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施主气象舒阔,不见愁结,确实有佛缘。” 少薇莞尔,心底道,坏了,可不能让陈宁霄知道。不过她最近想当女弟子的心是越来越弱了,可能越靠近陈宁霄一分,就越离青灯古佛远了一分。 僧人垂眸看了她手掌片刻,略一颔首,口吻很缓:“少施主虽然才二十二岁,但前半辈子吃足了苦,正是这个原因,你的气象才更显得珍贵。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能在隆冬腊月越冬的植物不少,但能磨出风采的,却不一般。不过到了这一步,少施主这辈子的苦已经吃完了。” 少薇:“?” 啊?原来是看手相? 她是没想到这话里虚处大着呢,也没说是从她手相上得到的结论呀。末一句单看作是句吉利话也行的,毕竟以她的心性,她的日子任谁看都坚信会越过越好。 僧人不疾不徐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少薇缓缓回拢手心,像是很珍惜这掌纹上昭示的命运。唇瓣也带起了笑:“那……” “想问什么?”和尚但笑不语,一旁歇脚喝茶的众僧侣们也笑。 少薇扣了手腕回掌心,眼眸明亮,稍稍放肆了些:“能问姻缘吗?出家人能谈姻缘吗?” 整个僧班都异口同声了:“能!怎么不能?” “我和陈施主的姻缘,怎么样?”少薇俯着身体,上半身忍不住更加前倾,但声音却小下去。 “那一位陈施主?”和尚虽明知故问,但也算程序——忽略掉众人眼中的促狭的话。 少薇脸皮薄,迅速蔓延绯色,低着眼睫,软皮鞋在地毯上蹭了蹭,方红唇轻启,口齿擦出气实声虚:“陈宁霄……施主。” 和尚的回答却绕:“我刚才说了,少施主后半生再没有苦吃。所以少施主和陈施主的姻缘是好是坏,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少施主自己会知道。” 少薇细细地揣摩着这句话,在众僧的注视下,脸上渐渐显出开悟之象,于是大家就更笑了,有欣慰之感。其实僧班里许多僧人都年轻着呢,不比她大多少,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刻。 少薇鞠躬道谢,脚步一步三跃地离开。 方丈主持目送她离开花厅,心想,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完成任务? 一旁弟子问:“师父怎么突然想起给人看相?” 和尚不算命,顶多给算算黄道吉日,开开光,解解签而已,不知道他今天闹的哪一出。 方丈主持慢条斯理卖关子:“不要胡说,为师哪一句是从‘相’上说的?” 小弟子们:“……” 外头花园里的同学们也聊得差不多了,陈家的佣人来请吃饭。为着他们,在原本宴客的中餐厅外单独开了一席,仍然是全素食供应,但颐庆最好的素食餐厅班底此刻都在陈家了,做出了满汉全席的水准。 少薇从花厅另一侧移门出去,打算透透风散会步,与陈宁霄迎面而遇。 她跃前一步:“刚刚那个大师傅给我看手相!” 多巧的事,前几日晚上还和他开起算命的玩笑呢。想着随便算吧,肯定算得不准,心里忐忑。可是真煞有介事地找人算,又怕算出来不好,连说句“我不信”的勇气都没有。和尚来得真及时,解了她心头痒,又是好话。 陈宁霄不露声色,装不知情:“哪个大师傅?” “就是每天领着做功课的主持。” “哦。”陈宁霄一脸淡漠,“和尚也开始算命了?业务这么广泛?问你收钱了吗?” 听听说的什么话!少薇要去捂他的嘴:“你别出言不逊。” “逊逊逊。”陈宁霄压了压快要上翘的唇角:“看出什么名堂了?” “他说我以后命好!先苦后甜!”少薇左手捏住自己那只被看了手相的右手掌,宝贝似的,“说我梅花香自苦寒来。” 老和尚。让他说点吉利话,没让他这么哄。话都给他说了,那他说什么? “还有呢?没问点别的?”陈宁霄循循善诱着。 “没呢。”少薇一脸正气无辜。 陈宁霄脚步略顿,蹙眉:“……就没聊点具体的?” 少薇:“什么具体的呀?” 陈宁霄:“……” “事业吗?”少薇问,“我觉得这个事在人为吧,而且一路走来,确实运气很不错呢。你看啊,回国后就遇到了陈佳威,帮了我拍第一组大片,之后又给我介绍尹方,还带我去后台探班,拍了那组男模后,又碰上马萨,马萨一怒,要看我照片,这机会我也抓住了,去了米兰。遇到Jacob……” 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呢?陈宁霄只看着她蔷薇粉的嘴唇一张一合个不停,说的尽是别人的名字。 他心平气和地忍耐下去,等她如数家珍完,又问:“别的呢?” 少薇苦思冥想一阵。 陈宁霄等她开窍。 少薇开窍了,合掌一拍:“哦!健康和寿命吗?” 陈宁霄:“…………” “这个我也觉得事在人为呀,我们一起调整好作息,合理化饮食结构,好好锻炼……” 陈宁霄再次耐心地听她叽里哇啦说了一通,终于提取到关键词:“谁一起?” 少薇看着他:“我们一起。” 他最近都穿衬衫,要么黑衬衫佩白花,要么白衬衫胳膊上戴一圈黑袖标,都很纯粹,把他的苍白、冷锐和深沉都更提炼出来。 “我们一起的这种事,叫什么?”陈宁霄循循善诱到了极致。 “姻缘。” 陈宁霄恍然大悟:“原来你知道这个词啊。” 又问:“这个问了吗?” 少薇点头。 陈宁霄遂问:“好还是坏?” 他给她兜底:“好当然就好,坏也能化解,无非就是想要点钱。” 少薇又去捂他的嘴:“好的,当然是好的!你别再出言不逊了!” 陈宁霄忍笑不止。 这一路她都顺着他脚步,不知不觉就被他带到了一间开阔的厅外,里头人声比别处旺,显然是群年轻人。 少薇心里刚有了猜测,移门就被陈宁霄哗啦一声推开了。 身上衬衣捎带长明灯与香火气的男人,牵着一旁穿黑色半身旗袍的女人,就这么很突然地亮了相。 满室皆静,谁的汤勺叮当一下砸进瓷碗里。 陈宁霄目光淡定环视一圈,继而颔首:“招待不周,请大家担待。” 司徒薇也在这儿,正找曲天歌说话。她是满屋子里最不吃惊的那个。 少薇没想好说什么,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来,弯了弯,当作招呼。 说不震惊是假的,毕竟距离官宣才刚过去小月,而这是什么场合?一个家庭单位里所能出现的最高规格的大事,无非就是婚丧嫁娶,因此条条框框规矩甚严,别说是女朋友,就算是未婚妻,但凡没摆过公开的订婚宴的,那都有说头。 其实外人如乔匀星等人,对两人的恋爱反而比当事人看得开看的淡。恋爱嘛,谈一谈也很正常,就算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无可厚非,大家都是自由开放的。所以当日官宣在一起后,朋友圈最多的想法就是“没想到”、“怎么发生的?”,这股劲儿一过,也就接受事实了。 大家想得更多的,还是觉得将来得分。 这是很务实的猜测,只对事不对人,换个别的姑娘他们也这么想,因为恋爱是恋爱,婚姻是婚姻。他们自己谈女朋友,也是新鲜劲儿过了就冲着分手去的,没谁抱着“我得跟她结婚”的念头开始,否则开启个恋爱这思想成本也太高了,没谈就先沉重上了。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有效的关键词只有一个:【家里介绍的】。 再者,还是觉得六年的守候纯是熬出头了,女生们服气少薇有耐心,男生也挺为她欣慰,别管结局如何总之这把瘾是过了。好聚好散不怨,以陈宁霄这性格,分手费薄不了。 但少薇出现在这里,就另当别论了。 别说别人,乔匀星也一脸茫然。 少薇很少揣摩别人的目光和看法,别人怎么想她的跟她本人又不构成关系,所以她以为陈宁霄带她过来就是顺路。 陈宁霄倒是已经挑好工具人,目光一定,叫了司徒薇一声:“薇薇。” 司徒薇应声:“啊?” “长辈那边开餐了,你带少薇先过去吃,我在这边聊聊。” 司徒薇:“ ……” 所有人:“……” 虽然知道纯纯是被他顺手用了,司徒薇也还是从曲天歌身边起身,贴了下少薇的胳膊:“走吧?” 少薇抬眸看了眼陈宁霄,陈宁霄轻声安抚:“我等会儿就来。” 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等两人出门,陈宁霄姿态漫不经心地单手拎开椅子,就近坐下“最近她都跟长辈一起吃饭,去晚了长辈要问。” 朋友们心里不约而同:谁问你了!
第109章 “几个意思?” 一张大圆桌,只有乔匀星问出了口,其余人都闷声不吭。 陈宁霄气定神闲地斟茶:“指的什么?” 乔匀星挑眉眯眼:“刚刚那一幕?” 陈宁霄讶然反问:“怎么,你们那里谈女朋友,不跟长辈一起吃饭的?” 乔匀星忍住了丢一纸盒过去的冲动,说:“我靠。” 难办了。乔匀星的表情和心情都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晴一半是阴,一半想说兄弟你节哀凡事有哥几个在,一半又想说你大爷的那可真是恭喜你了啊。 陈宁霄唇角衔笑意味深长,故意装不知:“怎么,是哪一点让你们这么惊讶?” 曲天歌一手搭桌沿,前倾身体:“伯父……?” 她讳莫如深,但懂都懂。 圈子里谁不知道,陈宁霄才是那位大人物真“亲儿子”,接班的调子早已定下,够资格跟陈家联姻的,冲的都是陈宁霄去。 陈宁霄思考了一会儿:“他蛮喜欢她。” 所有人:“……” 少薇跟陈定澜没什么直接交集,就第一次同桌吃饭时叫了他一声“大伯”。光这声大伯,就让其他几位长辈或同龄人心声异彩纷呈。没别的,通常情况下,除非亲至血缘,一般都会以职位称呼他,或毕恭毕敬,或诚惶诚恐,顶多前面加上“定澜”二字,以示自己与他熟稔亲厚,别的小辈,再亲,叫声“老师”也顶天了。 少薇一个什么认证都没的女朋友,上来就随陈宁霄叫大伯——甚至不是更书面郑重的“伯父”,多少有点操之过急,或者说没摆正自己位置。 陈定澜没什么表示,与她颔首,问她哪里人,哪里求学,学的什么,如今工作为何。少薇一一作答,不夸张也不自谦,说事不带修饰,亦不渲染。她的这份事业在这些人眼里自然算不上多高,毕竟奥叔这样成名已久的,也不过是有钱人游园会的添头。 陈伯母端坐,被佣人摆弄碗筷伺候着,金殿菩萨一样岿然不动的脸色:“女孩子工作还是稳当些好,不合适太奔波。否则一个家里两个都忙,聚少离多,感情要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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