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燃就着吃了药躺下说:“谢谢。”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顾栩冬又一次看着满屋防尘布没忍住皱了皱眉。 林安燃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很诚实地“嗯”了一声。 说来奇怪,算上现在,她和他其实也只是短暂有过两次交集,但林安燃对这个男生就是有种莫名信任在,甚至放心到没等他离开,自己就侧身沉沉睡了过去。 第3章 第3章先惹了再说。 醒来时,一夜暴风雪已经彻底结束了。 雪后阳光反射进来把屋子里照的一片透亮。 楼下是社区员工拿着工具推雪清路的声音,铁锹贴着积雪与地面重重摩擦一下接一下有规律的此起彼伏。 退烧后的林安燃感觉身子轻了很多,但同时又觉得身上很重。昨天烧的迷糊,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就多了床被子这会儿正给她严严实实捂着,很暖和。 林安燃习惯性摸到手机看了眼,除了市政提醒大家出行注意交通安全的公共短信,其他什么也没有。 意料之中。 林安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从她离开南河市那一刻开始,又或许应该更久以前,她早就不该再对林家人抱有什么期待与幻想了。 微信最新一条消息还停在昨晚和顾栩冬短暂的通话记录。 那个身溺深海般痛苦难熬的夜里,林安燃没想到最后她唯一能抓住带她上岸的浮木会是他。 一个住她对门,除了转账近乎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林安燃自嘲笑着给他转了一百过去,对方很快就收了。 除此之外,谁都没再多一句话。 本来也是交易关系,交易结束,就没必要再故作热情多些没必要的寒暄。 按着原计划,林安燃此刻应该已经坐在了县中教室里,但她睡过了,而且睡过了也没有人找她,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自己记得今天是转学报到的日子一样。 既然无人在意,那她干脆就下午再去学校。 上午林安燃先打车让司机带着到附近商场给自己买了几身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最后一起打包加价让老板送到了家里。 反正离不开也走不掉,那就试着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又或是腐烂好了。 天虹广场说是商场,其实更像个集市摊位堆在一起管理的商贸城。 商场一共三层,服装百货、儿童游乐设施、小吃超市……全都以一个并不明显的分区挤在一起。 林安燃转了一圈后在三层吃了早午饭,等她再从嘈杂混乱的商场出来时,人已经有了几分本地人的模样,至少第一眼看上去是的。 一身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浅色针织护耳帽的两个毛球顺着带有弧度的长发一起垂到胸前……街上寒风再起时,林安燃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来直面迎接这份凛厉。 这会儿将近中午阳光正好,林安燃决定开导航慢慢往学校走着去。 从这里到满县第一中学步行也就二十分钟。 昨晚摩托骑太快,加上风雪遮眼,她没来得及也没心情认真观察这座小城。 从地图上看,县城所有商业活动基本都聚集在这片区域了。 商贸城附近也是这块最热闹的地方。沿街各种穿同款军大衣的商贩推着小车或是直接摆在地上叫卖自己的商品,干果熟食、鞋帽衣袜、儿童玩具、甚至还有各种CD光盘…… 安燃从拥挤的街头穿过继续向前到一个十字路口,左手边是一条沿街开了不少小店的狭窄巷子,右手边过马路是个小区入口,崭新的高层,看上去跟这座破旧小城有种时空错位的割裂感。 绿灯。 安燃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路过一家外形全是泛黄白瓷砖和蓝色玻璃装修的世纪大酒店后便算彻底出了满县商业区。 周围瞬间安静不少。 林安燃站在城中村一片平房里 回头看,猛然觉得自己刚才经过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代又一代没有离开过这里的人用岁月托起的繁华世界乌托邦。 正午时分,是北方冬日难得的短暂热烈。 街角向阳处积雪已经率先开始融化,刷着统一蓝白颜色相间的斑驳墙面中间,柏油马路上也断断续续出现片状泥泞。 安燃沿着阳光照不到的墙角踩着积雪往前走,远处铁皮烟囱吹着阵阵白烟,街上有人家厨房飘来的饭香,以及,一辆迎面过来的黑色摩托给这平静街道卷起的寒风。 摩托呼飞驰而过,没有丝毫犹豫停留,只有车轮经过林安燃时卷起的残雪稳稳落在她脚边。 是顾栩冬。 林安燃记得他的车子,更认得他身上那股冷漠里带着嚣张的劲儿。跟这座北方小县城给人的感觉挺像的,凛冽的冬天,干枯的土地上倔强生长着的灵魂。 林安燃目光追随他直到摩托彻底消失在街头拐角才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 “林安燃?”年级主任在电话里犹豫思考许久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说:“林安燃是吧,你上午没来学校吗?” 来没来你不知道吗。 林爱民只给她留了年级主任一个电话,说是转学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到了联系这个电话就行。 她现在是第一次跟他通话。 隔着校门卫室的玻璃,林安燃抬眼跟里面一脸狐疑打量她的值班大爷对视一眼,玻璃倒影上女生面无表情淡淡反问电话里的人:“您不记得了吗?” 确实什么也没记着。 主任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这样,我这会儿没在学校,你把电话给老李,我来跟他说。” “嗯,好,好好,好好好,知道了。”老李眼神里的警惕随着他复读机一样的回答渐渐退了下去,然后隔着窗口把手机还给林安燃说:“进来等吧,一会儿有人来接你。” 这个一会儿大概过了半小时。 林安燃坐门卫室铺着旧棉布垫子的板凳上烤着电暖百无聊赖想这破学校,除了老李这个尽职尽责的“守门员”外就没一个靠谱的。 班主任胡生来接她的时候,林安燃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安燃是吧?” 胡生三十岁出头,穿花灰色棉服,戴老式黑框眼镜,梳着一丝不苟三七分的发型,整个人看上去有跟这个年纪不太相符的古板讲究。 “我是你班主任,我姓胡,古月胡,叫我胡老师就行。” 胡生笑起来的时候,林安燃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伸出手来跟自己进行一个友好却不合时宜的握手。好在她从一开始,两只手就酷酷插在口袋里,提前扼杀了他这个念头。 林安燃“嗯”了声,淡淡的毫无情绪波澜。 跟胡生的态度比起来,林安燃简直冷静到近乎冷漠。 她没准备在林家把她一个人丢到这冰天雪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后,还要继续做个乖巧懂事努力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好学生,甚至是,一个好人。 “徐主任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在上课。”胡生带她往教室走,边走边问:“马上就高考了,怎么这时候想起转学了,家里人都同意吗?” “他们无所谓。”林安燃说,“家里还有一个。” “那是挺辛苦的。”胡生显然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感慨道:“这两年教育改革,县里好多家长都为了孩子上学的事费不少功夫,不过说到底,还是高考更要紧些。” 胡生想不明白她父母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转学,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但是林安燃明白。 一个不重要的人,不被关心的前途,和随时可以拿去被牺牲掉的未来,这就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原来读哪个学校?”胡生回头问。 “南河市二中。”林安燃跟在他后面进了通体砖红色的四层教学楼继续往上走。 隔着走廊玻璃,林安燃能望外面学校一大半光景。 县中基本跟整个县城灰突突的基调一样,积雪清理到一旁露出大面积灰色水泥路来,主路旁的树也是毫无生机矗立着只留下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倒是也有绿色,花坛里种着大面积的万年青,只不过时间久了,叶子上也落了一层灰白的压抑。教学楼体的砖红,已经是这里最热烈的带有生命力的颜色了。 胡生楼四楼走廊中间五班门前停下来,眉头微微皱了下说:“南河?” “嗯。”林安燃说,“我以前住那边。” “那挺远的。”胡生好奇,“你家里人跟你一起搬过来的吗?” “没有。”安燃眼神里已经有了抗拒想快速结束这场对话提醒他,“胡老师,该进去上课了。” 胡生在班上同学眼里的形象地位跟安燃想象中差不多,讲话太多且语气随和的人很难有威严可言。 胡生进去后好一会儿,她还能教室门口听到班上一阵持续的并没有因为班主任出现而消失的低语喧嚣。 不过胡生似乎也并没生气,慢条斯理强调两句纪律后便转身示意林安燃进来了。 “大家暂停下手里的事,一起欢迎我们班新同学,林安燃。” 胡生热情的连自我介绍都帮林安燃讲了。 挺好,帮她少了个麻烦。 林安燃进来后站讲台旁没说话,余光已经开始在这不到四十人的教室里寻找能让自己在接下来这半年多时间的校园生活里可以不被人打扰安安静静结束了的位置。 安燃一直没说话,其他人也都在等着。 五班从来没有过这样安静到能听见课本被路过的风掀起页角的时候。 三十六双好奇的眼睛同时毫无顾及与保留地盯着她,胡生提醒林安燃跟大家说点什么,结果她回过神来只盯着后排靠窗那张单人空桌说了句:“我坐最后一排就可以。” 胡生愣了下,讲台下也再一次炸开锅。 带头起哄的男生是张扬,昨晚刚被顾栩冬送完林安燃这单生意后又回车站接回来的那个。 这人自我疏解开导能力不错,昨晚还兴致缺缺闷闷不乐,今天就已经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安燃往前后走,胡生拦她说:“那里有人了。” 安燃头也不回:“那就让他找个别的地方坐吧。” “有点意思呀。”张扬兴奋的直接站起来一路看着她朝自己这边径直走来。 “这转学生什么背景?” “看上去有点牛逼啊。” “长挺好看一张脸。” “可惜了白瞎,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呀。” “我去,她真就坐那儿了?” “完了。” “完了,有好戏看了。” …… 一阵小声议论随着下课铃声以及林安燃的坐下彻底结束。 “喂,林安燃。”张扬自来熟喊她名字,人也一腿跨过过道站她旁边抬抬下巴故作神秘说:“现在换座位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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