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澄果断放弃了电梯,转身去走楼梯。 她一连跑了好几层,整个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小口小口呼吸着,但又丝毫不敢放慢去往小满病房的速度。 出乎她意料的是,整个走廊都静寂的吓人。 她好像,就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小满的病房就在整条走廊的尽头。 门紧紧地掩着。 余澄本以为,门可能是被锁了。 但她轻轻一推,甚至还没有用什么力,门就开了。 入眼的是一大片一大片耀眼的白。 有些刺眼。 整个病房空荡荡的。 以往静静躺在病床上,微笑着看着她的小满,此时也不见了。 只余那张病床。 余澄将目光转到病房的角落里。 贺颂之竟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看起来好像很是平静。 唯有剧烈颤抖着的肩膀,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余澄没有说什么告诉他自己来了,只是站到了他面前去。 然后小声开了口。 “小满......呢。”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毕竟她也每周去看小满。他的身体真的是每况愈下。这她也很清楚。 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很从容地接受生命的告别。 小满不是一个空洞的名字。 他是一个很鲜活,很活泼,学习也很认真的小男孩。 贺颂之抬起头,紧紧拥住了她。 他哽咽着开了口。 “他......走了。” 余澄感觉自己的心里一下子就被什么塞住了。 她语气艰涩地问他。 “是、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的事,”贺颂之说话一字一顿,格外艰难:“我们甚至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余澄有些震惊。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这是志愿项目,我们按理来说本来就是拿不到他家人这边的电话的,”贺颂之回答她,“而且,他走的太急,他的家人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余澄不再说话,只是拥抱他拥抱的更紧。 她的心里真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那样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现在就冰冷地躺着。 再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他去年说过,自己想去看看春天。 余澄本来还心存幻想,如果小满的情况突然好转了呢? 那下一个春天,她和贺颂之,说不定还能带着他一起去踏青的。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幻影。 一阵一阵的难受向她心口袭来。 她明白,贺颂之现在只会比自己更难受。 果然,他低低开了口。 声音沙哑的有些可怕。 “余澄,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运气很不好。” “我感觉自己的一生好像都在经历离别。尤其是这一年。母亲走了,小满也走了。生命为何会脆弱至此啊。为什么大家都是那么好的人,却不能得到应得的善意......” 第67章 第十一场雨“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余澄轻轻回抱住贺颂之,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哽咽。“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头,用指尖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你知道吗,阿姨一定会因为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而且你看,小满最后那段日子,因为有你每周来陪他聊天,他笑得多么开心啊......” 贺颂之稍稍松开余澄一些,无声地叹气:“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我的心就止不住地难受。” 余澄双手捧住贺颂之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们会一直在的。” 她轻轻捧起他的手,将它紧紧按在他的心口上。 “在这里。” “阿姨以前对你温柔的笑容,还有小满跟我们聊天时开心的模样,我们都会永远记得的。” “分离或许就是人生亘古不变的话题。生命总是短暂的。我们或许无法改变什么。但是,爱会一直在我们心底。” “只要我们还记得他们,他们就会一直在。” 贺颂之有些失神的眼睛渐渐聚焦。 “而且,”余澄说,“你永远不会担心你会孤单。” “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她轻轻踮起脚,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贺颂之。 一触即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 更多的,是在安抚他。 “运气这种事情都是守恒的。阿姨和小满一定都在天上默默祝福着你。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会以别的形式来看你的。” “他们有可能会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微风,或者是天上一朵可爱的蘑菇云,又或许是路边一朵向你开心打着招呼的小雏菊。” “真的,你要相信,只要有爱,生活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他们。” 贺颂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的声音虽然还在颤抖,但也已经缓和了不少。 “好......”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整个人又恢复了比较冷静的模样。 “我们得把这件事情上报学校,让他们对志愿对象做出调整。” 贺颂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往出跑。过了几分钟又回来。 “没有葬礼,”他垂下眼说,“刚刚去问了下护士站的护士。” 余澄惊呼出声:“啊......” 那么她和小满的最后一面,就是上周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了...... 当时她走的时候,他还很有礼貌地和她说“拜拜。” 没想到,那竟然就是最后一眼。 贺颂之点头:“嗯,他父母都是务工人员,本来给孩子治病都花了很多钱。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财力了。而且,他们在这里其实也人生地不熟的,亲人朋友什么的都不在。” “他们准备带着小满的骨灰回老家。” 余澄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动作总是比语言的表示要更为坚定。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一路无言。 * 最近这段时间里,贺颂之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 母亲去世、小满去世...... 他的心情一直陷入了低谷之中。 这种情绪,在他又一次被逼着回家的时候,达到了极点。 依旧是那个书房。 贺正德架上了一副金丝眼镜,依旧是无比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最近怎么还是不回家?” 贺颂之也懒得跟他吵,简短回复他。 “忙。” 贺正德对他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忙点好。但爸爸希望,你是真的忙。” 贺颂之反问他:“不是又怎么样?” 贺正德叹气:“算了,你大了,在有些小事上我也管不了你。明明年前住的好好的,你过年的时候又跑回松陵,这我都还没追究你。” 贺颂之抬眼看他,试图从贺正德脸上找到哪怕一丝愧疚。 然而并没有。 他眼神执拗地盯着贺正德,但是并不说话。 贺正德就像是没看到贺颂之的面部表情一样,依旧自说自的。 “不过,这些小事我不想管你,是因为咱们一直都是家人。总是会常常见面的。” “但大事上,可千万迷糊不得啊。尤其是人生大事。你的那个女朋友,家庭能给你带来什么助力吗?显然是不能的。我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和她分手吧。” 贺正德语重心长。 “颂之,爸爸认识不少优秀的女孩子,家庭和样貌上都和你足够般配。你这是见的人太少了,才会这么执着。” “爸爸知道,你这是第一次谈恋爱。男人嘛,初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爱。可最后能够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又能有多大呢?其实根本就没有。爸爸希望你能冷静一些,去看看更多更好的女生。” 贺颂之语气斩钉截铁。 “我认为,您大可不必拿您的那套价值观来衡量我。您朝三暮四,但不代表我也会这么做。我已经认定是她了,就不会再去见别的女生。这是对她和其他女生的基本尊重。” 贺正德皱起眉头。 “你这孩子,怎么还越大越不听劝了?做我的孩子,本来就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这你应该已经很明白了吧?” 贺颂之不卑不亢。 “您这套说辞我实在不敢苟同。做您的孩子固然是缘分。但如果您所谓的责任就是让我用婚姻幸福去为您的商业活动换取利益的话,我认为这根本称不上是什么责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本来有些剑拔弩张,但总体来说还算得上是平静。但贺颂之这句话一出来,贺正德那种伪善的面具就彻底被撕碎了。 他冷哼一声:“贺颂之,你如今还真的是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顶撞自己的父亲?你自己数数,从小到大我为你付出了多少,简直数都数不清!” 贺颂之站的笔直。 “以前您也没怎么来看过我,倒是最近频繁联系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给我母亲医疗费也算是您应该做的,毕竟您就是害她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贺正德的桌子上。 “这些年您给我的生活费,基本上都在这张卡里了。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母亲的医疗费数目不小,但我以后挣了更多钱,也会悉数奉还给您。” 贺颂之注视着贺正德的眼睛,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您对我的确有生恩。等您行动不便了,我也会承担起照顾您的义务。但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不会到您家里来了。您现在也有了妻子孩子。如果对孩子还有什么期望的话,可以按照您心目中的模样去培养您现在这个儿子。” 还不及贺正德说话,他就快速地朝书房门口走去。 临走前,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终是不忍地转回头。 “您现在那个孩子,是叫锐锐是吧?我之前见过他,他好像性格比较......骄纵。但本性应该不坏。您要是有空的话,还是多陪陪他,别让他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然后,他把房门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自己根本就没有住过几天的“家”。 * 这天的晚上,余澄和贺颂之依旧相约着一起吃饭。 在饭桌上,余澄就注意到,他的神情总是有些恹恹的。 虽然当她说起什么的时候,他也会很积极地回应她,跟着她一起笑笑,但余澄却总觉得,贺颂之有些心事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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