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那年,周旋攒了一笔积蓄,把重心放在考研上面。 有一阵子她经常去中关村的图书馆自习,接连三四天,斜对面坐着的都是同一人。 这个人就是宁夷然。 他穿得没那么正式,瞧不出年纪,那时候她以为他也是学生,时间久了才发现,他来这像是单纯为了打发时间,有时看看书,无聊了就玩手机。 她学累了往远眺,和他撞上视线,宁夷然也不回避,坦然朝她一笑。 没过几天,他问她要联系方式。 后来周旋才知道,他是专门为她而来——他公司在附近,在写字楼里经常能看到她进出图书馆,索性追了过来。 宁夷然追她那几个月,的确费尽心思。 他鞍前马后帮她很多,大到学业指导、拓宽人际关系,小到毕业搬离宿舍、租房子,处处体贴,事无巨细。 但她依旧没松口。 真正点头同意,是因为被一个点触动到。 宁夷然对音乐不感冒,但会时常陪她去现场听小众歌手的live,有次她随口一提,说某首歌很好听,他私下练了许久,在她生日当天去酒吧唱了首《EYE(S)》。 宁夷然有挺多优点,唯一明显的缺点大概只有唱歌跑调。 他全然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出糗,眼里有过分热忱的深情。 那天下了台,他要来抱她,周旋没拒绝,后来也没舍得再让他陪自己去听任何一场live。 回过神,周旋裹紧了外套,冒雨走进一家药店,买了盒健胃消食片。 再出来时,看到白行樾站在旁边的超市门前抽烟。 她客套地问他怎么出来了。 白行樾视线扫向她手里的药盒,隔几秒开口:“来买打火机。” 周旋停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说:“那我先进去了。” 白行樾掸掸烟灰,说:“去吧。” 刚刚的事说大不大,周旋不是内耗的性格,又很擅长调解情绪,回到座位没多久便和宁夷然调笑起来。 一顿饭吃到最后也算和谐。 宁夷然平时酒量不低,大概为白行樾回国高兴,今晚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她和白行樾费了些力气才把人拖回酒店。 隔天上午,周旋迷迷糊糊睡醒,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床单是凉的,枕头旁边留了张字条。宁夷然有紧急工作要处理,赶早班机回北京了,见她睡得熟,没吵醒她。 周旋意识尚且涣散,花了好几分钟才读懂上面的意思。 她将那张纸对折,丢进垃圾桶,照常起床洗漱。 在前台退房时,宁夷然发来消息,说自己刚落地,问她醒了没。 周旋没回,把手机和身份证一起塞进包里,转身和候在大厅的白行樾撞了个正着。 他个子偏高,身形清瘦但不羸弱,肩膀比寻常人宽阔些,站姿没有多端正,仪态却很好。 白行樾离远瞧着她,半张脸匿在光斑里,没什么多余表示,攒足了耐心等她过去。 周旋挪动脚步靠近。 白行樾说:“早。” “早。” “宁夷然走前把你托付给了我。”白行樾从风衣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挑着眼,后半句话谩不经意落地,“走吧,送你回去。” 第3章 触景生情 周旋不知道他在一楼等了多久,话到嘴边没问出口,随他走出酒店。 没给她选择坐哪的机会,白行樾帮她打开副驾车门。 周旋矮身坐进去,看着他绕过车身,轻轻屏了下呼吸。 等她系好安全带,白行樾问:“先去吃个早餐?” 周旋其实不饿,想了想说:“打包了路上吃吧。”她不太好意思叫他陪着空腹上路,但也不想和他单独吃饭。一是他们并不熟,没什么可聊的;二是为了避嫌。 白行樾把导航定位到隔条街的食巷,驱车过 去。 日上三竿,这个点大部分早餐店都关了,绕了一圈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门店。 车刚停下周旋便说:“还是我去买吧——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她分寸感太强,礼尚往来的意图明显。白行樾忽然笑了,说:“你看着来就行。” 几分钟后,周旋拎着一袋吃食回到车里。 一时无人讲话,密闭空间显得尤其安静。 周旋手里捧一杯无糖豆浆,心不在焉地瞧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白行樾问她宿舍怎么走。 周旋点开手机导航,连接蓝牙。 蓝牙自动配上对,白行樾看了眼显示的名称。 周旋跟着瞥向中控屏幕。那是一串英文字母,“Ningismyeverything”,当初宁夷然用她手机改的,她嘴上笑他幼稚,过后却没想着改回来。 白行樾在这时问:“心情不好?” 当着宁夷然兄弟的面,周旋怎么肯承认,浅笑一下:“没有啊。” 能理解宁夷然的事急从权,可要说心里没不舒服是假。 无论是抛下她去接朋友,还是工作太忙,这些远大过于对她的口头承诺。 类似这样的事不只有过一两件。问题是,宁夷然已经竭尽所能给出了优待,她连抱怨都无从说起。 白行樾单手支着方向盘,没帮宁夷然说话,只说:“着急回去吗?” 周旋微愣:“什么?” “要是不赶时间,我们就换辆车开。”白行樾说,“省得你触景生情。” 他语气算不得认真,周旋一度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白行樾真把宁夷然留下的这辆车开去4S店,取回了自己的车。 是辆黑色大G,跟他本身的气质不大相符,车里有股青苔熏香的味道,把环境营造得像在旷野。 路上,周旋几乎和他零交流。 正赶上周末,十字路口拥堵,白行樾面上看不出焦躁,趁等红绿灯的几十秒,随机放首英文歌,填充了车厢里过分清寂的空腔。 他的歌单偏小众,她基本没听过,但每首都不难听,有独特的记忆点。 越往远走人烟越稀少,途经一片沙漠,粉尘飞扬,周旋把碎发捋到耳后,升上车窗。 白行樾放慢车速,掀开储物格去翻烟盒,突然想到什么,转手放下了。 周旋适时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白行樾倒意外:“宁夷然戒了,我还以为你介意周围有烟味。” “前几年在酒吧兼职过,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周旋说,“他戒烟是为身体,不是为我。” 白行樾对前面那句更感兴趣:“哪家酒吧?” 他问得莫名,周旋没想太多,报出一个名字。 白行樾挑了挑唇,没说什么。 路程过半,白行樾接到宁夷然打来的电话,没开免提,但周旋大致能猜到聊天内容和她有关。 宁夷然似乎问起他们到哪了、她在做什么。 白行樾抽空瞥她一眼,简单回两句,切断了来电。 雨后泥泞难行,不长不短的时间够她静下心。周旋指向遗址点周边的路牌,微笑道:“里面路窄,不太好走,停在这就可以了。” 白行樾说:“停这儿?” “嗯。”周旋解开安全带,“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受人所托而已,没必要谈谢。” “一码归一码。” 白行樾并无所谓,没说接受不接受。 周旋说:“那我先走了。一路顺风,开车小心些。” 起一阵风,周旋费力掌住车门,往前踉跄了一下,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她身影单薄,脚踩在微潮的土壤里,没什么实感。 白行樾单手撑住方向盘,目送她越走越远,一步步消失在拐角处。 空气里留有她身上的香水味,浆果木质调,甜而不腻,一半馥郁一半清淡。 - 气候反常,时晴时阴,雨断断续续地下,周旋在宿舍待了两天,第三天和林立静一起,被技术组的测绘老师喊去办公室画建模图。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林立静立马关掉绘图软件,抻了抻腰:“谁说雨休是好事的,还不如让我扛着工具去地里挥汗如雨。” 周旋被她逗笑:“又不是你半夜喊颈椎疼的时候了。” 林立静哭丧一张脸:“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天又一天,也没个指望。” 做他们这行难免枯燥些,多数时候都在沙里淘金地翻来找去。周旋早就习以为常,说:“应该快了。要是能找到墓葬入口,也不枉费我们辛苦这么久。” 热城地域辽阔,队伍刚来的头一个月一直在走走停停,上月中旬寻到一处遗迹,一大批人顶着风吹日晒,就近安扎驻营。 这是周旋跟的第一个实践项目,虽然条件艰苦了点,意义总归不一样。 说到这个林立静才想起来:“我可听说,为了地底下这个墓葬,领队好像准备请个顾问。” 周旋问:“什么顾问?” “里面地形不是特别复杂吗?”林立静说,“到时清理墓道,需要一个熟悉建筑构造的专业人士。”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周旋没太放心上。 晚上,林立静拉着周旋到营地附近一片空地,捧着手机边找信号边网购。 他们住的宿舍都是临时搭建的样板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信号经常只有一个格,上网太麻烦。 做完手头的事,林立静抬头看向周旋。 周旋在护肤和穿搭方面从不含糊,一直舍得把钱花在刀刃上,知道该怎么放大自身优点。 除了去见男友,她最近没精心打扮过,素面朝天一张脸,皮肤白得晃眼。 林立静说:“对了,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这两天怎么没见你们视频啊?” 周旋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随便扯个借口:“天气越来越冷了,出来不太方便。” 宁夷然一般只有深夜才得空,那时林立静已经睡了,外加宿舍网卡,每次视频她都去水房。 从前甘之如饴,这两天突然没什么动力,连微信也回得半推半就。 宁夷然大抵感知到了她的异样,隔一道冷冰冰的手机屏幕,关心显得更加大同小异。 他跟她打保票,说等忙完这阵子,一定飞过去好好陪你。 无论这话他说过多少次,周旋始终都说好。 洗完漱,周旋靠坐在床头涂护手霜,听见手机响了两声。 是宁夷然发来的消息,问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工作顺不顺利。 很快又发来一条语音,嗓音微哑,明显一副喝过酒的醉态:“想你了,想看看你。” 周旋承认,自己一下就心软了。 比起那些郑重其事的、走过场一样的关心,无意识表现出需要和依赖才最容易让人动容。 周旋三两下抹匀手背上的乳霜,指尖敲击屏幕,回复:等我几分钟,我先穿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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