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原打算晚上得空再找他聊,想想还是接了。她问:“到家了吗?” 到底还是脱不开身,宁夷然今早的飞机赶回北京。 听筒里传来“已开锁”的机械声。宁夷然关上房门,说:“嗯,刚到。中午吃什么了?” 周旋说:“还不饿,晚点再吃。” “记得按时吃饭,不然胃又该难受了。”宁夷然失笑,“我不在都没人监督你了。” 周旋沉默几秒,没接这话,说:“等等去公司吗?” 宁夷然说:“得去一趟。老陈临时到外地出差了,团队签了一批新人,我去看看。” 周旋问:“你们公司签人有什么标准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宁夷然说,“你要介绍朋友过来?” “我没什么朋友做这行的,你不一样。” 她以往从不会过问这些,察觉到哪里不对,宁夷然说:“旋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周旋压根没想让这事一笔带过,既然他问了,她索性顺势往下说:“过街楼那家餐馆,你真是头一次去吗?” 宁夷然好一会才出声:“……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彼此都懂了对方的意思,也都不再粉饰太平。 周旋反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宁夷然似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旋旋,其实你没必要拐弯抹角。我跟你保证,绝对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所以,你觉得是我的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别多想。”宁夷然带着歉意说,“惹你不高兴了,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周旋没作声。 宁夷然哄道:“我们别闹别扭了好不好?我和她没什么,只是搭同一班机来热城。你要是介意,大不了我和她少来往。” 周旋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一声:“你真不知道我在意的点是什么吗?” “旋旋……” 周旋不想在电话里和他吵,平静说:“先这样吧,我们都冷静冷静。” 宁夷然顿了顿,说:“好,那你记得吃饭,等空了我再打给你。” 周旋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屏由亮变暗,周旋呼出一口热气,没由来觉得有点疲惫。 在一起这么久,她和宁夷然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她稍微不高兴了,他总是想方设法哄她开心,而她一向情绪很淡,很少有像今天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她知道宁夷然和梁杉没什么——他内里是有傲气在的,不屑与人为伍,搞这些俗套的低级手段。 让她真正无法忍受的是,他打着为她的旗号,对她自以为是地隐瞒。 周旋脑子乱得很,没法专心工作,她没去办公室,回宿舍强行睡了半小时。 下午,神清气爽地随王玄等人下到墓室里。 接下来都是他们的本职工作,白行樾本不用来,周旋见到他,倒是意外。 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白行樾说:“闲着也是闲着,来看热闹。” 周旋提不起兴致,脸上挂着挑不出毛病的笑,不温不火地“嗯”了一声。 白行樾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 地底下温度偏低,潮湿昏暗,有股刺鼻的土腥味,活像个冰窖。 一组人带着专业的探测工具进了主墓旁边的耳室。王玄走在最前面开路,丁斯奇和沈蓓蓓和另外几人夹在中间,后方跟着周旋和林立静。白行樾走在最后,不慌不忙。 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几道光线折射出冷白色的光。 走出不到十米,沈蓓蓓被墙壁上的石纹吸引,停下来看,一时没注意到脚底,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嘎嘣”一声脆响。 沈蓓蓓低头一看,像是人的骨头,忍不住尖叫出声,牙齿直打颤:“尸……尸体!我是不是踩到了!” 丁斯奇忙上前查看,虚惊一场,安慰说:“没事,一个碎石子而已。” 沈蓓蓓抚着胸口,娇滴滴地说:“还好还好,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后面的林立静实在受不了她这副样子,低声说:“大惊小怪。” 沈蓓蓓回头看:“你说什么?” 林立静懒得再掩饰,稍微拔高了音量:“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还有,不知道进了墓室要谨小慎微吗?你一个不小心,把殉人的头骨踩烂了,过后是要花时间花精力修复的。” 沈蓓蓓涨红一张脸:“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上纲上线——” “好了,都他妈给我闭嘴!”沈蓓蓓话没说完,被王玄打断,“再叽歪一句全给我滚到上面去。这是在工作,不是过家家,都给我注意点脚下。” 沈蓓蓓适时噤声,偷偷瞪了林立静一眼。 林立静毫不示弱,挑衅地回了个得逞的笑。 周旋转头看林立静,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和她拌什 么嘴。” 林立静其实有点后悔,强撑着说:“一时没忍住……算了,管她有没有后台呢,等实习结束谁还认识谁。” 耳室里有一组完整的陶器,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污垢,是时隔千年留下的痕迹。 周旋给陶器做了简单清理,小心放进提前备好的箱套里,等同组的人把东西搬运上去。 白行樾在一旁旁观,偶尔出手帮个忙。 知道他有洁癖,周旋原本没想劳烦他,偏周围人都在忙,人手有些不够。 白行樾接过她递来的细刷,一点点剔除瓷器表面的土层。 周旋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他手指修长灵活,完全没蹭到土,手背上的青筋和骨骼若隐若现。 白行樾抽空看她,问:“想什么?” 周旋实话实说:“感觉你比我还专业,不像是隔行如隔山。” 白行樾勾勾嘴角:“宁夷然不是说过,我算你半个直系师兄。” 听他提起宁夷然,周旋垂了垂眼。 白行樾说:“吵架了?” 周旋苍白地说:“很明显?” “你状态不怎么好。” “有吗?”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起码身边人基本瞧不出来。 过了几秒,周旋补充一句:“我觉得自己状态还可以。” 白行樾没接这话,平声说:“帮个忙。” “嗯?” “帮我挽下袖子。” 他手里拿着刷子和刮板,不方便。周旋顿了一下,摘掉手上的白手套,朝他倾身过去,手碰到他的风衣袖口,光滑质地摩挲着指肚,触感冰凉。 她帮他解开袖扣,往上卷了两层,露出一小截腕骨,净白嶙峋。 “好了。”周旋退回自己的位置。 过了半个多小时,眼前的活告一段落,周旋把工具装箱,等其他人忙完一起出去。 忙了一下午,这会才觉得饿,胃里空得难受。 一块黑巧恰巧出现在眼前。 白行樾投给她,喂猫一样,缓缓道:“刚刚的谢礼。不够还有。” 第12章 界限并不分明 傍晚,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去。 林立静累得不行,抻了个懒腰,边走边说:“真想回去躺床上就睡,可惜今晚还得值班。” 今天出土的一小部分文物被移到库房暂时储藏,需要仔细清点一遍,林立静被安排值夜。 周旋笑说:“没关系,我可以把你那份给睡回来。” 林立静哀叹:“果然,我还是那个命最苦的人。” 身后的沈蓓蓓快步走过来,经过林立静旁边,擦身而过,“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 林立静被撞得踉跄了一下。 沈蓓蓓惊讶地说:“呀!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呀。” 林立静懒得搭理她,低骂一句:“幼稚……多大人了,还玩这种把戏。” 丁斯奇紧随其后跟过来,朝林立静抱歉一笑:“没事吧?” 林立静摆摆手:“没事。” 丁斯奇笑说:“等忙完这阵子,我请你们吃烧烤,权当赔罪了。” 林立静说:“丁师兄,我冒昧问一句啊——你为什么心甘情愿给她擦屁股,是有什么把柄捏她手上么?” 丁斯奇推推眼镜,腼腆地笑了笑,一时不知该怎么答,想了想说:“……习惯了。” 周旋把两块黑巧的包装袋丢进塑料桶,和林立静回宿舍煮米粉吃。 电煮锅功率低,高原上水不好烧开,快四十分钟才煮熟,辣酱包和芹菜往锅里一撒,香气四溢。 周旋拧开一桶矿泉水,涮了遍碗筷,剩下的水没倒掉,留着停水的时候洗漱用。 热城干燥,水资源稀缺,她以前没觉得水有多宝贵,来这以后才改变了想法。 吃完没多久,林立静突然肚子疼,来回跑了几趟厕所。 周旋找出一盒药,给她倒了杯水,问:“还好吗?” 林立静瘫在床上,虚弱地说:“还好……能撑得住。我发现人要倒霉,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不会是沈蓓蓓在咒我吧?” 见她还有心思贫,周旋稍微放心了点,帮忙盖好被子,穿上外套,替她去值班。 经过白行樾的宿舍,里面漆黑一片,几米开外的胡杨树底下有道人影。 白行樾站在背光的位置打电话。他掸了下烟灰,对那头的人淡淡道:“我是回国了,但没必要和你见这一面。” 对方似乎回了句什么。 他说:“既然都要结婚了,就往前看,别再想挺多年以前的事。” 说完,像感知到什么,白行樾侧过身,抬了抬眼,精准捕捉到周旋的目光。 这下周旋没法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挂了电话,白行樾问:“这么晚了,去哪儿?” 周旋若无其事地说:“库房。” 白行樾朝她走来,闲散道:“一起。” “你也去吗?” “他们清理出几块瓦片,上面刻了主墓的密道入口,我正好要去看看。” 库房离宿舍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周旋刷卡进门,桌上放了张A4纸,她登完记,把笔递给白行樾。 白行樾没接:“你帮我签吧。” 周旋弯下腰,胳膊肘拄在桌面,填完了日期,连贯地写下他的名字。 字迹娟秀,笔锋轻盈,标准的楷体。 白行樾的视线转移到她脖颈那一小块素白的皮肤,再到腰身,拿眼神丈量,盈盈一握。 他微微咬了下牙齿,无端想起前不久在试衣间,他帮她系腰带的时候。 周旋写完,站直了身体,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平静而坦荡。 白行樾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周旋算了下时间:“一个小时差不多能清点完——这点时间够你用吗?”来都来了,不一起回去未免显得太刻意。 “足够了。” 屋子里湿度正好,有些文物还在药水里泡着,需要避光。周旋没开顶灯,拎一台手提台灯,对着清单核对大大小小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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