看。” 明月一下在里头翻到日记本,想了想,又拿了几本旧作业,旧书,跟季彦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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