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内期间的最后一次出差里,她和我说,她想要一个项链。我很开心她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她主动提出来的东西,我出差间隙,毫不犹豫的奔赴了拍卖会。 当我拿着项链回来的时候,我想快点见到她。 但是没想到,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奶奶的电话,告诉我,裴老爷子快不行了,让我在M国顺便把裴子舒接回来,又是裴子舒。 我可以回去,但是我不想回去。 “让她自己买票吧,比较快。” “那也好,太费事了——”奶奶是这么说的,但是片刻后,电话那头的就换成了母亲的声音:“周淮律,你也好意思让她买票回来,周家和裴家的关系,是世交,不是普通朋友,你要重视家族之间的关系,你太没有人情味了。” “这些话还好裴家不知道,不然,以后让我的脸往哪里搁,你给我去接她。” 让我去特意去接她?我是疯了,和她共同相处在一个空间里,空气都是窒息的,我从未厌恶一个人如此地步。 母亲还在讲话,像紧箍咒。 我不想再说,应承下来,只是让我去接她,这不可能,飞机安排给她,是我最大的仁慈,但是没想到,资料落在了飞机上。 而这个资料,是等下父亲要看的,这次我出差,就是为了这个项目,如果被他知道我落在飞机上,他根本不会把重点放在我做的项目如何,而是我为什么会犯这个低级的错误。 我无心再去应付他们,我实在无力开口去解释任何,我干脆坐在车上等着,下车拿资料的时候,她忽然说我的手机屏保很可爱,我低头看去。 心里对江枝的思念更深,我的老婆,当然可爱了——但是我连这句客气的话都不想和她说,再折返的时候,我看了眼许特助,他不愧是我的得力助手。 打开了副驾的门,让裴子舒坐在了副驾驶。 我去到了裴家,见到了裴老头,什么感情都没有的人,还要表现出世家情深,父亲就是延续了爷爷的好威风,特别是裴子舒的父亲那一辈都是无能之人,他更是开心了。 巴不得彰显周家的人情、实力。 “淮律,你去安排打点一下裴爷爷住院的事情。” 我只能听话,在他们眼里,我只能听他们的话,不要有任何的忤逆。我无心、也不想应付这种社交,提出要走,终于离开后,坐在车上的时候,父亲发来责骂的短信。 这还不够,他打了电话过来。 “这就是你的气度!” “你就那么急着回去吗?” “周家怎么会养你这种没有眼力见的人?你能不能成熟点,稳重点?” 电话被他骂到没电,自然关机,我终于可以开口,让许特助开车回家。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江枝,那么晚了,她还没有休息。 她上前抱着我的时候,我想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话在嘴边,又胆怯了。 那么大人了,被父亲骂,算了,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回到家我就安心了。 那些烦恼,她不应该知道,也不应该让她去替我担心。 当我在床上抱着她的那一刻,那种温暖的怀抱,是我想了一个月的,连轴转的工作,没有片刻停歇,当困意来袭,裴子舒打来了电话,又是她,又是她—— “不管她。”我说,我也真的懒得管。 要是这句话被父亲听到,又要骂人了。 我也只能在江枝面前,那么放肆的说自己,做自己。 第二天,清晨就看到了父亲发来的短信,因为昨天的离开,他今天要在公司看我出差的结果。这种无时无刻的窒息感,紧紧缠绕着我。 下了楼,我又看到了江枝在厨房忙碌,呼——我的心里很沉重,该怎么告诉她,做的这些很难吃?但是我又不能开口指责,好像这样,她会变成第二个我。 我又是成为了第二个周家的人。 尽管再难吃,我也还是吃着,我期待她看到项链的反应,拿出来的时候,她开心的吻了我,只是当她提议要去试婚纱的时候,我要怎么告诉他,我要去公司忙? 不是忙,是父亲要找个理由骂人。 我不想告诉她,不敢告诉她,只能把回去的借口找出来。 但是没想到,今天父亲除了骂我,还要教我人情世故,拉着他的几个好友,在酒桌上让我敬酒,让我喝酒,口口声声是,让我学会知进退,在社会上,要学会谦卑。 他不是要我知进退,他是要我听他的话。 我到底算什么? 我到底是他的儿子吗? 我被许特助搀扶进了车里,满腹委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在思考,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很窝囊,我到底是不是不适合继承周家,为什么我做的每样东西,都不能得到认可? 我的眼睛是红的,我不想让江枝看见,我也不想让她看见我颓废的那一面。 但是她为什么偏偏在沙发,为什么? 我只能走快点,再走快点,快点回到房间。但是她为什么那么体贴,为什么还要给我喂醒酒药,我没有勇气去看她,怕她发现我骨子里是个烂泥。 我怕她也认为我是父亲口中的烂泥扶不上墙。 我闭上眼,只想着明天怎么办,明天要去祖宅,又要见到他们,父亲对我,母亲对她,好像总是想从我们身上挑出毛病来。 她呢,会不会也觉得很累,很累? 安静好久好久后,我开了口:“明天要去祖宅,早点睡吧。” 睡饱了,才有精神。 明天的聚会毫无疑问又是在上演家和万事兴,父亲在奶奶面前表现的和昨天完全不同,我庆幸他在江枝面前给我留了面子。 不要让我老婆看见我挨骂的模样。 我应付着他,却又听着她们女人的对话,果然,又有催生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子那么快出来,我不想他们过得和我一样。 我只想待我有能力的时候,再去生孩子。 这些话不能说,只能随便找个理由。 在去吃饭的间隙,母亲和江枝说的话,我听见了,很久后我才明白,原来,在周家人给我设定的标签里,我被同化成了成熟稳重的样子,逐渐的冷漠,什么事情都变得无所谓。 我明明恨透了这个标签,却又在同化下,无形间,给江枝定下了标签。 从什么时候起,我记忆里的江枝,标签是乖巧听话。 我犹豫了,想着不说话,不回应,是不是能减少一次争吵? 就像父亲骂我的时候,我不回应,这件事情就能暂停。 有了开始,就有了无限次数的标签化,在江枝和我据理力争婚礼的事情时,我不知道婚礼对于女人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对我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 我只想着,我要快点忙完工作。后来才发现,我忽略了她的所有需求。 我默认了给自己戴上标签,默认了我就应该以事业为重。 只是我的工作依旧是被父亲否定,我发现在他嘴里我成了一无是处的人,我选择了去私宅坐坐,我想抽烟,喘口气。 当看见江枝发来的消息时,我骗江枝有事。 因为我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 身上的烟味散了再说吧 ——只是没想到,裴子舒又出现了。 她简直阴魂不散。 “淮律,你要喝茶吗?” “不用。” 我厌恶她,讨厌她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是母亲眼里的乖巧女生,可是没想到,我说了不用,她还给我倒了茶。 江枝也来了。 她问我想去后院和她们一起烧烤吗? 我不想去。 想想,却又觉得我无权剥夺她的任何社交,不能让她感受到,我是第二个周家人。 “你想去吗?”我问。 她说,当然要去,我松了口气,还好刚才没拒绝。 当大家提起,江枝的风格和裴子舒很像时,我很惊讶,我看了眼江枝,又看了眼裴子舒,她的脸令人厌恶,故作姿态的样子,真的让我烦透了。 才不像,一点都不像,江枝一直都是这样的打扮,裴子舒和江枝,怎么会一样。 江枝是天,她不过是刺眼的尘埃罢了。 江枝去了洗手间,高湛在身边说些事情,关于三哥的事情,没想到裴子舒忽然摔倒,热水就要泼到我的身上,我的手挥开茶杯,手臂却被裴子舒抓住了。 “啊,好痛——” “淮律,我崴到脚了。” 关我什么事? 我还没说话,江枝先开口了:“脚崴了,那就去医院。” 我从来没见过江枝这样,太酷了。 我的心里很开心。 “走吧。”江枝说。 我立刻接话:“好。”最好不过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回去的路上,江枝提起要去禅城,我想给她个惊喜,把禅城拆迁了,给外公安置家,只是她提起了江远修,她的父亲,对我而言,我真的厌恶提起这个人。 他在外面养了小三,还怀孕了。 要是江枝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只想江枝无忧无虑,我知道,她会承受不住。 没想到裴老爷子那么快没了,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他让我立刻赶过去,我不知道去的意义在哪里,去个代表就好了。 可偏偏,他们还要我带上江枝去。 恰好江枝出现,我提起,她好似不开心,提起江爷爷去世时,裴家也没来人,的确,这些都是相互的,周家肯定要去,但是我不能在这个事情上还去强迫江枝。 我让她不要去,当然,我知道她不去,面对的是什么。 果然,在葬礼上的整晚,我的父亲母亲都很不开心。 “她的身体很不舒服,不要打扰她。” “你是这样惯着她,没点礼数,以前你应酬的时候还打电话给你回家,要不是我看着,你是不是要接电话?”父亲这么指责,他最是要脸,还知道拉着他去偏僻的地方数落。 我无心应对编造谎言:“我们要备孕了,不想让她来。” 果然,听到是这个理由,父亲才安静了。 只是没想到葬礼能忙一晚,裴子舒哭晕过去了,当听到母亲让裴子舒住在周家祖宅时,我私下里找到了母亲阻止,我实在不想让裴子舒踏入我小时候生活的祖宅。 但是换来的还是一阵数落。 第二天江枝问我,葬礼需要过夜吗?我也在想,对阿,需要过夜吗?根本都不知道忙了什么,我很困,非常困,只能把裴子舒晕倒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她发了脾气,晚上的时候说我对葬礼比婚礼上心—— 江爷爷和裴爷爷的事情,如果我能自己做主,我也会不去,我又不想把家里那些烂事说出来,只能安慰她,不要和死人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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