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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张手帕捂在嘴上。 她瞳孔定格在对方的脸上，最后的意识里，满是不安。 唐朵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会是要害江厉吧？ 她不要连累江厉。 彼时，江厉正在参加秦家的家庭聚会。 沈厉的腿断了，意志消沉，脾气越来越暴躁，心里装着的，都是对江厉的恨意。 突然的残缺，是一种贯彻一生的折磨，唐朵完全接受不了，优秀的儿子，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这两年，折磨的是沈厉，更是她。 她为了让沈厉能振作起来，活下去，回国泄愤报仇。 上一辈子，秦心拉着唐朵同归于尽。 这一辈子，唐朵选择江厉。 视频里，她的脸扭曲阴暗：“江厉，我只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我杀了她，要么，你来给我杀，你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江厉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又立刻回神，捡起手机，转身往外面冲。 唐朵现在已经疯了，江盛哪能让江厉去送死，从身后扑过来，锁住江厉，秦卓也加入其中，和江盛一起，死死锁住江厉。 江厉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你们让我走！” “贝瑶瑶会死的！” 只差一点，她就可以成年了，可以去上大学了。 尤年扶着心脏，也很痛苦：“小厉，这是命啊！姥姥没办法看着你去送死，至于瑶瑶那个孩子，姥姥也不忍心，可是，要我看着你拿命去换，姥姥做不到，你就听这一次话吧，算姥姥求你。” 秦心给江厉跪下来了：“小厉，不能去，你想想妈妈啊！” 江盛喘着粗气，死死扣住江厉：“小厉，不要怪爸爸，爸爸怎么能看你去送死呢。” 秦卓：“小厉，交给警察，也许警察能救回来，你去，一定会送死的。” 徐洋：“小厉，我知道你很喜欢瑶瑶，可真的不能冲动，拿自己的命去换啊。” 连芽芽都哭着喊：“小厉哥哥，芽芽不要没有小厉哥哥。” 江厉：“我们这一屋子，都是血亲，都不让我去。” “那贝瑶瑶怎么办！” “她只有一个人！谁在乎她？” “唐朵恨的人是我，这是我的事，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受过。” 秦心：“我不讲那些道理！” “我只要你活着！” 秦卓和江盛两个人死死锁住他摁在地板上，江厉的手还是腿，一样都抬不起来，他咬牙，脑袋猛的一下撞在地板，血溅出来。 “她要是有事，我也跟她一块去。” 他的眼神太过狠厉，江盛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出来这件事。 一迟疑，押着江厉腿的力道就松了。 血从脑门上流出来，江厉不太认识路，怕自己迟道，目光落在江盛身上：“爸，你帮帮我。” “我要把贝瑶瑶救回来。” 十二年了。 江盛第一次听见江厉喊他爸爸。 却是为了让他，亲手送他去送死。 “贝瑶瑶，你不要怕，我现在过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你记得啊，不要难过，以后自己去留学，成为钢琴家，代替我，活下去。” “我现在才发现，活着特别好，有很多多方我还没去过，很多东西没用心感受过，你替我去感受，看遍这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 唐朵开出的条件很会。 她选了玉华的一处小高层烂尾楼，根本没有人流，警察稍微靠近一点，她就能察觉。 在四点半之前，江厉在她指定的楼顶跳下去，她就放开贝瑶瑶。 而她则带着贝瑶瑶躲在对面这幢楼顶楼的房子里，如果到四点半的时候，没等到江厉自己跳，她就直接带着贝瑶瑶一起跳下去。 视屏里，贝瑶瑶看见江厉头上的血，驾驶坐上的江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对着视屏笑起来。 她一点也不害怕，就是有点难过。 这辈子有点短，还没和江厉过够呢。 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江厉，我好爱你啊。” “我也爱你。” 唐朵冷笑一声，转过镜头：“好了，别废话了，快过来吧。” “只有23分钟了，要是迟到了，我可不会等你，我会立刻把贝瑶瑶推下去，让你看到她成肉泥的样子。” 贝瑶瑶看她挂了视频，“唐阿姨，沈叔叔最起码还有十五年才能出来吧，万一要是身体不好，或许出不来了，只留沈厉一个人，你觉得，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唐朵上去就给了贝瑶瑶一巴掌：“少跟我来这套！” “只要江厉死了，我儿子就不恨了，他就能好好活着，重新做回那个有礼貌有出息的人中龙凤。” 贝瑶瑶见她目光癫狂，于是继续和她聊沈厉，企图换回她对生存的欲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四点二十分，唐朵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江厉已经到了楼下。 “我准备上去了，你让贝瑶瑶出来一下，我要看见她是安全的。” 唐朵晃着手里的刀，厉声：“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信不信，我现在先剁了她的手？” 江厉：“好，我上去，你别伤害她。” 他一步步，快速爬到楼顶，站到边缘，鞋尖伸出去一半。 “唐朵，我随时可以跳下去，你现在，让贝瑶瑶出来，我确定她的安全，立刻就跳下去，满足你的心愿。” 唐朵趴在墙边上的唇满意的勾起，贝瑶瑶双手被反剪绑在后背，双脚也捆了起来，又用一根绳子绑在柱子上。 唐朵用剪刀隔开她绑在柱子上的绳子，推着她出现在客厅里。 贝瑶瑶目光越过虚空，看见站在边缘的江厉，没有任何犹豫，被绑起来的双腿蹦跳着往阳台去。 再快一点。 她不能让江厉跳下去。 唐朵要的是江厉死，她原本的计划是躲在墙后面不露面，这会子一急，人下意识就出来拉贝瑶瑶。 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躲在车子里的警察，扣动了扳机，唐朵当场倒地。 贝瑶瑶停住脚步，回头，软绵绵跌坐在地上。 她怔愣了一下，回头，江厉已经调转了头，她看见他在一层又一层交错的楼道里狂奔，穿过楼间距，最后奔跑进这里，人都蹲不住了，跌坐在她身前，手抚上她的脸。 脑袋上的血慢慢往下流淌，他却笑的那样灿烂开心：“你没事，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晕倒在贝瑶瑶身前。 迷迷糊糊中，江厉隐约看见自己脑子里的系统渐渐消散： 【宿主，女主到底又被你搞死了，男主也没有了气运，配角的意识也都觉醒了，每个人都脱离了原本的命运，我也要回时空管理局了，虽然你是个很不听话的宿主，还是祝你好运吧。】 直到江厉做完脑部检查，确定脑子没有问题，江盛这才软了腿肚子，坐在医院的金属质感椅子上松了一口气。 他脑袋里后知后觉的闪过唐朵最后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 夜里，和贝瑶瑶分坐在病床两边，握着江厉的手守夜。 梦中，他端着高脚杯，走出宴会厅。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声音，他加快脚步，“砰”的一声，他身子扑出去，下意识伸手去抓两人，却看见，扶梯碎裂一块坠落，一个人从他的指尖飞出去，掉在明亮的大厅地砖上。 血从身后慢慢溢出来，那双眼睛怔怔看着他。 江盛心脏缩成一个点，回头，右手夹着的，是沈厉。 他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惧中。 画面突然一转。 是秦心推搡着唐朵，俩个人的挣扎中，秦心从楼上掉下去，跌在地上，少年缓慢的弯腰蹲下去，被撑上去的裤腿，露出两截冰冷的钢铁。 最后的画面里，是一片火海！ 江盛猛的惊醒，额上都是汗。 “江叔叔，你怎么了？”贝瑶瑶揉着眼睛问。 江盛尾椎一片冰冷的凉意，脑门上是豆大的汗，目光落在江厉脸上。 那些感觉，太真实了。 好像真实的经历过一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有一个非常荒谬的猜想。 病床上的江厉，正好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意识到江厉握着自己的手，缓缓抬起来，抽出。 只看贝瑶瑶。 “江厉！”贝瑶瑶又是哭又是笑的：“你醒了！” 江厉缓慢的抬起手，给她擦眼泪：“哭什么？” 贝瑶瑶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我高兴。” 江盛到嘴边的询问止住，只去喊医生，热饭，看这对死里逃生的小情侣喜极而泣，相互粘腻。 一翻折腾下来，再睡着，他又做起了那个梦。 有些事他之前就很想不通，比如自己的儿子为什突然恨上他了？一恨十二年。 为什么他小小年纪，却有成人思维，投的每一笔资金都有那么高的回报……现在带入这个设想，再倒回去看，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但如果是真的……他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 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他让他们多么痛苦？ 他不敢去求证这件事。 直到这天，他坐了是八个小时的飞机去维也纳，彼时夜已经很深了。 贝瑶瑶和江厉在奥地利已经留学一年了，他们住的小家很漂亮，红墙白瓦，有白色的风车，绿茵顺着斜坡铺陈到天际，美丽的像是童话。 贝瑶瑶问：“叔叔，你今晚住哪？” 江盛的目光落在江厉脸上。 江厉别开脸，唇瓣珉成一条直线，没有留人的意思。 而秦心每次过来，都能有留宿的待遇。 江盛扶了扶眼镜，一瞬间，他下了决定。 “叔叔明天还有个会*，酒店早就定了。” “小厉，你送我两步吧。” 江厉看了他一眼，缓慢起身。 江盛拄着拐杖，慢吞吞走在前面，根本不敢回头，看着天边的月亮，声音带颤： “小厉，你是我的孩子吗？” 江厉不耐的皱眉，离他有四五步的距离，声音淡淡的：“你想说什么？” 江盛的手握紧了拐杖的兽首：“这么多年，我总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恨意。”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小厉，你活了几辈子？” 江厉的拳头忽然握紧，又松开。 死一般的沉寂， 江盛拄着拐杖的手颤抖，连着拐杖都抖的不成样子：“对不起。” “爸爸错了。” 他永远都欠他的妻儿。 江厉发现，自己跟他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听到他的道歉，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并没有更多的情绪。 暖风吹过，一切都消散在了时光的尘埃里。 他只有这一句：“对我妈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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