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段时间经常梦到他们,渐渐的,他们没有再来我梦里。” “外公说那是因为他们终于放下心离开,去做山间的尘土,或者天上的云彩,不再拘泥于人世间。” 她每次来都穿得簇新,将自己打扮得整洁干净,是在好好生活的模样,从不让人担心。 这次新鞋磨脚,脚后跟薄薄的皮肤磨红一片。 江云宪蹲下查看,让她把鞋脱了拎在手里,背她下山。 车停在山下松树林前的空地上,被几对路过踏青的年轻男女围观,半蹲下对着车标合照。 江云宪背着骆星从林中小径迎面出来,见旁边有块光滑平坦的石头,把手里的外套垫着,让骆星先坐,问:“渴吗?” 今天气温偏高,有点热,骆星抿了下干燥的唇,点点头。 “等着,我去拿水。” 他俩一出现,拿着手机自拍的人群就发现了。 江云宪绕到副驾,找骆星放在车里的保温杯,身后有道声音问:“帅哥,这是你的车吗?” 又问能不能拍照。 江云宪随意点了下头,问:“有创可贴吗?” 其中一个女生听了,立即从小包里翻出几个给他。他只拿了一个,“谢谢。” 骆星只有右脚差点被磨破,忽然担心:“该不会我走路高低脚吧?” “鞋的问题。”江云宪说着撕掉创可贴包装,单膝蹲下,握着她的脚给贴上。 他给她做这些再自然不过,十七岁时就这样,水杯要拧开才往前递。 倒在杯盖里,浮出几片茉莉花瓣。 “烫,你喝慢点。” 被爱的人后知后觉,习以为常。 满山幽绿,日光中混杂着松枝的味道和花香。 有人偷摸打量,跟同伴小声八卦:“你觉没觉得他眼熟?” “你别看到俊男美女就觉得眼熟。” “我说真的!” “他好像我闺蜜学校的一个客座教授,好想拍照让她确认一下。” “那你偷拍。” “我不敢啊,被发现了好尴尬,他气场好强。” 当中有胆大的过去问路。 江云宪对这边不熟悉,骆星吹着杯盖里的水,漾起细小波纹,闻言指了指身后的路。 “从这边再往上是陵园,你们可以走对面的路,遇到岔道就往右,走五六十分钟能看到草地和石拱桥,适合拍照。” “那边还有条废弃的铁路线,以前是运煤的,现在已经停了。” 她把知道的都告诉对面。 对方连声道谢。 等人走了,江云宪问:“你以前经常去?” “以前经常在这边转悠,不知道能去哪里,漫山遍野乱跑。” “后来跟小姨一起生活,知道她会担心,我就早点回去。” 从枝陵市区到这边,有趟公交车来回折返其间,单程大约四十分钟。 12路,红色车头,绿色车身,印着白酒广告,遇到颠簸路段,车也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 车内蓝色的塑料座椅上经常载满老人,地上的箩筐里是菜和家禽。 遇到下雨关窗,闷在里头会有一股异味。 记忆已经远了,模糊成零碎片段。 脸被贴了一下,是已经到家,江云宪的手指解开她的安全带,揉了下她头发。 骆星转头看窗外,阳光明媚,春天到了。 五月李似宜与元绉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夏榆ins晒图隐约有情况,工作室多了一对办公室恋情。 全世界都在谈恋爱。 连眉眉都私下跟骆星联络汇报:“班主好像有情况。” 章连溪被追求的事,这几年骆星见多不怪。脸蛋漂亮,气质出众。风情万种是她,泼辣果决是她,温柔小意还是她。 带着金芙蓉跑场时,哪怕不登台,也有太多的目光若有似无掠过她。 其中不乏好的,质量高的,章连溪都没动心过。 离开金银窝,做回山野凤凰,她喜欢现在的自由。 这次这位,连章嵩也忍不住在电话里跟骆星提了一嘴,眼科医院的主任医师,家境优渥,长相称得上一表人才,早些年结过婚,有个八岁的女儿养在身边。 金芙蓉里二把手陈英的女儿眼睛动手术,章连溪去探望,他们是在医院认识的。 之后便有了三五次的巧合。 听眉眉说,康医生最近来金芙蓉频繁,攻势很猛,班主招架不住,想要出去躲一躲。 这话只能信一半。 骆星知道每年的五六月份,章连溪手头的事情要是不多,她就会去西南边陲的小镇住一段时间。一开始是为了换个环境养病,刚离婚那两年,她情况不好,后来便是为了散心。 今年她打算过去。 骆星五月底忙完,也计划休假,收拾东西投奔小姨。 江云宪最近出差多,高校还有两场讲座,忙得脱不开身。早上送她去机场,玻璃幕墙外飘着一线朝霞,云层被撕成碎棉絮,染上橘调。 广播回荡,伴随着訇然起飞的动静。 骆星接过行李值机,安检口分别,见他又沉默着装高冷,主送伸手抱他:“阿宪,别不开心,等你忙完过来,姐姐请你吃饭。” 她很少这样亲昵地叫她。 江云宪难得愣怔片刻,拿她的机票挡了下脸,亲完她才说:“少占便宜,我比你大。” 等她登机后,看着腕表上的时间过了线,江云宪才从机场离开去公司。 车刚驶进公司大楼,道闸升降杆抬起,他的私人邮箱收到一封邮件。 江云宪进了专用电梯,边查看邮件。 点开来是个叮铃当啷放音乐,叫人眼花缭乱的春日贺卡。 由Nebula工作室发送和制作,给老客户发送祝福,往年也有,今年的更加童真活泼。 电梯门打开,电子贺卡的声音还没停。 被路过的员工听见,多瞅了他背影好几眼,揽星私底下的吃瓜大群里又多了一番猜测臆想。 中午江云宪接到杨驰的电话:“哥,你的快递又发我这边来了,我什么时候拿给你?” 江云宪问他什么时候方便。 杨驰说:“我随时都行啊,你要想请我吃饭,我翘班也去。” 两人约了晚上。 杨驰挑的餐厅,说要宰他一顿。 江云宪托助理提前订好包厢,到晚上人却姗姗来迟。 杨驰不介意这个,先独自喝了一盅卡伦鳕鱼浓汤,“饭钱是你付的,酒是你让人开的,我等等怎么了,我乐意等。” 江云宪脱了西装外套,服务生接过替他挂好,他说了声谢谢,落座后先喝一盏茶。 杨驰看着,忽然问:这家招牌靓汤你从来不喝,哥,你不会海鲜过敏吧?” 江云宪摇了下头。 海鲜过敏的另有其人。 这些年他下意识里不碰海鲜,点菜时就没考虑过,桌上有也不会伸筷子。 “你菜点好了吗?”江云宪问。 杨驰说点了,“你再加两道。” “我不饿,这些就够。”江云宪说,“先看看快递。” 杨驰把东西拿给他,服务生见他要拆包裹,连忙递上剪子,还贴心地问要不要帮忙。 江云宪自己动手拆了,黑色防水塑封袋划破,露出防撞泡沫纸,缠得里三层外三层,最后拆出来一个纸盒。 盒子是定制的,质感不错,嫩绿色,上面印着原创 插画图案和Nebula工作室的logo。 打开,里面有淡蓝的磨砂手机壳、耳机壳,一套生活记录印章,郁金香刺绣小包…… 都是Nebula的在售商品,还有几样即将上架的新品。 组成回馈给老客户的大礼包。 零零碎碎,一堆小玩意儿。 关键颜色都还特别春天,走小清新风格。 江云宪这一身商务精英做派,拆着这些东西,多少有点违和,要换个人来,估计会和谐许多。 杨驰打量着:“哥,我有时候真的会怀疑你在外面养闺女了。” 所幸他还知道一点内情。 杨驰跟江云宪高中就认识,之后是漫长的十年,期间经历杨驰高中、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江云宪出国留学,再回国创业。 两人一直有联系。 前几年江云宪人在国外,买东西下单,填的是杨驰的地址。 一开始Nebula还没有发展线下店,只在几个网购平台售卖,前几月销量惨淡。江云宪买得多,且雨露均沾,什么都来点,一上新品,必定支持。 快递员把一箱箱东西往杨驰家送。 杨驰他妈以为他在网上乱买东西,杨驰来不及解释,鸡毛掸子直接招呼过来。 江云宪的疯狂购物行为引发的家庭危机还不止这一场。 273458,昵称一看就是乱取的。 电话号码永远打不通,收货地址又在洛京。 李似宜看着后台信息,深刻怀疑是他爸,为了支持她创业,才搞这么一出。 为了验证,李似宜夜里偷看她爸的手机。 结果发现273458还真跟她爸没任何关系。 但意外翻到她爸的转账记录,发现他又在接济那几个混吃等死的所谓“好兄弟”,事情捅到她妈面前,差点点燃家庭大战的导火索。 唯独骆星保持乐观:“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很喜欢我们产品的顾客。” 李似宜补充:“有钱还有眼光的天使顾客。” 273458从此变成了Nebula的幸运数字。 在度过前面稍显艰难的起步阶段之后,事情发展越来越顺利,网点生意兴隆。 因为这份特殊,骆星给273458寄礼包总是塞很多东西,贺卡也写得格外用心。 有次搞线上用户调查,江云宪鬼使神差,留的是自己的邮箱。 往后几年,他都会收到电子贺卡。 总结起来,无非是祝他春天快乐,夏天快乐,秋天快乐,冬天快乐。 一年四季都开心之类的。 名堂好多。 但想到这些东西都是她设计的,总会忍不住看许多遍,心情也莫名变好。 后面继续发展,有了线下邮寄的大礼包,里面的明信片上同样有祝福语,或者三三两两的诗行。 杨驰拍照发给他。 他认识她的字迹,横竖撇捺,一看就知道是她亲笔写的。 ——“我们一起等到最后和最初的一天, 世界剥破仍如新橙蘸新雪。“① ——“祝您新年快乐。” ——“像是三月的风扑击明亮的草垛, 春天在每个夜晚, 数她的花朵。“② ——“祝您春天开心。” 后来那些明信片和贺卡漂洋过海,辗转寄到江云宪手里,加州日光充沛,日落时总是出现粉色天空,像油画。 他累极了会去研究楼的天台抽烟,一遍遍看那些话。 贺卡逐渐被磨得很旧,日久年深泛起毛边,字迹都淡了,执念却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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