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邱芜澜冲她点头,“我有点工作要去处理。” “好。”季葶马上让开,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我给你泡杯茶吧?” “不用。”邱芜澜将外套递给一旁的佣人,松了松领口,走上了季葶方才下来的楼梯。 季葶仰着头,目送她进房才堪堪收回视线,扫向身后的儿子。 季尧弯了弯和女人如出一辙的圆眼,“妈妈。” 对着亲生儿子,季葶没多少笑意,只问:“少爷们呢?” 季尧眨眼:“我怎么会知道。” 季葶不耐地皱了皱眉,对季尧道了句,“来我房间。” 她走在前面,季尧乖巧地跟着她,看见女人穿着不包跟的棉拖鞋,露出纤细苍白的脚踝。 邱岸山喜欢弱不禁风的玻璃美人,因为邱夫人留给他最后的记忆便是这般模样。 他也不止一种口味,因季葶和过世的邱夫人容貌相似,于是成为了唯一一个住进本家的女人。 季葶心花怒放地进来,等了一年又一年,邱岸山始终没有半点结婚的打算。 她这才明白,他让她进门,只是因为家里需要一个女人以备不时之需。 谁也不能说邱岸山不喜欢季葶,他的确喜欢她,可他的妻子、他的伴侣、邱家的主母、孩子们的母亲必须是血统纯正的邱家人。 他们朝季葶的房间走去,那是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对面挂着巨大的邱夫人画像。 娇贵的女主人用脉脉含笑的眼睛注视着季葶的房门。 这幅画是季葶的穿衣镜,摆在开门的地方,用来检查她的仪态着装是否得体。 房门合上,对门就是厚重的窗帘,透不进半丝光亮,终年只有电灯的光。 为了保持病态,季葶躲着太阳,也吹不了一点风。 她在沙发上坐下,季尧站在她面前,女人挑剔地打量自己的儿子,半晌,低声开口,“她还没有用你?” 语气夹杂着烦躁的不悦。 季尧点头。 “都二十了,”季葶愠道,“你到底有没有上心?” 季尧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季葶便拧着眉道,“不重要的通告你就别管,空出时间多陪陪她,她对你不差,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成事?那一个个不入流的男明星都上了她的床,你为什么不行?二十了!你都二十了!从十六就让你抓紧,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再拖上四年,没了精力她更不会看你!” 她开口时还是正常的语调,到了后面渐渐尖利起来,混合着窗帘外的雨声,潮湿泥泞的气息裹缠了季尧全身。 季尧漠然回望满目怨毒的女人,她的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黑板,每个字都化作长针,非要刺进他的耳朵里不可,偏偏怕被人听见,音量很轻。 她说着恼怒起来,指甲拧上了季尧的胳膊,压着嗓子骂:“废物!废物!我二十岁时什么男人勾不到手,要是我二十岁、要是我再年轻十岁…教了你那么多年,你连个朝夕相处的女人都办不了!没用的小畜生,不怪你爸不要你!要不是看着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连我都怀疑你是哪来的杂种!” 细密的咒骂回转在这豪华的房间里,分明是歇斯底里,却因畏惧而不敢拔高音量,如同虫窝里的虫群,数量巨大,也只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潮湿的天气,房中的蔷薇熏香闷得季尧有些恶心。 他等着季葶骂累,然后熟稔道歉,“对不起妈妈,我会警惕那些男人的。” 季葶不耐地撑着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骂了不过十来分钟就头疼胸闷。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她头疼欲裂,“蠢材!世上那么多男人,你处理掉两个三个有什么用!” 想起了什么,她蓦地盯向季尧。那双圆眼在睁大之后显得有些恐怖,眼白处嵌着细小的血丝,精神衰弱让她很难好好睡上一觉。 “我看新闻了,”她道,“华君润,成了亚缇丝影帝。” 好臭…… 季尧垂眸,避开了女人充满血丝的巨大眼球。 屋子里的蔷薇味发了霉,臭得他反胃头疼。 他好想嗅那股清雅的兰草香气。 季葶死死盯着季尧,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就见少年脸上那对漂亮的圆眼蒙上了水汽,变得雾霭涣散,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他的呼吸吃力起来,脸色趋于和母亲一样的苍白。 季葶恨得踹了他一脚。 蠢货! 蠢货、蠢货!吸干了她的血肉青春,却连一点她的手段都学不到的贱货! 二十岁、二十岁! 这没用的公狗! 要是她二十岁、要是她没有生过孩子,哪里用得着他去勾引邱芜澜!这宅子里的年轻少爷们总能被她拿下一个! 季尧低头站在原地,两鬓溢出冷汗,他抱着头微微痉挛,季葶根本不在乎他的异样,她捂着胸口,心悸得发慌。 女人像是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吸气。 她熬了没有几分钟,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去床边,苍白削瘦的手抓起精油瓶,哆哆嗦嗦地往香薰里挤。 指甲一颤,整罐蔷薇精油都倒了下去。 “哈……” 浓到刺鼻的蔷薇香径直扑到季葶脸上,她双手撑在桌沿,两侧微卷的长发垂下,将惨白的脸颊遮在阴影内,亦将袅袅飘出的蔷薇香气聚拢在面前。 眼球被熏得刺痛,她呛得剧烈咳嗽,一边咳一边张嘴大口吞食着蔷薇浓香。 雨势愈大,隐约有了雷光。 门外响起女佣的声音:“去把那边的窗户关紧,别让雨吹到夫人的画像上。”
第4章 邱芜澜从大哥邱承澜手中接过秋叶娱乐时,秋叶娱乐只有个瘦骨嶙峋的基架。 集团事多,邱承澜顾不上新项目,给了邱芜澜选择,是进集团还是开辟新领域。 邱芜澜选择了后者,从大学入学便一手学业一手创业,十年下来,背靠着实力雄厚的秋叶集团,终于在娱乐圈取得了一席之地。 这是好事,也是束缚。 公司籍籍无名时,可以随心所欲无有顾虑;如今秋叶娱乐规模越来越大、名气也越来越盛,流程、管理及各方面的压力便也随之暴涨。 邱芜澜名为回家休假,实则不过换了工作场所,直到晚饭前才挂断会议。 她没有太强的食欲,但今晚弟弟会回来。 共同进食是维系家族关系的重要一环。 邱家人有着强烈的共识:工作学习是为了家族利益。 繁荣家族是最终目的,同一环境下只要有两名以上邱家人,他们就会准时出席餐会,如狼一般,通过分享食物表达友善、联络感情。 季尧趴在二楼的飘窗上,目光空洞地俯望客厅落地窗外的这场暴雨。 闷雷滚滚,临近傍晚,天色愈发昏黑。 巨大的水晶灯折射出华丽的明光,灯光被雨水的潮气洇渗、落在这座历史沉久的庄园里,透着湿冷的暗昧。 隔着爬满雨珠的窗户,季尧看见了侧庭的蔷薇园。 屋里的光像是暴雨中的蔷薇,本色再如何明媚鲜亮,都被波谲的天色、冷冽的急雨浇得昏昏然。 “泽安少爷。” 楼下响起佣人欣悦的问候,季尧从飘窗上垂眸,望见楼下的男人。 他身上是严谨到刻板的西装三件套,暗色的搭配,蓝得发黑的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他的相貌也是典型的邱家长相,知性冷淡。 “泽安哥。”季尧趴在围栏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笑吟吟地冲他问好。 青年抬头,透过银丝边的眼镜漠然地望向他,带着点儿嫌恶,如同憎恶动物毛发的母亲忍耐着孩子养在家里的猫狗畜生。 “泽安回来了?”季葶从餐厅转出,笑着同他招手,“就等你了。季尧,叫芜澜吃饭。” “好。”季尧轻快地应了。 在看见他进入邱芜澜的书房时,邱泽安眼中的厌色愈浓一分。 他步入餐厅,消毒双手后坐去自己的位置。 季葶在他斜对面,收拢身上的披帛,冲他露出个柔婉的笑。 邱泽安摘下眼镜,拧了拧眉心。 邱芜澜很快同季尧下楼。 她出现的瞬间,邱泽安狭长黑眸里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随之升起的依恋冲散了一身冷意。 像是邱芜澜在饭店对着季尧露出那个笑一样,邱家人对待家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姐姐。”他起身,等着邱芜澜落座,将椅子推进。 季尧坐在季葶手边,是离主位最远的位置。 邱芜澜抬手,递给了邱泽安一颗糖。 邱泽安微疑地“嗯?”了一声,她道,“剪彩时送的。” 季尧扫过那熟悉的包装,他中午在邱芜澜口袋里摸到了很多颗,但他最终只吃掉了其中之一。 纵然整头猎物都放在末等狼面前,它也知道,自己无权独吞。 季葶顺着话题聊了起来,“是宜安城的剪彩吗?” 邱泽安拨开糖纸,将糖含在了口中。 饭还没吃他就拆了糖,邱芜澜拦他动作慢了一步,无奈地笑了,“咬。” 邱泽安抿了抿唇,片刻才有些不情愿地动了颌骨。 细微的破裂声响起,糖球在他口中碎开,代糖特有的寡淡在齿间铺展。 邱芜澜知道,他不会咬她给的糖,也知道如果不把口里的东西吃完,他是不会去吃下一样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互动着,等邱泽安乖乖嚼完糖、开始吃饭后,邱芜澜才回了季葶:“嗯。” 她叉起一点小羊排放入口中,在家吃得比在店里多了些。 季葶不在意她的怠慢,“承澜和泽然最近还好吗,他们好久没有回来了。” “哥哥出差。泽然封闭式训练,还得要一段时间。”邱芜澜回道,“我下个月恐怕也没空回这里,你要是闷了可以去附近转转,医生说你该晒晒太阳。” “你也不回来呀。”季葶掠过了她的后半句,眼尾噙着点失望,出口的话自带两分娇昵,“不能多留几天么?” 邱芜澜盘中放入了一条贴骨肉。 邱泽安把自己羊排上的那一条肉分给了她,又从她盘中取走了羊排的剩余部位。 “分公司新建,可能有点忙。”邱芜澜叉起邱泽安切来的肉咽下。 “好嘛,你们都不回来,岸山就更不指望了。” 季尧有一搭没一搭地切割着盘里的肉,贴骨的部分被完整地挑出,其余的菜被他切得碎烂。 他用刀娴熟,透出优雅,百来刀没有一声磕碰盘子的声响。 长条的餐桌,主座是邱岸山的,左边第一位是长子邱承澜,右手第一位是邱芜澜。 这三个位置固定不变,长子长女之后的分别是双胞胎邱泽安、邱泽然的座位。兄弟俩谁在就谁坐,要是今天在的是弟弟邱泽然,邱芜澜身边就会是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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