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案台上的名册,淡笑:“之前陪室友去白云观,在那求过了。听说一个人一生只能供奉一尊菩萨。” 白行樾不以为然:“菩萨那么忙,不会记得谁是谁,或者谁背叛了谁。” 周旋其实不懂这个,为了搪塞胡乱说的,再聊下去估计会露怯,她问:“都弄好了吗?” 白行樾说:“弄好了,走吧。” “去哪?” “吃点东西。”白行樾笑出一声,“出来这么久,不饿吗?” 周旋突然觉得自己这导游当得不够称职,几乎全程都在被体恤。 半山腰有家装修上了年代的小茶馆,里面坐满了迎来送往的游客。 一楼散座,二楼是带隔断的雅间,更安静些。周旋听宁夷然提过,白行樾有时挺孤僻,不怎么喜欢热闹,她本想上楼去,白行樾说,就在楼下吧。 红木地板被员工擦得发亮,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 落座后,问过她口味,白行樾点了三盘糕点,外加一壶熟普洱。 周旋用手支着下巴往窗外看,连廊上两只麻雀,对着路人叽叽喳喳地叫,完全不怕生。 街景来回流动,人跟人互不相识,各自奔向各自的命运。 糕点和茶一起被端上桌。 周旋正要去握茶壶的手柄,白行樾说:“水太烫了,我来倒。” 周旋的手稍稍往下垂,转移了目标,拿起一块薄荷方糕,咬了一口。 白行樾往她面前的瓷杯里倒一点茶:“怎么样?” “还好,跟苏州的糕点味道不太一样。” “苏州?” “嗯,我老家。”周旋说,“我爸妈以前也是开茶馆的,年轻的时候一起去面铺跟老师傅学手艺,后来出来单干了。” 周旋十岁那年家里急用钱,茶馆被低价售卖出去,也是同一年,老城区开发了5A级别的旅游景区,那位置成了抢手的黄金地段,价格翻几十倍不止。 就算再不情愿,有时候人也不得不信一回命。 周旋弯了弯眼睛,把话题兜回来:“去过苏州的金鸡湖吗?” “大概七八年前去过一次,没什么好玩的。”白行樾放缓语速,“不过,什么都不如国内让人怀念,所以我才回来了。” “那时候刚开发不久,现在不一样了,有很多特色。” 白行樾笑而不语,浅呡一口热茶。 离开茶馆前,周旋买了两盒茶叶,问前台的小哥这里能不能寄快递。 小哥指向西边,笑眯眯地说:“往前走就是驿站,您有需要可以到那边寄,提我们店有折扣。” “谢谢了。” “客气,二位慢走。” 出了店门,白行樾说:“要寄到北京?” “寄去苏州我妈那,顺便把护身符一起送出去。”周旋从包里摸出两个香囊,塞进装茶叶的袋子,“宁夷然的这个,到时可能要麻烦你帮我带给他。” 白行樾笑笑:“行。” 茶馆旁边是家种子化肥店,沿着走二三十米到了快递点。 这季节山上温度不高,但太阳大,白行樾寻一处能庇荫的地方,到屋檐底下等她。 快递员称完重,把东西里里外外打包好几层,问她要了35块钱运费。 又有几个人进来,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周旋费了些力气才挤出去,手背不小心撞到挂在门上的木板,疼痛来得防不胜防。 她甩甩胳膊,环视一圈,找到白行樾,朝他走了过去。 许是走得急,没注意到地面的坑洼,周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到脚,头重脚轻地往前面栽,差点摔倒。 白行樾扶住她,手指箍住她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他体温传递过来,周旋像被烫了一下。 第5章 亦正亦邪,靠谱太多 白行樾指腹贴在她的皮肤上,感受到脉搏最强烈的跳动。 周旋还在发愣,他已经松手,往后退了半步,说:“当心点。” 事发突然,失重的感觉像坐了回过山车,周旋额头冒起一层虚汗,草草应下了这话。 将暮未暮,两人往回赶。 下山的路凹凸不平,到处是碎石,周旋走得格外警惕,每走两步就要低头看一眼脚下。 白行樾也不催促,随她的步调慢悠悠地往前走。她刚出过汗,觉得热,用皮筋随手绑了个低丸子头,露出纤长脖颈,耳廓微微泛着红,边上有颗不起眼的小痣。 同样的痣,锁骨也有一颗。 风迎面涌来,周旋偏过身,看到熔金落日。整个世界空旷极了,只有风在吹。 她拍了张风景照发给宁夷然,很快收到消息,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什么时候回去。 周旋一一回复。 手机屏幕正对着光线,白行樾略过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这座山海拔不高,一会便走到山脚下的露天停车场。 周旋发挥作为导游的最后一点余热,在上车前说:“你要是累的话,我其实也能开,不过可能开得有点慢。” 这几天的确没休息好,白行樾没同她客套,问:“之前上过高速吗?” “上过。”周旋实话实说,“但只上过两三次。” “驾照带了?” “带了。”周旋摸了摸包里的夹层,确认一遍。 白行樾手搭着车前盖,语气像开玩笑:“那你来吧。开得快慢无所谓,能看见明天太阳就行。” 周旋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和他交换位置。 起初周旋不适应这车的配置,开得像蜗牛爬行,白行樾没出声指导,果真由她随便开。 车厢里很安静,他抱臂靠坐着,阖眼假寐,没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似有若无。 周旋渐渐找到感觉,加快车速,尽量开稳一些。 天色不是特别暗,但周旋还是绷紧了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以往她开车,身边总有宁夷然守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她出什么差错。 反观白行樾。 他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也是真敢放心她。 夜幕降临,途经两个服务区和收费站,下了高速,周旋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乡野的道路宽敞,一眼望不到尽头,前方的路灯底下突然多出一男一女,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脚边放三个行李箱。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看见有辆车驶来,忙向前半步,大幅度地招了招手。 白行樾正好在这时睁开眼。 周旋问:“要停车吗?” 白行樾扭动两下脖子,嗓音有点哑:“我无所谓,看你。” 周旋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面黑漆漆一片,没有其他过路车能帮他们,也没犹豫,把车停靠在路边。 车窗缓缓降落。 男人躬下腰,借着灯光看清车里的情况,斯斯文文地说了句“你好”,又说:“请问,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周旋说:“你们要去哪?” 没等男人开口,他身后的女人走过来,吊着眼梢往里看,抢先报出一个旅馆名:“离得不远的!我刚刚看过导航,就在附近——我们可以付给你车费。” 女人半个头伸进车窗,周旋有轻微的不适感,面上却平静:“车费就不要了,是顺路的。” “这么说,你愿意带我们啦。”女人眼睛亮了,回头娇滴滴地对男人说,“师兄,快上车!” 男人对周旋道一声谢,把两人的行李放后备箱,跟着坐进后座。 灯光 一晃,白行樾看着周旋的手,说:“我来开吧,你歇歇。” “好。” 女人是个自来熟,车刚拐个弯便开始做起自我介绍——她叫沈蓓蓓,师兄叫丁斯奇,俩人从西安到这边实习,不小心搭上黑车,跟司机没谈拢价格,被抛在了半路上。 歇脚的地方离这不到两公里,但带的东西太多,沈蓓蓓一步也不想走,就这样等到天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辆车路过。 沈蓓蓓上半身往前倾,凑到前面两个座椅中间,打听:“我听说这里一到晚上就跟荒郊似的,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你们怎么还出来?” 白行樾被她吵得头疼,按动打火机,朝窗户缝隙吐出一口烟圈,轻描淡写地笑了声:“你觉得我们出来做什么?” 沈蓓蓓笃定地说:“孤男寡女,肯定是在约会,不然还能做什么……” 趁她说出下一句话前,周旋出声:“是那家旅馆吗?” 边上有个三层自建房,一楼是便民超市和药店,门前挂一张招牌,写着住店上二楼。 沈蓓蓓说:“对,就是那家!这应该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了,我当时在网上找了好久呢。” 白行樾把车熄了火。 沈蓓蓓打开车门,没急着下去,对白行樾说:“谢谢你呀,好人一生平安。” 白行樾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他们离开后,车里瞬间恢复安静。 白行樾揉捏一下眉心:“在这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趁这功夫,周旋打开手机相册,选几张角度合适的风景照,发朋友圈。 一会,白行樾回来了,身上携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闻起来像沾了松针的烟叶香。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褪黑素,把剩下的都给了她。 周旋不明就里,垂眼看,里面装着药膏、棉签、碘伏和消炎药,应有尽有。 周旋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到她手背上被撞出一片红,所以买了这些。 她皮肤白,看着触目惊心,其实根本没到用药的程度,周旋一向不怎么娇气,回头养个一两天也就好了。 她一时不确定该不该收。 白行樾似乎并不在意她收或不收,淡淡道:“宁夷然一再托我在这头照顾好你,我只做好力所能及的,至于接不接受,看你。别有心理负担。” 头顶的照明灯呈暖调的橘色,发昏发暗,晕染在两个人脸上,韵味不明。 刚睡醒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怏怏的,明显兴致不高,有种拒人千里的颓唐和漠然,面色倒还和缓。 周旋系上袋子,收下了,轻声说:“你跟他其他的朋友比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亦正亦邪,靠谱太多。 类似的话她白天也说过,白行樾却没问同样的问题,低声笑:“我当你是在夸我。” 周旋微笑:“本来也是夸赞的话。” 到宿舍已经快凌晨,周旋摸黑进屋,给宁夷然报个平安,放下手头的东西,到水房洗漱去了。 回来时,看到宁夷然问她白行樾说了句什么。 周旋回了个问号。 宁夷然纯好奇:你朋友圈发的实况图,老白说什么呢,听不太清。 周旋点进去听一遍,凭印象对上号。 当时她在拍照,白行樾到树底下卖杂货的大爷那买了把折扇,她听见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那扇子突然出现在余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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