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萧令烜打断他。 他又没老糊涂。 石铖没忍住:“四爷,徐小姐她……” “你是想说,她真会装蒜,还是真对我没意思?”萧令烜语气冰冷,反问。 石铖立马闭嘴。 萧令烜心口闷疼。 那晚的事,她是介意的,但她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他给了她半年期限,已经过了,她也没有再提,更不会叫他负责。但她会告诉医生,她已经是妇人。 她什么都懂。 她仅仅是不愿意承认她是萧令烜的女人。 萧令烜倏然站起身,把椅子踢开。 阔步下楼时,脚步极重,像极了徐白发烧那个上午,他怒气冲冲去高安弄的破房子找麻烦。 他对石铖道:“去雨花巷。” 又道,“从后门进去,我要找她。”
第141章 喜欢我吗? 萧令烜杀到雨花巷时,徐白还没睡。 今晚难得暖和,是晚秋最后的余韵,空气干燥清爽,蛩吟混合草木清香,散在夜穹之下。 徐白与冯苒搬了两张藤椅,坐在屋檐的长廊上闲聊。 主要是聊冯苒的婚事。 “……除了我姨母,其他亲戚都只是薄礼。很过分,当年我们是正常出礼的。”冯苒说。 徐白:“人走茶凉。我们家倒霉时,除了舅公借高安弄的旧楼,其他亲戚都跑得远远。” “这世道,变得太坏了。” 便在此时,院门被敲响。 时间不早,冯苒笑说肯定是妹妹,又来请教功课。 徐白爬起来开门,便瞧见了萧令烜。 他面颊被琼华镀了一层银霜,越发冷厉。 她不由后退半步:“四爷。” 萧令烜浑身散发冷气,声音格外低沉:“有话同你说,叫其他人避让。” 徐白:“是。” 她回头,对冯苒说,“你去正院和西西住。” 冯苒看着萧令烜,又看向徐白,想要开口。 她真是不怕死,面对萧令烜也敢替徐白出头。 徐白已经用力捏住了她的手:“去吧。别说什么。” 冯苒被捏疼了,这才出去。 走到院门口,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话:“四爷,别为难岁岁。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担待一二。岁岁对您和阿宝都很忠诚。” 萧令烜没回答她。 他径直进了院子。 冯苒出去,徐白就虚掩了院门,随着萧令烜往里走。 她在家里穿一件睡裙,外面罩小短袄。一双小腿露在外面,上身似过冬,下面似过夏。 肌肤白,又被庭院的月华一照,越发冷白。 萧令烜在客厅沙发里坐下。 徐白犹豫着,立在旁边,直到他说:“你坐下。” 徐白不好与他同坐,搬了小锦杌,坐在沙发旁边,靠着沙发扶手不远不近。 萧令烜审视她:“不冷吗?” “还好。今晚挺暖和,可能要变天了。” “小日子应该多穿一些。”他说。 徐白一时哑然。 他杀气腾腾来了,竟是为了关心她的小日子? 他又怎么知道? 是手包里的药吗? 表情如此严肃,话却不是特别冲。 “徐白。”他叫她。 徐白坐正几分:“您说。” “问你一个问题。”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你很讨厌我吗?” 徐白抬眸。 灯光下,他黑眸越发明亮,似两轮冰魄,亮得又冷又渗人。 “没有,我从未讨厌过您。”徐白一直攥着手指,说话还是平常的腔调。动听,节奏很有韵味。 她答完,室内沉默。 沉默如水蔓延,快要令人窒息,徐白又忍不住开口:“您是我的贵人。没有您,我如今不知过得多糟糕。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无人识货,哪怕我自负有些学识,也无容身之地。” 萧令烜静静看她。 她只与他对视一眼,就快速挪开目光。 “既然你不讨厌我,怎么总装不知情?”他半晌才开口。 徐白视线落在自己膝头,没抬眼。 “不知道我心里有你?”他问。 徐白的心猛然起伏,跳得她耳朵里能听到动静。 她一时口干舌燥,无法言语。 男人已经托起她下颌,强迫她抬头,看向他的眸。 指腹粗粝,带一点刮擦的触感,徐白浑身颤了下,又想要躲开。 她只得看向他。视线里有头顶灯光照射下,修长眼睫落下的阴影。 “知道吗?”他固执问。 徐白嗯了声:“知道。” 萧令烜心头的烦躁,似被吹进了一点凉风,他舒畅了很多:“既知道,为何总逃避?” 他指腹的触感,一直叫徐白想要颤栗。 她偏头,挪开了。 萧令烜顺势松了手。 “四爷,我以为我们说清楚了。”徐白说。 “正月初八那夜的事,说一说就能了结?”他又有点恼。 “我当做无事发生。”徐白道。 萧令烜沉下脸:“你都见了血。” 徐白很想说,让女人“见血”,对你不是平常事吗? “……它不重要?”他又问。 徐白:“你也见了血。” “是同一件事?” “您给了很多好处。而且我们说妥,此事翻篇不提的,四爷。”徐白道。 萧令烜再次沉默。 而徐白,这次没有在沉默的空隙里,没话找话。 她坐在那里,似立在一口美丽的深潭边。她很渴,又热,很想跳进潭水里泡着,大口大口饮水。 这样会很舒服、很安心。 可她也知道,潭水太深,她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她会被溺死。 她没这本事。 不管是应付男人,还是正常恋爱,都是她未曾涉足的学识。她也无经验可参照。 死在深潭里的女人,绝不止她一个。 “喜欢我吗?”萧令烜突然再次开口。 徐白闭了闭眼。 她知道命运在推她,很用力,势必要她入潭,死无葬身之地。 她心中悲凉。 没回答,她只是看向他。 萧令烜也在看她。黑眸里,有非常浓郁的期盼。 对视的这一眼,耗尽了他全部克制。 萧令烜用力将她拉过来,抱紧了她。 徐白贴在他怀里,没动。 他的手臂很重,肌肉的坚硬贴着她,勒得她生疼。 她没吭声。 拥抱后,他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淡淡烟草的清冽,笼罩她,她的手扶住他肩膀。 越吻越深,徐白几乎被他压在沙发上,一颗泪落在唇边,他尝到了眼泪的咸湿。 唇分开,他的理智所剩无几,手指去揩她眼泪:“别哭。” “你想要我,是吗?”她问,声音抽噎了下。 软软颤颤的一句话,似冰水泼在他心头,把他浑身燥热都熄灭了。 “……不,我今晚不是来做这事的。”萧令烜道。 掌心胡乱抹了抹她的眼泪,他的声音越发慎重,“我不是来欺负你的。” 他只是对她的逃避,很生气。
第142章 她的真心 萧令烜将她搂在怀里。 徐白没动,静静依靠着他。 两人都没再言语。 “……跟我谈恋爱,怎样?我也想学学新派的人。”他轻声对徐白说。 “好。”徐白的声音很轻。 萧令烜笑起来。 眉目舒展,吻了下她的唇。夜渐深,他依依不舍松开了她,回去了。 徐白很晚才睡。 睡得太迟,小腹坠痛,她辗转反侧,只小睡了片刻。 冯苒天还没亮就偷偷摸摸回了小楼,来敲徐白房门。 “进来吧。” 冯苒先小心翼翼瞄一眼。 还好,四爷没留在这里过夜——想想也不太可能,岁岁不会答应。而四爷,如果想要强迫她,也不会拖延到今时。 徐白洗漱,冯苒倚靠门框,一边梳头一边和她闲话。 “你是喜欢四爷的,对不对?”冯苒问,“你不提,我怕你烦,也没问。” 太了解徐白了,冯苒从蛛丝马迹里,看得出徐白对萧令烜的动心。 徐白默默吐掉了口中的牙粉,对着镜子轻轻颔首:“烈酒会上瘾。哪怕明知千般不妥,还是会沉醉。” 知道他风流。 也听他亲口说,不会收敛品行。 “……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冯苒问她。 “他不会长情。”徐白说,“而我,的确渴望一段感情。他愿意跟我谈恋爱,我答应了。” 冯苒眼皮跳了下,很担心:“将来呢?” “日头再好,傍晚也要落山;一顿好饭,也只裹腹几个时辰。人生本就是无常。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徐白道。 冯苒:“你好豁得出去。” “因为我无法掌控像萧令烜那样的男人。”徐白说。 他的人生,徐白做不了主。 她在他面前,不管是阅历、财富还是体力,都微不足道。 如果她心里没有这个人,她会拒绝,不想做他人生的一段艳遇。 偏偏,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既如此,徐白也想随性一回。 她努力勤奋,时刻保持理智,放纵一年半载又能如何? 分手时,他不会亏待她——看他对其他安分守己的女人多大方就知道了。 徐白总觉得好苦。 和萧珩的关系,苦;父亲对家庭的背刺,也苦。 她太想要一点甜蜜了。 “……岁岁,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冯苒又问。 徐白正在擦雪花膏,闻言想了下。 什么时候呢? 可能是大帅被枪杀后,他将她保护了起来;而在那之前,他们俩有过那个混乱的夜晚…… 往后再看他,心里是不同的。 这些不同寻常,被刻意压制,徐白从不审视内心。 她记得,有个雨天的夜晚,他送她回来,她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 醒过来,就发现自己靠着他肩膀,只得赶紧继续装睡,预备混过去。她装得辛苦极了,小心翼翼挪开头,却被他吻了一下。 只一下,他匆忙下车。 那个晚上,徐白没怎么睡。 她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鼓动着她的耳膜。 不是害怕与反感,而是晕晕乎乎悸动着,心口比吃了糖还要甜腻。 也就是那一刻,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有段日子了。”徐白说。 冯苒:“怕你将来被抛弃的时候,会哭。” “哭几天,也就过去了。再深的伤口,只要不死人,都会慢慢愈合。”徐白苦笑, “我想,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会保障我的生活。我绝不怨恨。他喜欢我,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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