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珍和唐孝荣有退休金,按月发放,唐录生最后的一点自尊,不允许他去染指父母的养老钱,所以二老的生活水平,倒是没有太大的降级。 王书珍也好面子,不喜欢叫人看笑话,因此有意把生活过得比以前更讲究一些。 今日的这一桌生日宴就是。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也不考虑三个人是不是吃得完。 斯言倒饮料、讲祝福,该有的礼数周全到位,一点不落。 王书珍关心了几句她的学习和生活,终究忍不住开始窥探程桑榆的生活:“言言,你妈妈是不是又跟你那个家教在一起了?” “是啊。他们挺好的,挺恩爱的,有什么问题吗奶奶?” 王书珍撇嘴,“你妈妈就那么发在朋友圈里,多不合适啊。” “为什么不合适呀?大家都好羡慕我妈呢,说她男朋友又年轻又帅气……” “你妈妈是享福了……” “她没偷没抢,享的福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呀。”斯言把筷子放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两人,正色道,“爷爷奶奶,我很佩服我妈,你们这么诋毁她,我不喜欢,也很不舒服。如果你们再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斯言早就不是小时候委曲求全的性格,不单单是针对王书珍和唐孝荣,而今人际关系中,一切让她“不喜欢不舒服”的,她都会果断拒绝,绝不内耗。 她心里有底气,也因为背后有程桑榆做后盾。 唐孝荣和王书珍面面相觑。 最后王书珍讪笑着提筷给斯言夹菜:“好。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说了……你尝尝这个啤酒鸭,你上回说很好吃,就是有点苦,我这回少加了一点啤酒,多放了两颗冰糖,你再尝尝……” / 郁野过生日,两人各请了两天年假,连同周末凑成一个四天的假期,准备乘坐夜行卧铺车,前去北京玩一趟。 火车晚上十点半出发,两人下班,到家吃过晚饭,稍作休整,拎上行李箱,去往火车站。 旅游淡季,乘坐的人并不多。 程桑榆订了相邻的两个下铺,一直到列车发车, 中上铺都无人过来,两人能独享整个空间,非常幸运。 过道有座位,桌板拉开,两人面对面坐着。 出发没多久,车厢里就熄了灯。 离站之后,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不久,便只能看见大片黑暗的平原,和零星几座燃灯的建筑。 车身微晃,碾过铁轨,发出“哐且”的声音。 车窗上倒映出两张脸,程桑榆盯着看了一会儿,轻声问:“是你梦里的样子吗?” 郁野“嗯”了一声。 坐在过道里,不便高声聊天,怕扰到旁边的人,两人甚少出声,就在这样的寂静里对坐,撑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乘务员推着小车经过,两人自觉把腿往里收。 没多久小车去而复返,乘务员小声笑说:“还不休息呀?” 程桑榆也轻声笑答:“马上。” 两个人不好意思再坐在过道里,就挪到了卧铺车厢里,把相邻过道的帘子拉了起来。 程桑榆翻包找出一次性的三件套,给床铺套上,碎花图案,骤然让这空间里多了几分生活色彩。 手机振动。 微信消息,孔新语发来的,她知道两人要去北京玩,要请他们吃饭。 此刻的消息内容,是说已经在餐厅定好位了,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程桑榆回复过后,问郁野:“我记得当时你们班第三名,那个姓卓的同学……” “卓景阳。” 程桑榆点头,“他和小孔好像有点苗头吧,后来怎么样了?” “他准备去北京读博。” “他没直接就业?” “在本校读了研。去年他卖了一个专利,赚了一笔钱,家里经济情况改善很多,所以决定去北京。” “这个专利,不会就是你那个专利吧?” “嗯。”郁野笑了一下,“我们三个一起研发的。” 程桑榆心悦诚服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郁野这个时候盯着程桑榆,似笑非笑。 程桑榆:“你有什么话就说。” 郁野:“想到那个时候,姐姐装不知道我在普林斯顿,装得蛮像的。” 桌板上有张什么旅游宣传单,程桑榆揉了揉,朝他丢去,“再翻旧账试试。” 郁野低笑一声,懒懒把纸团捡起来,作势要丢回来,却在程桑榆都摆出防御姿态之后,把纸团丢进了垃圾袋里。 担心扰到别人,他们说话声音放得很低。 “在国外两年,你是不是没少吃苦。”程桑榆换上正经神色。 “还好。什么都可以克服,除了很想见你。网上只能搜到你参加活动的新闻图。” “你还去搜我……” “不然怎么办。你又不发朋友圈。”郁野特别坦然,忽想到了什么,说道,“哦,你手机下载了Instagram吗?” “嗯。” “我有个账号,拍了很多照片,想分享给你看。” “为什么不直接发朋友圈?我又没屏蔽你……” “频率太高了。”郁野露出稍觉不好意思的尴尬表情。 程桑榆倒想看看,频率有多高,这时候连通VPN,打开了Instagram,把手机递给他输账号。 郁野找到自己的账号,点开,递还给程桑榆。 账号头像,是个写在雪地里的“0517”,关注了0人。 停更在8月13日。 他俩在乌城重逢的那一天。 往前翻,点开去瞧日期,8月12日、8月11日、8月10日…… 她一口气往下滑了好一会儿,再点开,3月4日,3月3日,3月2日…… “你不会每天都发了吧?”程桑榆惊讶。 郁野把头转过去,看向窗外,“……生病的时候没有。” “不然呢?生病还不消停。” “不是。生病的时候,会有点恨你,不想拍给你看。” 程桑榆稍有愕然,立即笑出声来,“你好可爱。” 郁野眼睛斜过来瞥她一眼,表情稍微有点恼,那种明知会尴尬,却不得不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对方的无奈。 程桑榆低头,继续翻看。 这些照片,有的是精心构图,有的是随手一拍。 落日、长椅、大桥、帽子盖住脑袋打盹的人、长得像墨索里尼的猫、电影票根、漂亮饭、晚霞颜色的鸡尾酒、雨天、另一个雨天、词典里s开头的词语聚焦在“sang”的那一行、谢幕的小剧场、坏掉的霓虹灯牌、番茄酱沾在纸巾上恰好形成一个爱心形状…… 程桑榆把手机放低,身体往前一探。 郁野察觉到了,立即转过头来。 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挨了一下。 程桑榆低声说:“我也想你。” 郁野眼底有笑,快要蔓延到嘴角时,他把头转了回去,伸手,手掌撑住脑袋,手臂稍稍挡住了侧脸,又恢复有点酷有点冷淡的看风景的表情。 似乎不想显得自己这么容易被哄得心花怒放。 程桑榆瞥了眼左上角时间,快要到0点了。 赶忙放下手机,把搁在桌板下方,进站时单独拎在手里的纸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盒子。 拆开,搁在小桌上。 郁野看过去,那是个比巴掌大一点的巧克力小蛋糕。 稍有惊讶,不知道程桑榆什么时候准备的。 程桑榆轻声说:“大的吃不完,又不方便带,我们拿这个将就一下。” 她插上蜡烛,做了一个无实物的滑打火机的动作,对郁野说:“你手掌罩一下,有风。” 郁野勾起嘴角,配合地张开手掌,笼住蜡烛。 她把蜡烛“点燃”,“松开”了“打火机”,说:“快许愿。” 郁野瞥她,“没有生日歌吗?” “……” 他微笑看着她,一副没生日歌就不许愿的架势。 程桑榆没办法,清了清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郁野闭眼。认真许愿。 要睁眼的下一秒就能看见她。 要睁眼的每天都能看见她。 郁野睁开眼睛。 目光落在程桑榆的脸上,笑了一下。 程桑榆有点莫名:“你许什么愿了?” “不告诉你。” 郁野做出吹蜡烛的动作。 小小一个蛋糕,两人一人分了一半,减糖的蛋糕,不太腻,因此很容易就吃完了。 吃完,收拾过桌子,程桑榆从背包里,又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扁状纸盒。 不用想,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但郁野猜不到是什么,程桑榆的表情很复杂,仿佛有一点不好意思打开的纠结,也有一点前所未有的严肃。 片刻,她终于豁出去似的,打开了盒子。 郁野看见躺在黑色底衬上的东西,愣了一下。 两枚银戒,一大一小,刻有繁复的哥特风格的黑色字母。 正版的克罗心戒指。 程桑榆目光落了下去,仿佛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她把大的那枚戒指拿了起来,垂眸说道:“它们家戒指有很多种样式,这一款叫‘forever’,‘永恒之心’。对不起,郁野,虽然你是心甘情愿,但我清楚,有些事归根结底,对你不够公平,我很固执,请你原谅。很多事我无法保证,但这一件我可以承诺:我绝对不会在你之前,摘下这枚戒指。” 说到这里,程桑榆把眼睛抬了起来,注视着他:“陪我一辈子,好吗?”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又将目光垂落,深深呼吸。 睫毛也微微颤抖起来。 郁野看着她。 她明明知道,他不会有否定的答案,她却还是这样忐忑、紧张,甚至都不自觉地把戒指攥入了掌心。 郁野分开她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微凉,沁着一点薄汗。 “好。” 两枚戴着戒指的手,牵在一起。 郁野把头低下去,嘴唇挨住她的手指。 夜晚很长。 余生也是。 列车正穿山过水,经风涉野。 “程桑榆,我在梦里吗?” “你在我身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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