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一让!”打头的医生嚷出声,对前面的路人大喊。 白行樾攥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拉。 医疗床匆匆经过,携一股沾了血腥味的冷风。周旋额头撞到他胸口,回弹了一下。 两人停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白行樾看着她的发顶,想安慰一句,察觉到有道目光黏在他们身上。 他掀起眼皮,和不远处的宁夷然对上视线。 周旋同时也看到了宁夷然,不同水平线,楚河汉界。 宁夷然穿过旋转门,走向周旋,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脸埋进她颈间,用尽全力去抱她。 周旋被箍得差点喘不过气。 宁夷然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旋旋,我来晚了。” 他接连说了几句对不起,一遍又一遍,轻如呢喃,身上有让人熟悉的味道,风尘仆仆。 漫长时间里,周旋只是抬了抬手,却没推开他。 第15章 风吹草动只有彼此知晓…… 没在一楼大厅耗太久,三人上了楼。 电梯里,宁夷然陪周旋站前排,白行樾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角落一对情侣面对面腻歪,旁若无人。 挂壁上的智能屏投了避孕套广告,宣传词念完,又是新一轮循环。 空间逼仄,但没有多难捱。 进来前,宁夷然和白行樾话了几句家常,两人面上稀松平常,都瞧不出异样。可眼下,周旋有点脊背发凉,又冷又热。 她知道白行樾在看她。 电梯在不同楼层停下,陆续进出一批人。 那对情侣比他们先出去,女人不小心碰到周旋的胳膊,忙回头说了句抱歉。 为了躲她,周旋惯性地往后退,视野盲区,腰被白行樾轻扶住。他很快松了手,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宁夷然关切道:“旋旋,撞疼没有?” 周旋说:“……没。” 她浑身汗毛竖起,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秀榕这会已经睡熟,宁夷然在病房外匆匆看一眼,没进去打扰,想联系在苏州这边的朋友帮忙转vip病房。 周旋说不用这么麻烦,普通病房也不挤。 知道她没吃晚饭,宁夷然点开外卖软件要订餐。 周旋还是说不用。 宁夷然无奈笑笑:“旋旋,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看出他的鞍前马后,可这些对目前的她来说不是必需。周旋精力有限,不想把气氛搞僵,体谅道:“我没生你的气。赶了大半天路,你也累了,先去酒店休息吧。” 宁夷然一顿,没由来地问白行樾:“老白,你去么?” 白行樾挑挑眼:“为什么不去?” 宁夷然抚了下周旋的后脑勺,说:“我今晚留下和你一起陪床,也好有个照应。” 周旋看了他一会,同意了。 白行樾没在医院久留,准备走,被宁夷然叫住:“送你一趟。” 猜到他有话要说,白行樾不急下楼,和宁夷然一前一后来到楼梯拐角处的吸烟 区域。 窗户被拉开一条缝隙,风猛地灌进。 白行樾衔根烟在嘴里,按动打火机,倚窗台点燃。 宁夷然走到他身旁,笑说:“来一根。” 白行樾笑了声,问:“瘾犯了?多久没抽过了?” “满打满算,得有一年多了吧。”宁夷然吸一口烟,眯起眼睛,不适应地咳了声,“人的口味真是说变就变。以前馋得要死,现在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 白行樾掸掸烟灰,没作声。 半根烟燃尽,白行樾开口:“想聊什么?” 宁夷然步入正题:“也没什么好聊的,想谢谢你这段日子对周旋的维护。” 白行樾笑笑:“倒也不必。这点人情不算什么。” 宁夷然说:“等她实习结束,回北京了,到时我亲自下厨,请你到我们家吃饭。” 白行樾答应了。 宁夷然隔缭绕雾气探究白行樾的微表情,没发现哪里不对。 他突然不能够确定,那通电话延伸出的危机感是不是杞人忧天。 当时在电话里,白行樾说周旋不太方便,两人微妙地沉默了一会。 他笑着问,老白你什么意思。白行樾点到即止,跟他聊起苏州一行,以及周旋母亲生病的事。 宁夷然问,为什么愿意陪周旋走这一趟。 白行樾不慌不忙,将问题反抛给他:为什么陪她去的人是我,不是你? 话音落地,又是一阵沉默。 宁夷然自认为还算了解白行樾——这人再百无禁忌,起码不会浮浪到拿感情随意玩笑。 但宁夷然不是感受不到那平静语气下的漠然和挑衅,可他没立场说什么。白行樾现在做的,是他作为男友本该做的,也是他从一开始就默许过的。 沉默到最后,宁夷然说,帮我照顾好她。 白行樾同样答应了。 结束和白行樾的通话,宁夷然连夜回公司加班,忙了一整天,把未来几天的工作提前做完,买最近一趟的航班赶来苏州。 他把周旋揽在怀里,感受她的心跳,却毫无缘由地觉得,可能还是来迟了。 周旋对他没有责备,也没表现出依赖。 回过神,宁夷然将烟蒂捻在窗台上,苦笑:“要是我昨天白天没去喝酒,也不至于接不到她的电话。” 这几天和周旋一直僵着,心烦意乱,朋友正好攒了局,他也就去了,想着调节一下心情,结果阴差阳错。 白行樾说:“现在说这些用处不大,她不是已经原谅你了么?” “估计心里多少还有点儿芥蒂。”宁夷然叹气,“算了,以后慢慢哄吧。” “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白行樾摸出手机,拿烟那只手解锁屏幕。 周旋的微信头像弹到消息栏第一排,问他到酒店了吗。 白行樾回:快了。怎么了? 周旋发来和周纳的聊天记录:周纳刚点了夜宵,邀请你去他房间吃东西。 白行樾:知道了。 周旋:他对我都没这么主动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行樾挑挑嘴角,回复:男人之间的秘密。 宁夷然看他,试探道:“老白,你这是有暧昧对象了?” 白行樾息了屏,坦然地说:“在追。还谈不上暧昧。” “这人谁啊?我见过么?” “有机会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宁夷然心里有了数,笑出一声:“行啊——对了,有件事儿,庄路菁下月结婚。” 白行樾问:“你把我联系方式给她的?” “嗯。前段时间碰到,正好聊起你。”宁夷然说,“她知道你回国了,但不是我说的。” 白行樾对谁说的不感兴趣,没多问。 宁夷然说:“你到时去参加她的婚礼么?” 白行樾说:“我去做什么?” “听她的意思是,希望你去。”宁夷然说,“我记得你们当初关系挺好。” “她早就不是我世界里的人。”白行樾要笑不笑,“更何况,那是你前女友,不是我的。” 宁夷然一愣,笑说:“庄老师要是听到这话,得伤心了。好歹师生一场。” 白行樾没搭理他,抬腿要走。 宁夷然说:“诶,送你啊。” 白行樾说:“歇着吧。有空多陪陪周旋,她心情不好。” - 第二天,林秀榕做完手术,麻药劲一过,很快醒了。 体内的纤维瘤体积小,恢复得快,术后再住两天院,回家静养即可。周旋让护工先回去,凡事亲力亲为,事无巨细。 林秀榕出院那天,宁夷然忙前忙后,开车送一行人回店里,提前备好了营养品和礼品,大盒小盒,在前院堆积成山。 林秀榕待他很客气,说来就来了,没必要买这么多东西。 宁夷然不卑不亢,笑说:“第一次来,应该的。” 周纳在一旁冷眼旁观。 吃过午饭,到院子里晒太阳。 林秀榕服过药,要回楼上休息,走前端来四碗薄荷水绿豆汤,给他们解腻。 周纳在打游戏,抽空喝一口,把另一碗推到白行樾面前,献宝似的:“樾哥,你尝尝,这可是我们这的特色。” 白行樾扫了眼浸在碗里的白瓷勺,缓缓说:“尝过了。” 周纳问:“怎么样?好喝吗?” 白行樾说:“挺甜。” 周旋在宁夷然旁边坐着,默不作声,面上没什么情绪。 一局打完,周纳切掉游戏界面,问周旋:“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呀?” 周旋说:“明早。” “哦,是直接回工作的地方么?” “转机有点折腾,这次从北京走。” 宁夷然接过话茬:“我和你姐商量过,到时在北京待一晚再回热城,省得舟车劳顿。” 周纳撇撇嘴,噤声了。 午后阳光刺眼,屋顶的脊脚翘起,衔接着太阳,影影绰绰。 养花饲鸟,叠石造景,这些是林秀榕喜欢做的事。周纳看惯了砖砌的门楼和纸糊的明瓦窗,在店里待得无聊,提议出去逛逛。 周旋忽说:“今天星期六,金鸡湖人多,挺热闹的。” 周纳问:“啊?要去那边吗?” 周旋看向白行樾。 周纳问白行樾:“樾哥,你想去啊?” 白行樾云淡风轻地说:“来苏州是为了玩儿,但也不是非要去哪。” 对面的周旋垂了垂眼。 像在传递一个秘密信号,风吹草动只有彼此知晓。 周旋轻轻皱了下眉,嗓子有点发干,想喝一口绿豆汤,刚拿起勺子,转念放下了。 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勺子碰到碗,薄荷叶在水面漂浮,摇摇晃晃。几滴淡绿色液体溅到桌上,被风一吹,很快干了。 碗里的汤汁没全洒,只是虚惊一场。 - 下午,没去金鸡湖凑热闹,周纳带他们在平江路附近闲逛,买了点纪念品。 隔天去机场前,林秀榕把周旋叫到房间说了会话,不忍面对分别场面,喊周纳送他们下楼。 车后备箱塞满了茶叶、零食和各种特产,周纳看着周旋上了车,帮忙关门。 周旋降下后座车窗,嘱咐:“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及时和我说。” 周纳低声说:“知道了。” 周旋说:“回吧。” 周纳摸摸后脑勺,不大自在地说:“我在这待会,看看风景。” 周旋看着他,手伸出去,揉他短而扎的头发。 路上堵车,百米一个红绿灯,白行樾坐在驾驶座,偶尔和宁夷然聊几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方向盘,明显百无聊赖。 周旋有点犯恶心,没怎么讲话,侧歪着身体,闭眼听歌。 宁夷然转头看周旋,见她脸色差,摸了摸她的额头,对白行樾说:“这附近应该有药店,路过哪家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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