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月却这么站着无动于衷,她怔了怔蹲下身伸手刚触碰到旁边的杂草。 裴霁宁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手腕,“我来。” 他扳开她的手,又用纸巾擦拭干净她的手才接着清理那些杂草。 姜宜月没有反驳,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没过一会儿,墓前已经一片崭新。 这个时候太阳突然从乌云中爬出,一缕缕的光亮照射大地。 “宋老师,你的遗愿我都帮你完成了。”裴霁宁起身,笔直的站在姜宜月身侧。 他抓住她的手,下意识的十指相扣,脸上笑意绽放,像是一位完成作业期待老师夸奖的学生。 裴霁宁侧过脸对上她不解的视线,“以前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现在愿意了吗?” 分手的那段时间,他无数次想解释当时发生的所有,可姜宜月沉浸在自己的视角里。 她固执,不听他的一言一词。 现在呢。 姜宜月心尖一颤,突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她攥着他手的指腹慢慢缩紧,须臾在他的视线下点头。 裴霁宁移过眼,他的目光逐渐有些恍惚,像是回到当年一样。 记忆漂浮回到他见宋君竹的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他九岁不到。 宋君竹作为他的老师,她生病期间他过去探望过很多次,那次他跟往常一样过去探望。 他却在门口听到宋君竹和姜伯平不一样的谈话。 裴霁宁已经忘记他当时为什么会僵在门口偷听,只记得他没有走,就呆呆的站在门口。 他听着里面的对话,一句一句的记住。 宋君竹刚化疗完,疼的在床上哆嗦。 她难忍抽泣抓住姜伯平的手,不停的念叨着:“我好疼,好疼,我受不了了。” “我现在也好丑,你看我的手,再看看我一头我最喜欢的头发也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向不容易透露情绪的姜伯平也在那一刻红了眼。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不丑,你听话乖乖化疗,乖乖治病,以后会更漂亮,也会再长出头发。” 宋君竹却笑了,“你骗骗别人就好,怎么还自欺欺人。” 裴霁宁正是在听见这句话时彻底僵住,他不敢进去,也没敢回头。 因为他记得,每次来宋君竹都说,她的病快好了,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继续教他钢琴。 怎么这次,却不一样了。 他不敢相信的站在门口,继续听下去。 姜伯平有些愣住。 宋君竹的病,他确实最了解。 她现在化疗已经没有任何用,甚至还会加速病情,她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无力回天。 姜伯平抱着她,“会好的,会好的,我已经再叫人去找配对,你信我,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 宋君竹冷静了些,贴在他胸口,“别白费力气了,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只是想你可以在我走后好好照顾泱泱,我只有她这一个孩子。” 提到姜宜月,她有了一些力气。 宋君竹直直的盯着他:“你答应我,我不求你不再娶,只求你这辈子只能有泱泱一个孩子好不好。” 姜伯平没有回答。 宋君竹伸手无力的摇晃着,她提起音量:“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姜伯平握住她的手,“别说胡话,我不会再娶,更何况你不生我哪再来孩子。” “姜伯平,你答应我。”宋君竹突然正经的呵斥。 她太过于认真,姜伯平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 裴霁宁那个时候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宋君竹会那样说,提那些要求。 后来他才知道,她在交代遗言,为姜宜月谋取。 姜伯平答应了,也确实做到了,那么多年来只有姜宜月一个孩子。 宋君竹突然松下口气,她安稳的贴在姜伯平的怀里,目光开始模糊,她幻想道:“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想入圈当演员。” 这些年以来,她大概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要做自己。 “现在也可以,等你病好我就送你入圈好不好,我不会再阻止你,我会拿最好的资源捧你好不好。”姜伯平垂下头诚恳道。 当年,宋君竹在事业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如果她的病可以好起来,他愿意付出任何 代价。 宋君竹被他逗笑,呢喃一句:“你不是不愿意我入圈吗?” “那是因为圈内复杂,我不想你承受那些苦楚。”他怎么会不了解其中的心酸,更何况他有本事有能力。 宋君竹只要做好阔太太,为什么还要去吃那些苦。 他舍不得她吃苦。 姜伯平看着她笑双目再次被泪水打湿模糊,他盯着她再次提出: “阿竹,我们用泱泱的骨髓吧,只有她可以救你,到时候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入圈,你想做什么想拍什么我都满足你好不好。” 他难忍哽咽,“我想泱泱也会愿意,至于身体,泱泱还小可以慢慢养,可你要是…” 姜伯平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直接跳到最后一句要说的话:“泱泱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宋君竹原本黑了脸,她和姜伯平早就说好以后再也不要提出使用姜宜月骨髓这件事。 他现在再提,她没忍住沉下脸色,却在听见他最后那句话时又软了语气: “没用的,医生说了,哪怕是骨髓移植我以后还是会复发,泱泱本来就小,体质也不好,万一因为我…” 术后的风险她不敢想。 她宁愿自己出事,也不要泱泱出事。 姜伯平知道姜宜月可以救宋君竹时,她们就已经做了最完整的体检。 最后得知的消息却是存在风险,不适合骨髓移植。 哪怕移植成功宋君竹也无法好全。 比起后面再次病发的折磨,她更想一了了之。 “可是——” 宋君竹没听姜伯平说完,她即刻打断,声音再次哽咽,“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再也不会提,没有我你也可以照顾好泱泱,而我…” 她的泪水滑落,“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你看我,你看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骨髓移植之后你就不会——” “姜伯平!”宋君竹怒吼道,“我真的很痛,每天都很痛,哪里都痛,那么久了,我真的受不了。” 从发病至今,她每天都在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每天都要靠止痛药度过,现在她却发现止痛药没什么用,她开始硬熬那些痛苦的夜晚。 她每晚疼的都能浸湿床单。 他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吗? 她真的受不了了。 姜伯平没有说话,红润的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他无奈的抬起头看向白花花的天花板。 他们因为这件事情争执数次,每次得出结果都是如此。 裴霁宁站在门口偷听,他听懂了一些默默站在那里没有出声,一边推着车的护士从他旁边路过。 他下意识的避让,却在那一刻撞到门发出声响。 裴霁宁暴露了。 转过头的那一刻,宋君竹和姜伯平纷纷盯着他看。 他心跳不断的加速跳动,有些无助。 宋君竹意识到裴霁宁可能听到了什么,她下意识的翻身下床瘦如枯槁的手抚摸在他脸上时都在不停的颤抖。 她盯着他的眼睛细细打量。 裴霁宁一动不动,感受着她的动作。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老师好像是要离开他了。 宋君竹一只手攥住他的胳膊,轻声细语道:“霁宁会帮老师保守秘密的对吧?” 她眼里满是恳求,裴霁宁至今都记得她这双眼睛。 他没有说话。 宋君竹眼泪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转,却一滴未落,见他的反应,她又坚定的追问一句:“霁宁会帮阿姨保守秘密的对吧?” 这一刻,她右眼的眼泪率先滑落,连带着嗓音都带着浓浓的哽咽。 裴霁宁终于点下头。 宋君竹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霁宁是好孩子,肯定会帮老师保守秘密。” 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贴在他耳边解释道:“泱泱身体不好,不适合为老师移植,老师想让她健康成长,所以选择离去,霁宁会理解我的对吧?” 她不断的把他搂紧,像是在抱姜宜月一样。 “泱泱骄纵,但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喜欢你总是缠着你,老师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理她,只是以后等老师走了你愿意帮老师多哄哄她,多陪陪她吗?”宋君竹。 裴霁宁没有任何反应。 他张了张嘴。 宋君竹把他推开,直视着他的眼睛,“好不好,帮老师照顾好泱泱。” 裴霁宁迟疑半晌,却在这一刻郑重点头。 宋君竹笑了起来她满意的看着他,最后又把他搂紧怀里轻声安慰。 她唱起了那首童谣。 平时安慰他和姜宜月的童谣。 宋君竹有两个遗愿。 一、让他隐瞒姜宜月。 二、让他照顾好姜宜月。 他都做到了。 裴霁宁转过头思绪飞回。 他们一同站在太阳下,站在墓前。 姜宜月听完这一切显得格外平静,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攥紧他的手感谢道:“谢谢你为我妈妈保守那么多年的秘密。” “她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至少那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说出一句。 最后无可奈何才被她逼着说出缘由。 那不能怪他。 裴霁宁一愣,“又嘲讽我?” “什么啊。”姜宜月跟着皱眉,甩开他的手,“我说的不是贬义,是褒义。” “真的假的。”他不敢相信。 姜宜月无奈,她似小猫炸毛道:“假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满意了吧。” 她们在暮山上停留了一个小时左右才走,算着时间姜伯平应该要来了。 姜宜月可不想跟他碰面。 她往回走去,裴霁宁跟在身后忙不迭道:“我信我信,你满意了吧。” 姜宜月坐上车,她瞥着他冷眼反驳着:“不满意,你别信。” “怎么敢不信,你以后说什么我都信。”裴霁宁。 她听着他的话,饶有兴趣的挑起眉头玩味道:“我说你是猪妖你也信?” 车辆缓缓行驶。 裴霁宁迟疑半晌,点头:“我信。” 姜宜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恰巧此时一辆白色的车爬上车来,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谁的车。 车辆行驶到他们车边时,姜伯平摇下了车窗看着她。 姜宜月只看了一眼,瞥过头没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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