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好沉默良久:“不怪我,真的很臭。” 李遇嗯了一声,说:“那包螺蛳粉好像过期的。” “……” 大家活这么大都挺不容易。 时间还早,室外依旧像蒸笼似的热气腾腾。 认真恋爱的第一天,两人默契地发现年轻情侣的日常好像不适合他们:郑好不爱逛街购物,李遇对于数码游戏敬谢不敏。 十分钟后,清心寡欲的老年恋爱选手在五楼室内儿童乐园找到了归属。 他俩坐在家长等候区,手里各托着一杯奶茶,看着池子里上蹿下跳的小孩发呆。 郑好说:“等我老了就在这里办托儿所,专门帮人看小孩。” 海洋池里球体摩擦碰撞的声音沙沙地,她很喜欢,曾经在海洋池一坐就是一整天。 李遇问:“你喜欢小孩?” 郑好摇头:“我没有弟妹,一直对揍小孩很向往。” “揍自家熊孩子没人管,别人家的不行。” 郑好一想也是。熊孩子要是不能揍,天天看着多闹心啊。 她马上转换人生终极目标,改口:“那我还是去跳广场舞吧,运气好还能当个领舞。” 也算圆了小时候的女团梦了。 李遇的眼前有了画面,六十岁小老太动作慢半拍地跳女团舞。 郑好问他:“你呢?老了以后去做什么?” 李遇答得理所当然:“那我不得给你扛音响吗?” 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郑好愣了愣:“哦。” 她转过头继续盯着小孩玩滑梯,目光专注得像安全监管员。 直到第三个小孩从滑梯滑下来,她才说:“我这么有素质,肯定戴蓝牙耳机跳。” 李遇笑了,学她哦了一声。 郑好宅了许多年,为了避免变成不见天日的老古董小邋遢,她给自己制定了许多自律指标。 例如一周至少进行一次大扫除,不能超过三天不洗头,以及每天出门两个小时、步行半小时等等。 搁在以前,她会捧着一杯奶茶坐在这里发呆,直到闹钟响起如蒙大赦滚回家去。 今天旁边多了一个人,时间变得飞快,她们甚至没有讨论好老年广场舞的歌单,时间就到了。 正准备起身回家,身边不远处坐着的一位大姐见他俩安静下来,过来搭话:“里头哪个是你们家小孩啊?” 郑好线下总是慢半拍,还没反应过来,李遇伸长手臂随手往海洋池里一指:“穿背带裤那个。” 那是个五六岁扎俩羊角辫的小孩,李遇觉得她长得有点像郑好,观察好一会儿了。 大姐也发现了,点点头:“跟她妈一样漂亮。” 郑好:“……” 大姐很八卦,凑过来问东问西,李遇倒是有问必答,可惜是已读乱回。 没两分钟,他俩变成了一个苦寻孩子多年却怕打扰孩子、只敢在远处偷偷关心女儿的苦情夫妻。 他面部表情不算丰富,说话的时候淡定又从容,哪怕在说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莫名就很让人信服。 郑好听得入迷,心想不愧是悬疑小说作家,寥寥几句就把剧本悲情的氛围定下来了,她好像在追现场连载似的。 大姐也没想到随口的搭讪换来一天的沉默。 她脸上的表情就在震惊-怀疑-选择相信-但是真的好离谱之间频繁切换。直到李遇的故事戛然而止,带着郑好离开,她手里的幼儿教育传单愣是没递出去。 郑好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好奇地问他故事后续。 李遇耸肩:“谁知道。” “……最烦你们开坑不填的人。” 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刚汇入车流就堵住了。 李遇目光落在红绿灯上,左手把着方向盘,手指轻敲盘面,忽然说:“下一本我写个甜文?” “?” ***** 拥有郑好同款美国作息的李遇是个作家,据他自己所说,就是个破码字的。 郑好还记得他掉马的那天,她刚刚完成当日运动指标,面如菜色站在一楼等电梯。 电梯从地下室上来,厢门打开,快递员抓着推车站在里面,四个巨大纸箱几乎塞满了整个电梯。 他徒劳地挪动了两公分,抱歉地说:“要不你站我推车上?” 郑好拒绝了。 五分钟后坐下一班电梯上楼。 房门打开,刚才电梯里的那些箱子就堆在客厅里,其中两个已经被人割开了,纸板翘起,露出里面暗蓝色的书面。 倒是没见到人。 作为异性同居室友,两个人平时都有刻意避开碰面,住了大半年,郑好对这个室友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长得还行但是每回碰面都像被人吸干了精气多半是个游戏死宅”——的层面。 她扫了一眼,正要加快脚步回房间,脑海里还滞留着匆匆一瞥的投影。 后知后觉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字眼。 她停了下来,把翘起来的纸板往外一掰,露出箱子内的全貌。 是满满一箱的新书,封面上湛蓝的海映着稀疏星子,一艘倒翻的小帆船孤零零飘在海中央,水波荡漾汇成暗金色的书名:粼。 翻开新书扉页,有一个新鲜出炉的墨水都还没干透的签名:由缰。 郑好愣住,好像有一道电流从头顶穿过,她久违地感到身体活过来,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战栗。 由缰——最近两年声名大噪的悬疑推理小说家,郑好作为小说杂食者,喜欢他很久了,追连载的时候甚至梦见自己为了剧透追着由缰大大跑了二里路,由缰大大揪着稀疏的头发边跑边哭:秃了!已经秃了! 原来大大就住在自己楼上,一点不秃,长得还帅,她甚至在某个雨夜蹭过大大的夜宵。 郑好想吸氧。 忽然,有人从楼上下来。 郑好略紧张地站直,缓缓抬起头。 一个高瘦男生穿着老头衫背心、黑白宽松格子裤走下来,略微驼背,右边裤腿耸上去露出半截小腿。他也没穿鞋,赤着脚从楼上下来,微长的头发此刻像鸟窝似的团在一起,随着他往下走飘出一簇簇白色的猫毛。 “……”郑好心里的大神光环瞬间破灭了。 李遇面无表情地打着电话,声音微哑:“……不就几个番外。没问题啊,我今天晚上通宵就给你写出来。” 顿了顿,他补充,“写完我就从十九楼跳下去。由缰绝笔,你看怎么样?” 电话结束于他凉飕飕的一句“下次再让我给你擦屁股试试看呢?”。 挂上电话,李遇才看见客厅里站着个人,右脚悬空了两秒,若无其事踩上楼梯底的地毯,顶着鸡窝头淡淡打了声招呼:“早。” 郑好同样很淡定,回他:“早。” ——晚上八点半,两只夜猫子在客厅相遇,互道早安,然后各自回房。 虽然大神光环破损,郑好依旧默默追由缰大大的小说。 他最近连载的故事讲述了某市不同地区在同一天发生了三起凶杀案,凶器被证实是同一把匕首,然而嫌疑人分别是三个毫不相干的高中生。 小说刚开坑不到一个月,郑好每天混在嗷嗷待哺的粉丝群里喊”饿饿饭饭”。 结果这个人一扭头,说要转换赛道写小甜文。 作为粉丝,郑好想要一筷子戳死他。 作为女朋友,郑好……郑好有点好奇。 “你准备写什么?” 李遇捧着电脑神神秘秘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郑好:“到时候是什么时候?我死之前吗?” 回复她的是暴力敲击键盘的声音。
第3章 ◎《Maybemaybe》◎ 李遇住的上层全部打通,一米八大床靠墙摆放,床上地下乱糟糟地丢着书本衣物。 郑好抱着平板多看了两眼,李遇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拉上了薄薄的纱帘。 郑好跟在他后面,说:“我不会歧视你的。” 李遇斜来一眼:“你凭什么歧视我?凭你建成山头的沙发吗?” “……” 进到他工作的区域,第一眼看见满墙的书。和匆匆一瞥的卧室比,这里明显整洁许多,摊开的参考资料摆在一个角落,夹着手写的书稿批注。 被他摁在桌前坐下,郑好不由期待,或许她今晚能沾一沾大神的灵气,也画个一鸣惊人的更新。 如果说李遇是个“破码字的”,那郑好就是不加引号货真价实破画画的。 她原本是个籍籍无名的插画师,凭借热爱在温饱线上挣扎,几个月前不顾画友的劝告尝试连载漫画,成绩斐然,现在是一名查无此人的漫画家。 同是行业小透明的画友看过她的漫画,诚实说:“你画得挺好的,但题材不行,剧情线好模糊,我看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故事。”最后委婉地劝告她回归正道。 郑好觉得无所谓,梵高死之前也卖不出画。 她打开软件,略思索片刻,开始画今天的更新。 桌子让给了她,李遇自己抱着笔记本蹲在单人沙发里,刚开始还有一点敲击键盘的声音,渐渐声音小了,也慢了,最后归于安静。 一旦沉浸入自己的世界,郑好就无比专注。 兴许真的沾了大神的灵气,今晚的更新顺畅许多,点下上传按钮,扶着脖子坐起来,时间已到凌晨。 房间里很安静,两只猫趴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互相舔毛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她转头,看见李遇盘腿坐在小沙发里,电脑早就扔到一边,抱着平板往下滑。从她的位置能看见四分之一个屏幕,马上认出是自己的漫画。他神情专注,每个分镜都看得极慢。 到了原本的最后一话,手指下意识往下一划,页面加载两秒,跳出新的内容。 李遇于是抬起头,看见她趴在桌面上,脸向这边侧着不知看了多久:“画完了?” 郑好点点头:“你怎么看上了?” “好奇。” “是不是很无聊?” 她的漫画实在无人问津,偶尔冒出来的几条评论也表示鸡零狗碎没什么意思,画了几个月,至今收到的稿费还不够商场里买两件衣服,迫不得已身兼两职回头画插画了。 李遇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说:“不会,很有意思。” “嗯?”郑好没明白,离开椅子凑过去。 李遇却不说话。 看到今晚更新的一群小老太跳广场舞的画面,他终于确认,这些天马行空的零散的画,大概姑且可以算作她的脑内日记。 漫画始于乔迁新居,第一页画的是黑漆漆的房间里蛰伏的一只利爪凶兽。 李遇想了想,一年前她刚入住的时候路西法正值发情期,每天夜里躲在角落划拉地板,嘎吱嘎吱搅得人不安宁。 楼下新室友入住三天,委婉发来了消息,没熬到周末,他带着好大儿去医院割了蛋,终于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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