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离开东京城,疏散了心肠;也许是李同与赵婉今都有惩处,让柳夕熏有了些安慰;也许是灵空大师那令人充满信心与希望的断语,也许是顾清禹的陪伴…… 总之,此时此刻的柳夕熏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心情放松,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自己也能好好品香了。 心神宁静,一夜安眠。 醒来后的柳夕熏只觉浑身舒畅,起身打开窗户,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花丛。 待她思绪清晰以后,忽然想起还未给顾清禹报喜,便连忙打开门,正好看见顾清禹正在长廊间来回踱步。 听到身后房门打开的声音,顾清禹连忙转身,柳夕熏的笑颜映入眼帘。 “我恢复了,能闻到香了。”柳夕熏笑得很甜。 “那就好。”顾清禹也会心一笑,弯弯的眼睛,像月牙,是柳夕熏喜欢看的那种。 柳夕熏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想起他昨天说愿意负责的话,脸上泛起红晕,慌忙把头别向一边,看着竹叶转移话题: “如今既好全了,香行事务繁忙,本该早日回东京。只是机会难得,我想在望京城中逛几日,再回东京。” 回到东京城,便是又要搅动那趟浑水。柳夕熏想再给自己两天时间,做好心理准备,让自己更加坚强。 “无事,有平叔打理。你就是想在这里再逛上几个月,也是可以的。”顾清禹当然知道回到东京城意味着什么,话语温柔而有力量,给了柳夕熏心安理得再享受两日清闲的理由。 接下来两日,顾清禹带着柳夕熏从城南逛到城北,城东看到城西。有名的茶楼、特色的吃食、新鲜的果子,都带柳夕熏尝了个遍。 柳夕熏觉得,这可能是自己长大以来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吧。 小时候,爹爹也带着她满山乱逛,教她认识好吃的野果子、教她采香。后来她长大了,也懂事了,便开始承担家里的负担。每日都要采香换钱,补贴家用。家中贫寒,十日里有七日都在为银两操劳。 可现在不为钱发愁了,自己一下子就能挣到许多银两,爹爹和娘亲却不在了。 这两日远离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柳夕熏也感受到放下重担的轻松感。 可玩过笑过,她也该回到东京城。去做她应该做的事。
第19章 雨霁香(四) 回程路比去程快了不少,不过也没有赶路那么着急,三天时间方到东京城。 马车还是停在香行后门,杜鹃和平叔都在门口等候着。 一如那日柳夕熏初进香行。 只是心境大不如前了。上一次,她只想报仇,只要是为了报仇,她愿意吃苦忍耐。可如今,柳夕熏不仅要报仇,她还要让所有欺负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 “柳娘子这一趟可好。”杜鹃赶紧上前搀扶着柳夕熏下车。 “好啊,杜鹃,我已经好全了。”对这个杜鹃,柳夕熏已经完全信任,说话也不再拘束。 笑盈盈的柳夕熏跳下马车,边说边拍了拍杜鹃的肩膀。 看样子十分欢喜。 平叔则迎上顾清禹,汇报了些近日香行的事务。 四人走进香行,柳夕熏忽地想起读书一事,自己多日未读书,夫子再问起,怕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了。 手心又要挨板子了。 方才乐呵呵的柳夕熏,此刻又蔫了下来。 不过只颓了片刻,柳夕熏来到制香室门口,便恢复了斗志。 往日一切就当过眼烟云,柳夕熏决心要制一方新香纪念跨过这道坎的自己,纪念在望京城的快乐时光。 时光留不住,那就让让它化成香味,留在记忆中。 柳夕熏要把那日雨过天晴以后的淡淡兰香,还原出来,保留下来。 制香室里,叶钦与其他制香师也在。 “叶大哥,听闻你半月前狠狠教训了赵氏香行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是大快人心。”柳夕熏那日听闻这件事便觉得高兴,只是一直都没来得及给叶钦道喜。 “是,叶大哥钻研香方多年,功底扎实,不像某些人,关键时刻是只缩头乌龟。”旁边一位制香师言语刻薄,柳夕熏闻言也皱了皱眉。 不过看她有些面熟,自己入香行通过考验之时,她好像也在场。 “唐云!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夕熏那日的确身体不适,修养至今方回来。”叶钦少见地严厉起来。 “是,她什么都是有理由的。入行至今,她在香行待过几日,制过几次香,就被大家捧为天才。”唐云忿忿不平,争辩道。 “娘子不必动怒,我自会制香证明。”柳夕熏看明白了,自己受到顾清禹太多照顾,让其他人心中不平衡了。同样是制香师,自会有些傲气,可自己是个新人,着实受了太多照顾,柳夕熏不怪唐云出言讽刺,但也得证明自己的实力,不能白受了委屈。 “好,柳娘子果真爽快。既然如此,不妨我们来打个赌。”唐云扬起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笑。 “七日为限,你若能独自制出品质更胜过风莲香的香,我便心服口服。” 柳夕熏走进制香室,坐在她最喜欢的窗边,自顾自喝了口茶,而后才对着唐云说道:“打赌没有赌注,还有何意思。”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欺。 柳夕熏再也不要任何人欺负自己了。平日里那副冷脸和疏离感还不够,还要让众人都怕自己,不敢再惹自己才行。 “呵,若你七日便能制出此香,我愿意离开顾氏香行。”唐云冷笑道,“但你若是制不出,就请你自行离开香行。”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叶钦站起身,准备劝和二人。 可柳夕熏并不想领他这份情。讲和就是证明自己不敢打赌,就是说明自己没有实力。那么之后自己还是要受他人嘲讽。她不愿意。 “很好,很公平。”柳夕熏放下茶盏,走出制香室。 合不来的人,共处一室只会让大家都不舒服,不如离开。 杜鹃仍在门外候着,柳夕熏挽着杜鹃回到顾府。 “还是这里自在啊。我还是适合一个人制香。”柳夕熏坐在当初制橙叶香露的房间,放松地说道。 “怎么了,柳娘子,香行待着不自在吗?”杜鹃关切的问道。 “是啊,杜鹃,我还是适合独自一人制香。”柳夕熏苦笑,并不打算向杜鹃隐瞒,方才香行的制香师都在,自己与唐云打赌一事很快就会传开了。 “娘子就在顾府住着制香也无妨,杜鹃都陪着你,嘿嘿。”杜鹃朝着柳夕熏一笑,她们二人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柳夕熏也很庆幸,在这偌大的顾府,能有杜鹃这个说话的人。 经过前两次制香,这个房间内的香料已经有很多了。柳夕熏就在此处制香也好,清净。 “杜鹃,那就劳你和衙内报一声,就说我最近还是在府上住着,制香也在此处。”虽然知道顾清禹肯定会答应,不过柳夕熏觉得,还是禀报一声比较好。 这次制的香,他一定也会喜欢。 不等杜鹃回应,柳夕熏便开始捣鼓那些香料了。杜鹃见状也明白柳夕熏这就进入状态,要制香了,很有眼力地退了出来,还帮柳夕熏关上了门。 松柏、兰花、雨后的清凉。 柳夕熏一如既往喜欢制香之前先在纸上写下自己想还原的味道。 只是这次,她不愿再像以前一样乱配一通。 柳夕熏拿出叶钦所赠的书,认真翻阅有关兰远香香方的那一部分以及批注。 “余翻阅诸多香方,兰香香方常用丁香、沉香。” “兰花常生于松木茂盛处,故亦常用甘松拟真香气。” “零陵香亦常用。” 沉香昂贵,且自己父母就是因沉香丧命,柳夕熏并不想用沉香,勾起自己的伤心事。 这一方香,是用来记录快乐的感觉。 柳夕熏剔除了沉香,选择了零陵香、丁香、甘松。 不够。 还有雨后的潮湿空气,顾清禹递给自己兰花时,心中的一顾暖意。 藿香。 柳夕熏最爱藿香,每次闻到心中便觉得温暖。 甜与暖都在香中有所体现了。可那潮湿的空气…… 龙脑。龙脑香气清凉,可以还原雨后的清新。 柳夕熏将四种香料简单研磨成末以后,便放在香炉中点燃试闻。 香气单薄,香韵不强。 离柳夕熏心中所想还差得远呢。 翻阅着书,柳夕熏又睡着了,再醒来之时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谁?”柳夕熏柔柔眼睛,声音中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是我,叶钦。”门外传来叶钦的声音。 柳夕熏打开门,不好意思说道:“昨夜我看香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方才叶大哥敲门才醒来,真是惭愧。” “昨日之事,我替唐云道歉,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都是香行中人,到时不管是你走还是她走,都是香行的损失。”叶钦语重心长道。他惯是个打圆场的。 柳夕熏知他何意,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 “叶大哥来之前必定找唐云商量过了吧。想必她也并未松口,所以便来找我,是吗?若是真是如此,那么便请回吧。我意已决。”柳夕熏说完便走向自己房间。 叶钦算是热脸贴了两张冷屁股,也不愿再管,见柳夕熏离开,自己也转身回了香行。 柳夕熏在房间喝了杯热茶,觉得浑身都清醒了。 有杜鹃在身边真好,随时有热水喝。 不一会儿,杜鹃便端了碗鸡蛋羹过来了,一样淋了些香油。柳夕熏闻着便有了胃口。 “娘子太拼命了些,每每制香都一头栽进去,不想后果,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杜鹃在旁忍不住念叨。柳夕熏上次制橙叶香露便晕了过去,这次又想再晕一次吗? 柳夕熏闻言眼睛一涩,眼眶便红了,但她不想哭,便低头大口大口吃鸡蛋羹。 杜鹃见她吃得香,也不提这事了,自顾自说起了打赌之事。 唐云在香行中也有些年头了,人人都知她对叶钦有情。 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唐云也并未捅破这层窗户纸。两人一直保持着距离。 直到柳夕熏出现,与叶钦交往频繁了些,唐云心中自是不悦。 上次赵氏香行找柳夕熏挑衅,叶钦一力承担下来,赢得满堂喝彩。可柳夕熏却从香行消失,罢工多日方才回来。 唐云更加看不惯这个被捧上天的新人。 于是与柳夕熏一交锋便是句句带刺。 “那我便原谅了她吧。”柳夕熏静静听着,吃完了最后一勺鸡蛋羹才说出这句话。 “只是赌约定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我也一样。” 杜鹃不明白柳夕熏的意思,并未多言,只是更关心柳夕熏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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