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有人说了什么,沈纵京回头,随口接了一句,应该是什么玩笑话,队里的男生和啦啦队的几个女生都笑,走他旁边的那个女生边笑边红着脸往他那儿看,而他只抄着兜,大概是摸烟盒跟火机,单摸出烟盒来,又懒懒散散扔回去。 身上那股痞浪跟耀眼劲儿,无形中就成了众星捧月的存在。 沈纵京先觉察到她这边的动静,快速投过来一眼,正在跟他说话的周昊也因此看过来,只一眼,迅速往这边走,队里的几个男生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周昊的反应,除了沈纵京。 他这会儿收回了视线,折去旁边便利店,不知道在柜台边的货架拿了什么,队里人的视线都跟着他转,倒是没那么多人关注周昊那儿了。 有个男生起哄:“赢了赛,队长不请个宵夜?” 店员已经把他要买的东西扫完码了,他从里边抽了打火机出来,跟那个店员说了句什么,店员往旁边折了一趟,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一袋子关东煮和各种串。 周昊那边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偷拍的男生被他以锁喉的姿势压着。 沈纵京这会儿才抄着兜往那边走,他身后的一行人的注意也终于转回那个圈。 黎烟也往他那儿看,沈纵京跟她擦着肩走,距离不到一厘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运动后的体温,他身上没有那股子臭汗味,倒是有干干净净的鼠尾草味,这个味道她熟悉。 他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她也用过一次,后来换了她自己用惯的。 思绪被勾缠一瞬,头皮麻了一下。 沈纵京倒是悠闲得很,食指慢悠悠敲着裤缝线,踱过来的时候就摸清了局面,撩起眼皮,往被周昊押着的李诚那儿看了一眼,把他的手机拎过来:“密码。” 李诚一副负隅顽抗的斗志,被他扫了一眼,瞬间化为灰飞。 沈纵京看照片的时候,李诚说:“误会兄弟,跟女朋友闹点别扭...” 周昊压着他的手臂一紧,他后半句话生生卡在喉间。 沈纵京这会儿看完照片了,那堆照片里起码有八九个女生,他把手机一扔,撩起眼皮:“你几个女朋友?” 李诚不说话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黎烟提着包站起来,反胃感还没过,她没看周昊,也没看沈纵京,只看了李诚一眼。 周昊已经在打报警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沈纵京侧了下身,正好挡了周昊的视线。 她往台阶下走,裙摆被风打着,走过李诚身边的时候,在李诚带着点殷殷和侥幸的目光下,轻声说:“我男朋友,不是那个尺寸。”
第2章 刺 黎烟往外走的时候,京大的人已经围了上去。 沈纵京跟周昊被围在那个圈中间,不知道谁说了句:“昊哥反应这么快,认识人姑娘啊。” 意料之中,球队里那帮公子哥没一个知道她跟周昊什么关系的。 这个没一个人里,要除去沈纵京。 不过沈纵京显然没有插手的意思,这点从他刚才去便利店不动声色给周昊解了个围也能看出来。 他这个人,聪明,脑子转得快,又没那么好摸。 但周昊跟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跟他是铁兄弟,对他十足信任。 信任到,沈纵京在他眼皮底下把他妹泡了,他迄今毫无察觉。 从这方面看,沈纵京的道德感挺岌岌可危的。 黎烟没回头地往前走,听到机匣扣动,擦地一声。 应该是沈纵京在打烟,她刚才跟李诚说话的时候,他在慢悠悠地转着新买的火机玩。 接着是周昊的回答。 “不认识。” 旁边瞬间一阵起哄:“见义勇为啊。” “不上去要个微信?” 她的脚步滞涩了片刻,有什么情绪在一刹充斥着胸腔,又无声无息地褪去。 发尾被燥热的风卷着,打在手腕上那道经年的疤痕,她低头看了两三秒,伸手去拨那缕头发。 手臂有一瞬的脱力,她拐过一道弯,停住脚步,靠着后头的墙壁,全身的力气一瞬被抽走,压了半晌的恶心感终于涌了上来,她弯着腰,右手掌心压着领口的一粒珍珠纽扣,无声地干呕,左手从裙兜摸烟盒,摸到烟盒前先碰到包糖。 蜜桃味的。 她刚才没买过糖。 糖块腻着舌根,粘粘腻腻的甜化开,她抬手捋头发,刚洗过的长发被刻意捋乱,颈侧一行细细的纹身也露出来,梵语的阿鼻。 漂亮,堕落。 那颗糖快化完的时候,她摁亮手机,翻到跟沈纵京的聊天界面。 他那三个字后边就没再跟别的消息了,她看了会儿,没回复,切到蓝牙界面,连了他的耳机,放了首歌。 Niki的《Say My Name》。 黏腻暴烈,如同这个闷而躁的长夜。 沈纵京应该是听到了,那首炽烈缠绵的烟嗓情歌,由她的手机传到他的耳中,他还在跟旁边的那个男生聊刚才的那场赛,只有视线往这边侧了点,那股痞而懒的劲儿,灼得她头皮发麻。 跟他说话的那个男生没觉察,刚才偷看他的女生觉出点儿不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怎么了?” 他在那个女生看过去的时候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漫不经心地玩那个火机,轻车熟路的淡定。 倒是她自己下意识侧了下身,裙摆被墙壁一块缺口挂了下,蹭脏一块,这会儿才觉出是头脑发热了。 又听到他答刚才那个女生的话:“过去只刺猬。” “真的?京艺还有刺猬?”女生娇而惊喜的嗓音。 旁边的几个女生也探头,有人插:“什么样的刺猬?” 他就是有这种挑起话题的本事。 “一身的刺,扎人。” 她抬手揉了下裙摆的污痕,没揉开,反倒有扩大的迹象。 干净的东西就是这样。 外面的话题已经无声地换了,李诚的几个同学过来了,在商量能不能赔点钱私了,沈纵京提着李诚的领口,说行,我给你钱,你举着我是畜生拍张照,那些照片传到哪这张就传到哪,你TM乐不乐意。 看得出来有点火气在,也看得出来他的心神不完全在那个圈。 这件事说到底是她的事,要是非有一个人能替她处理,也是周昊,别的人不知道,但沈纵京是知道的,所以他没在那个圈待太久,出来打了第二根烟。 他旁边一个男生眼尖:“操,我纵爷什么时候开始抽蜜桃双爆了?” “这不是小姑娘家抽的吗?” “不会是有妞了吧?” 那首歌正好放到尾声,他侧头按了下耳机,朝向正好是她在的方向,但是没抬头。 十几秒后,她的手机进了条新消息。 【J:北校门,我叫车】 掌心一瞬黏腻,背德感这个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回:我认路,自己过去。 消息发出去,忘了调静音,叮地一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纵京低了下头,他旁边一个男生往那边凑:“什么好东西?” 他懒懒散散把手机扔回兜里,指间那根从她那儿顺的蜜桃双爆烧到半截,他等那根烟烧完了,才说:“有点事,先走了。” 晚上的公交不挤,黎烟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开了半扇窗。 过了两三站,周昊的电话拨过来了,他那头静得很,应该是找了个清净的地儿打过来的。 “人交警察了,你没事吧?” “你用什么身份问的这话?” 周昊没答话。 她低着头,看着裙摆上那块污痕。 她就是那块污痕,于周昊,于她母亲,于所有人,小时候她不明白这个道理,直到那个满地血痕的晚上。 所有的肮脏和分明的界限被悉数揭开。 对峙没持续多久,周昊换了话题:“你刚才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开学那会找你借的学费跟生活费我存卡上了,放球馆阿姨那儿了,有时间去拿一趟。” “你去做兼职了?” “嗯。” 周昊沉沉地呼吸着,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问:“回宿舍了吗?” 公交到了颐园东路站,她提着包站起来:“回了。” 这附近是片三环内的平层公寓,离京大跟京艺不近不远,月租六位数起。三环内的楼盘也就这些,他圈里那些在京大上学的公子哥也有不少住在这儿的,比如,周昊。 她刷卡进去的时候,沈纵京在楼下遛狗,边牧,不是他的,是周昊的。 他洗过澡了,一身清爽,身上的衬衫也换过,领口被风打着,听到声响,撩起眼皮往她这儿看,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扯了下狗绳:“回去了。” 十点四十二分,两人在门板接吻。 体温升高,发烫,她裙摆那道污痕被压出三道细细褶皱,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开了。 她低头,咬开了第二粒纽扣。 与此同时右手触到他脖颈后面的棘突,在他一记用力后骤然收紧,留下三道细细的抓痕。 他的兴致这会儿足得很,懒散地笑,嘲她过度反应的颤栗:“知道say my name什么时候做吗?” 一口纯正京腔,酥麻烫意顺着耳根一路攀升,裙摆被拨动,细小的褶皱一寸寸扩大,一直到腰际。 她的腰上也有个纹身。 希腊神话中光明神的里拉琴。 这张琴是她以前在身上纹的,墨色的纹身,反差极其鲜明,漂亮,颓靡。 她呼吸着,全部心神被掠夺,掌心腻着细细的汗,叫了声他的名字。 “沈纵京。” 她经常这样直白地叫他的名字。 呼吸起伏的三个字,跟球场上那些叫他名字的软而甜的声音都不同,最后一个音被搅得支离破碎。 脖颈也发烫,被细汗打湿的发尾黏连着颈侧的那个纹身。 Avici——阿鼻。 沈纵京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情话。 她没听清,抬头看着他,眼睫被细汗打湿,眼底的厌世在此时变成氤氲红意,他打了根烟,爆珠咔哒一声捏碎,空气渐渐甜腻。 她的烟。 他抽完半根的时候,她的呼吸渐渐平复了,裙摆皱得不成样子,那道污痕倒是一点也不扎眼了。 闻到了空气中甜腻的蜜桃香。 她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抽这个了?” “刚才。” 懒散又坏透了的腔调,抽完一根烟,他随手抽了件T出来,侧头看着她:“我去便利店,有什么要带的吗?” 沈纵京平时穿衬衫多,从她这儿鬼混完才穿T,那些T挺多都是她做兼职的时候店家赠的,男款女款都有,价位都不到三位数,但是在他身上偏偏能穿出帅得要死的混蛋样。 她摇头,沈纵京提了钥匙出门。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空气持续燥热。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还亮着,夜班的店员趴在柜台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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