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前方有人,可以让她时刻拥有自省的能力,追逐的路就不会漫长。 “那你要开始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世界冠军?”她耸肩,“荣誉带来的快感是暂时的,一味沉浸只会固步自封。” 公车到达运动员村,一天的奔波终于结束。 明明距离上次离开也不过十个小时,堆在奥运五环下的积雪融化,天上又飘起新的雪粒。 “我是指,未来的世界第一,”Eva回头,“三月华盛顿,我和Rowan的婚礼,你来吗?” …… 叶绍瑶还是太乐观。 此前和父母打包票的见面日期,在她确认参与gala演出后,被无限拖延。 邵女士倒是一反见不着女儿的抱怨,语气甚至夹杂被扰雅致的嫌弃:“表演滑?那得好好准备,你和林越别管我们。” 很不对劲。 不过三步之内,必有答案。 “咱爸妈最近在爬长城。”季林越翻起朋友圈,开屏就是九宫格。 季先生的爱好很简单,转载财经热点,辣评实时政治,也就这个月,开始频繁上传照片。 定位很精确,前天在八达岭,今天直奔慕田峪,怀柔区四天三夜游。 退休率极高的一家子,行程比两位运动员还满。 出游前,温女士托冯教练送来他们的表演滑考斯滕,水钻是新烫的。 冯蒹葭打量两套颇具华夏元素的服装:“可惜没长在西方人的审美上,否则,高低能入围ISU的颁奖礼。” “虽然不是赛用服装,”叶绍瑶反问,“但您怎么知道没可能呢。” 提交表演滑音乐文件那天,ISU审核方回复她的邮件,确认他们的表演服是总决赛那套。 问来由,对方老实说,女伴的仿汉服设计正在被考虑纳入奥林匹克博物馆藏。 不过裙子翻了八成新,一切还得看表演效果。 大概是已经完赛,叶绍瑶有些考试后的悠闲。 冯蒹葭也没日日去当监工,她对容翡和张晨旭的工作很信任。 “最近的小道消息,听说了吗?”她拉着刚下训的两位,在酒店露台吹雪风。 “冬管中心的某位领导将在冬奥会后被清算?” 容翡守着张晨旭这个内部人员,这些年没少给她分享体育局不可告人的二三事。 冯蒹葭却瞪她:“这是你该知道的吗?” 知道自己嘴快,叶绍瑶撇下嘴问:“那是什么?” “旗手,闭幕式旗手。” 冬奥会赛程过半,闭幕式就在眼前。 “目前呼声较大的是自由式滑雪的空中技巧队,这届雪上项目的成绩都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候选名单一定有他们。” “但你和小季拿到的是半世纪以来,华夏在冬奥会花滑大项中的第二枚金牌,冰舞小项的第一枚。” 选择延续辉煌的雪上项目,还是选择开天辟地的冰上项目,是个难题。 短暂的沉默,叶绍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很早就希望,可以站在代表团的最前方,亲手扬起那面国旗。” …… 2022年2月20日,花滑作为冬奥会开幕前就展开角逐的项目,终于在闭幕式当天,以表演滑结束。 也是在彩排后场,叶绍瑶才终于知道这个秘密。 她看着容翡平白高出一截,下意识将视线下移。 是熟悉的战靴。 “你们复出,是为了这个表演滑?” 逻辑听着怪,但放在容翡这里,似乎都能合理化。 “毕竟是站过最高点的女人,当然要在最高的竞技舞台宣告退场。” 这话不是胡乱说说。 虽然是特邀嘉宾,容/张的出场却在叶/季之后,压大轴。 当然,他们对得起这个位置。 一曲《凤凰于飞》*的宏大叙事在冰面展开。 有电视剧本身热度的加持,观众对这段故事很熟悉,一个女子在后宫中挣扎重生。 所以每一个技术动作,他们都能想到贴合剧情的解释。 初遇时若即若离的接续步,潦倒时挽住游丝的螺旋线,琴瑟和鸣的双人联合旋转,再次以身入局的托举。 节目以表演为主,展示的技术不多。 但能看出,容/张在一个赛季的恢复后,已经找回捻三和抛后内结环三周的难度,滑出还是一如既往流畅。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看命运嘲弄,造化游戏。] 朔风不解意,张晨旭在剧情中提前离场,只容翡一人踏上冰场中心的阶梯。 又一代王朝易主。 她走向无人之巅,拉开系在左肩的活结。 再转身,睥睨天下,一层洒金倾斜,盖住原来浅色的表演服。 “居然有变装?” “美死了!” 观众反应过来时,管弦泛起的余音已经结束,不规则的凤凰翎毛落寞地垂在裙摆。 和孑然一身的她一样。 掌声鸣动中,容翡走出故事,与张晨旭相携,向观众致谢。 “算圆满的结局吧。” 被灯光聚焦的自己,被训*练折磨的自己,只要跨出那道板墙,就再不会有了。 但出口被人堵住。 “你要去哪?”她抬头,是叶绍瑶在呼唤,“快,返场了。” 女孩很高兴,声量不自觉放大。 就在刚才,她收到领队消息,将在晚上参与闭幕式入场,担任华夏队旗手。 又一个愿望实现。 返场是观众和所有选手的最后狂欢。 重金属的流行歌在场馆响起,追光灯暗下去,冰场像被塞进灯球的舞厅。 这是运动员们每逢大赛的保留传统,蹦迪。 今年火了《STAY》*,那就蹦《STAY》。 几十个人扎堆,抬手抬脚各跳各的,但莫名都卡上了节奏。 大概舞感都是相似的。 至最后的副歌,声音减小,灯光亮起。 播报员慷慨说起最后的谢辞,运动员从中央散开,沿着挡板挥手告别。 有些人和自己说再见,有些人毅然决然迈向下一站。 一片混乱中,叶绍瑶滑到Eva身边,迅速调整步频,跟上她的节奏。 “你结婚后,还会回到赛场吗?” 这是困扰她几天的问题。 并不是好奇别人的生活,只是她想从对方的回答里找到可以解决自己困境的答案。 Eva大概猜到她的犹豫。 “当然会,”她反问,“为什么不?” “下一个四年并不好捱。” “那又怎样?只要我还能滑,总比只能忍受‘我本可以坚持’的未来要好得多。” 叶绍瑶扬了扬眉毛。 她找到答案了。 胜过标准的答案。 “那有个不幸的消息,”她笑着说,“我们得继续做对手了。” “我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并非不幸。” …… 叶绍瑶小时候,连学校的升旗手都没当过。 所以对闭幕式旗手这个身份,新鲜感很重。 对此,她问了有经验的容翡,该怎么入场,步伐节奏是什么样。 容翡只摇头:“难说。” 闭幕式仍然在鸟巢举办。 那晚大风。 头顶未闭合的椭圆缺口漏了风进来,吹得国旗飘起。 叶绍瑶原本还握在旗杆的半腰处,不过听身边的季林越笑说风阻大,她就偷懒握向底端。 “那你来发力吧。”她睨了一眼。 这很有意思。 国旗被风吹得打旋,他们拧着旗杆调整,注意力全在旗帜上,浑然不知自己已来到赛场中央。 “现在入场的是华夏代表团!” 有些手忙脚乱,叶绍瑶压着嘴角,挤出一句命令:“快快快,快举起来。” 他们的视角很低,但抬头看旗杆,国旗翻飞的猎猎声就在耳边。 相信所有人都听到了,解说员向世界报出叶绍瑶和季林越的名字。 也提到他们曾为华夏赢得的荣誉: 2022年首都冬奥会,冰舞项目金牌得主。 这是翻开花滑编年史,永远不会被磨灭的东西。 盛会落幕。 巴士从这里始发。 很幸运,叶绍瑶赶上了这趟车。 “季林越,奔向下一个四年吧。” “好。” “拉勾。” “不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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