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仍不同意,王术这个混球当下翻脸,跟个河蚌似的紧紧并拢膝盖,虽然自己也憋得辛苦,却支起胳膊说着风凉话,“学长一再说‘不行’,我突然就提不起劲儿了。要不然就下回再说吧。” 李疏额上的青筋不明显地跳了跳,一滴汗趁势落进眼里,又混着生理性的眼泪落在王术膝盖上。他作势威胁要掐她大腿内侧的软肉,但王术摆出了“你掐吧我是假腿”的混不吝的态度,他便只好妥协了。 …… 商务座七个小时其实并不难熬,于王术而言,也就是遮眼一大觉的时间。 高铁降速驶入终点站,李疏扯掉王术的眼罩叫醒她,问:“你就是这么跟我多待七个小时的?” 王术懒洋洋揉着脸颊上睡出的格纹印记,娴熟地倒打一耙,“你刚开始还不让我来。就七个小时没陪你就闹情绪了?” 前座支楞着耳朵的小姑娘矮下身子,用惊讶的语气“小声”跟妈妈讨论,“哥哥怎么也闹情绪呢。” ——小姑娘午饭时因为小粉裙上溅了滴汤汁小哭了一场,被妈妈批评“闹情绪是吧,那就不抱了,什么时候闹够什么时候抱”。 王术不敢去看李疏的表情,她讪讪地主动推起两人的行李箱,瓮声瓮气道:“我又不立刻回去,门开了,下去吧。” 既然来归省了,当然不可能真的到站立刻离开,最起码也得去一些旅游景点和李疏的C大打个卡——早上出门时王术拎着行李箱见面时是这么跟李疏说的。 宜市尚未通地铁,李疏出了高铁站正准备叫车,王术龇牙摇了摇手机,说自己已经叫到车了。她正这么说着,打车软件“叮”一声,提示车已抵达。王术迷茫地转头四顾,停顿在斜前方正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上,她眯眼看清了车牌号,催促李疏,“那里。” 李疏不疑有它,将两个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里,跟着她上了车。 结果车行的方向逐渐奇怪…… 李疏盯着不动声色的王术琢磨片刻,直接问前面的司机,“师傅,是去C大的吗?” 司机师傅一头雾水,“啊?是要去C大的吗?但是你们叫车时的目的地是秦岭区潘家花园小区。需要修改目的地吗?“ 李疏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王术。 王术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拆穿,她先跟司机师傅说了句“不改”,然后绷不住眉开眼笑揭晓谜底—— “我那份工作海市是总公司,宜市是分公司,我申请来的分公司。” 王术毕业前就与这家公司联系上了,一开始就说好的,先做兼职,九月份再转全职。因为她兼职期间展现了过硬的专业水平和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且有强烈的去归省宜市分公司发展的意愿,公司人事给行了许多方便,包括但不限于请归省的同事帮助她租房以及接收她陆陆续续寄来的家当。难得有个人愿意舍弃超一线城市去归省发展,公司因为总招不到人屡屡被各部门诟病的焦头烂额的人事非常珍惜。 此外,王术去年信誓旦旦跟杨得意说,“我就不可能上那天不亮就得出门的班儿”,经过不懈努力,她真的做到了。她将在宜市一个工业园区上班,她租房的潘家花园小区与园区大概是步行十分钟路的距离,早上九点上班,八点起床都不晚。 李疏愣怔片刻,伸手紧紧攥住王术的手指,转头瞧向窗外。他现在很想叫司机停车,去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把她镶进怀里好好搓揉两分钟。王术真的是个能把温柔掩藏得比马里亚纳海沟都要深的人,虽然她自己从来也不承认。 “离C大其实也不远,开车大概四十分钟吧,我请同事帮忙租房之前打听过了,”王术说着,突然一顿,又不好意思地提醒道,“我租了个两室的房子,交三押一,现在兜儿里就剩下七百多了,到月底之前要用你以前给我开的亲属卡了,你做好准备。” “……喜欢什么买什么,不够我把车卖了。”李疏说。 王术立刻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信息,问:“你怎么又买车了?” 李疏顿了顿,“因为宜市没有地铁。” …… 王术租住的是个旧小区的两室一厅。说“旧”也不妥当,其实只是红墙白瓦的楼体外墙瞧着有些旧,小区里面很新很干净,且绿化做得很好。而王术租住的这户,房东去年更是大动作重装了一番,且非常值得庆幸的是,房东女儿的审美很不错——而房东本人因为这北欧风的装修“太寡淡了”,万分不好意思地赠予了王术一副“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说让她自己找个地方挂起来给房子增加点喜气。 王术输入密码开门进来,将行李箱推到客厅正中央,与她陆陆续续寄来的四个棕色纸箱放在一起。她环顾一周只在视频里看过的房子,又叉腰望着自己的全副家当,深吸一口气,徐徐道,“以后我俩就猫这里生活了。学长,动手吧,收拾好请你吃饭。” 李疏的目光从窗外翠绿的枝叶上收回,说“洗个澡再收拾”,抬腿向浴室的方向走去。王术嘴里念叨着“收拾完再洗澡多好,你们这些有小洁癖的人是真不怕麻烦啊”,却也没阻止他,蹲下来“刺啦”撕开箱封。 片刻,李疏的声音在浴室响起—— “大头,没有热水。” “不可能啊,同事上午离开前帮我开了热水器的。” “真没有。” “我来看看。” 王术前脚刚踏进浴室,李疏就平静地在后面把门给锁上了。王术立刻就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了。“学长,不差这一会儿,”她一边假惺惺劝着,一边主动抬高胳膊肘配合他把衣服脱了,“等等,吊带挂我耳朵了……” …… 王术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大概两个月以后在宜市的工作和生活都步上正轨,她才施施然告知老王家那三口子人,自己其实是来的宜市,并非总公司海市。 只有王戎对她这个决定表达了遗憾,毕竟总公司升职加薪的机会肯定比分公司多。杨得意和王西楼都乐见其成,因为人生永远都有取舍,你不能永远让别人“舍”,之前李疏一年往返晋市和宜市十四回理应得到对等回馈。 李疏研一的时候课程不怎么紧,尚能每个月挤出两到三天的时间往返于晋市与宜市之间,但研二的境况就大不相同了。老师的任务一项一项压下来,仿佛笃定他的学生们都能不眠不休创造神迹,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上千公里的往返,即便是宜市市内二十多公里的往返都经常十分吃紧。研二即将结束的时候,向来非常抗压的李疏终于撂挑子了。 “你说什么?你没有时间?” “对,我接下来的一周都没有时间,所以这轮碳纤维的系列实验都参加不了。” ——并非李疏突然“起事”,他其实三个月前就向老师申请过一次长假了,老师随口答应以后却又在临近的日子给他安排了新的实验任务。半个月前他又向老师请假了,老师仍旧随口答应了但很显然他仍旧没有放在心上。而李疏却已经不愿意再拖了。 “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老师隐约忆起李疏的那两条请假申请了,但仍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李疏沉默片刻,言简意赅道:“结婚。” “……准了。” 3. 王术以前也见过成荟——这几乎是句废话——她跟李疏交往了几乎整个大学时期,两家又只隔着条锦绣大道住着,不可能没见过。 之前见面,成荟待她客气有礼,不主动问什么,也不随意表达自己的意见。王术与李疏领了证再与之见面,成荟仍旧是一样的态度,以至于王术怀疑几年前奶茶店里钱慧辛一语成谶:李疏的妈妈喜欢温柔大方的青梅妹妹,不喜欢一顿能吃两大碗的大头妹妹。 “你跟我结婚用的户口本不是偷出来的吧?”王术坐在车里忧心忡忡地问。 “当然不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李疏小心避开过往行人把车驶进青铜街。 ——晋市的老规矩是,新人领证以后要在两边的父母家各吃一顿家常饭。午饭在跃层公寓里吃了,晚饭要来三秋胡同。当然,最终他们会去李疏自己的房子里过夜。关系合法的当晚,这点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我怎么感觉你妈不待见我呢。你身边是不是真的有个深得你妈青睐的青梅妹妹啊。” “她就是性子温吞,不容易跟人走近。我家楼下前两年新搬来的邻居,我们上下层住了半年,她都没有搞清楚人家是父女关系还是夫妻关系。” 李疏这样说着,又想起成荟有天晚上回来用震惊的语气问他,“你知不知道楼下那个叫甜甜的小姑娘其实并不是李先生的女儿”。他忍着笑意继续向王术解释,“她很喜欢你,刚刚听到你叫她‘妈’,高兴得把银行卡也给你装到红包里去了。” 王术闻言立刻不纠结被不被待见这个问题了,她转身从后座勾来小皮包,“咔哒”解开包包锁扣并拿出饰有精美刺绣的绒布红包,果然在厚厚的人民币中间摸到一张银行卡。 “……你怎么在家时不说。”王术用谴责的目光望向李疏。 结婚红包就是个彩头,就这个大小再厚也多不过两万。但是银行卡就另当别论了。两人婚前已经达成共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争取不给两个家庭添任何麻烦。 当然,王术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深知李疏是不可能会给自己家添麻烦的,如果以后真的有麻烦,肯定是自己这边的麻烦;而李疏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那天真的很困,而王术跪坐在他身后扒拉着他的肩膀试图说服他的言之凿凿煞有介事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她不让说,怕你推辞。你就当是我啃老,与你无关。”李疏果断道。 …… 王术领着李疏踏进院子,叫了声“爸妈”,王西楼和杨得意明明都在,却都故意不应声——王术出声之前听到他们讨论晚饭吃什么的声音了。 “他俩还生气呢?”王术悄声问“刚好”出来泼水的王戎。 “鼻子都气歪了,”王戎翻了个白眼,“偷偷摸摸嫁闺女算怎么回事儿?” 王术摸了摸鼻梁,低声解释:“我本来就不太愿意配合演这种猴儿戏。而且我怕亲戚朋友来了瞧见我们住的地方再说咱妈闲话,又怕他们根本请不来。” 王戎一手拎着盆儿,一手叉腰,道:“说闲话或者根本不来的亲戚朋友我们也不稀罕,咱妈借的钱后来把房子卖了以后都如数还给他们了,按照借钱时说好的还钱时间,给的也是说好的银行利息,欠他们什么?你故意不办婚礼,他们反而觉得牵累了你。再说,谁不想穿婚纱当新娘,你问问李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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