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记起那个晚上,温亭深一边吻她一边往他自己胸口戳刀子,想用鲜血和死亡来永远囚禁她。 说不定这就是他的苦肉计。 她这通电话打过去就上当了。 李乐诗胸口漫长起伏一下,决定无视这滩血色,收起手机,转身去往路的另一边。 许殷节跟上她,继续说。 从叶曼生日会上第一眼的惊艳说起,又说到他们两个交换的初吻,他越说声音越小,像没经验的新手,中途磕磕巴巴断掉好几次。 “我就要继续出国读书了。”他抠着裤子侧面的装饰拉链,说,“想来想去,还是想把这些话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李乐诗无措地咬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没反应,许殷节替她做决定了:“等我下次回来,姐姐要是还没有男朋友,就答应我好不好?” 这倒也是个拖延的办法,反正还有半年呢,她笑着点了点头。 许殷节也看着他笑。 于是夏末,就在她和这位少年不知会不会履行的承诺中倏忽而过…… 秋天的第一个星期日,是姜玲玲的45岁生日,李勋一大早起来就在厨房忙,准备大显身手做一桌好菜。 寿星今天完全做起了甩手掌柜,早早起来就忙着试李勋给她买的几条新裙子,搭配妆容和饰品,催着李乐诗去厨房帮忙。 李乐诗很久没有这么早被揪起来了,睡眼惺忪地倒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 手机突然响,她揉着眼皮抬起屏幕,发现是远在国外的许殷节给他发来了一张晚安照,特意给她看看自己运动训练后的成果。 薄瘦的身体慢慢在变得美型,灯光下的肌肉线条更显立体。 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没有更进一步,少年却更加主动了,每天早安晚安发个不停。 李乐诗觉得这张照片构图不错,适合当肌肉素材就存了下来。 视线落在旁边的隐藏文件夹,她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下弹开,退出相册,按灭手机。 见她半天不动,姜玲玲又过来催:“昨天是谁说的,今天要给我尝尝你新学的手艺?” “行,我给你做去。”李乐诗揉了揉微乱的长发,艰难地坐起来,“欸姜玲玲女士,以前你生日都怎么过的来着,怎么感觉往年没那么忙啊。” “以前那不是有亭深……” 姜玲玲说了一半,意识到提到了这个家的禁止名字,清了清嗓,转移话题,“赶紧去吧,别啰嗦了。” 李乐诗的面部肌肉也有点紧绷,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厨房。 饭菜全部上桌,门铃恰好 也响了,李乐诗喝了一口饮料,着急忙慌去开门:“肯定是我订的蛋糕到了!” 快递小哥微笑服务递来蛋糕,李乐诗看见蛋糕牌子就觉得不对劲,这家甜品店贵得要死,她明明选择的是性价比更高的另一家。 她隐隐有了一个预感,蹙着眉头打开。 姜玲玲探头看了一眼,表示出来喜爱之情,感动地注视李乐诗:“还得是我宝贝女儿好啊,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家蛋糕了,太贵了,我一直都没舍得买。” 李勋也竖起大拇指夸她做得真不错,一下把她高高架在了那里。 李乐诗抿着嘴思考,犹豫着要不要说明实情,这时门铃又响,她真正定的那个蛋糕送到了。 这一次,门口还多了一个礼物盒。 “先别动那个,这个才是我订的蛋糕。”她急忙说出实情,“门口还有一个挺贵的礼物,怎么处理?” 李勋一听,双手立即从那盒蛋糕上拿开,脸色大变地挥挥手说:“扔出去扔出去,我们家不需要一个白眼狼的礼物。” 李乐诗哦了一声,正准备提着打开的蛋糕往外走,就被姜玲玲眼疾手快按下。 动作太着急,她的新裙子袖口不小心蹭到了奶油,红色多了一道白。 “这么贵的东西扔了多浪费啊。”她咳了一声说,“留下吧,吃了总比扔了好。” 李乐诗看着她奇怪的表现挑了一下眉,晃晃手里的首饰盒子:“那这个礼物……” “当然是留着了,这么贵的东西你还能扔了?!”姜玲玲一把夺过。 李乐诗和李勋默默对视了一眼,按理说,姜玲玲应该是他们当中最恨温亭深的,辛辛苦苦把他带到大,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报复。 “你留下那个小子的东西干什么?”李勋没好气说,“他故意推你,都可以说是杀人未遂。” “什么杀人未遂……”姜玲玲突然拍了他一下,“不至于这么严重啊。” 李勋不说话了,揉了揉被拍痛的肩膀,一脸疑惑。 李乐诗观察着姜女士的表情,或许她紧张的时候也这样明显?眉毛紧蹙,视线飘忽,小动作不断,擦个袖子上的奶油也擦了很久。 明显感觉到姜玲玲在避开他们两个的注视,这是一种本能逃避的神色。 本来就有点怀疑的念头,在这一刻又扩大了很多倍,李乐诗歪头看她:“妈,你不会……” 话刚说一半,姜玲玲突然拿着礼物盒往卧室里走,嘴里念叨着一个蹩脚的借口:“对了,我是不是有一个款式相同的项链来着,嘶,我得去看看……” 李乐诗手垂下搭在桌子边缘,盯着姜玲玲假装忙碌的背影看了很久,忽然就失去了追问的力气。 想起过去,家长经常会教孩子要诚实不可以撒谎,姜玲玲也是一样,为了培养她这个好习惯,姜玲玲经常身体力行的教育她。 姜玲玲总是说自己还年轻,正是闯的年纪,但在诚信这个方面就爱来拿年龄打包票,说,我这么大岁数了,骗你干嘛,我丢不丢人? ……不知道姜玲玲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桌上的饭菜快要被耽误凉了,李乐诗喊了一声,让寿星快点来吃饭。 当天中午,他们一家三口吃两个生日蛋糕吃到吐,剩下的全部堆到了冰箱里冷藏。 吃完饭,姜玲玲打开那盒首饰,看见上面闪亮亮的钻石,微微瞪大眼,猛地合上盒子。 片刻,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牌子的新款项链是很贵的。 可是温亭深知道她喜欢,每年她过生日都会买一个最新款做礼物,今年居然也不例外。 她心理复杂极了,尤其是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消息:【祝您生日快乐。】 …… 秋天到了中旬,季节感愈发明显,叶子变黄凋落,街上的路人裹上了厚外套。 李乐诗却在这个季节爱上了运动,有氧慢跑。 每天傍晚她都会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围着小区开始跑步,爱上身体忙起来脑袋放空的感觉。 跑过一个凋零的花池,忽然,出于某种直觉,李乐诗偏过视线投向绿化带的另一端,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站在行道树下。 温亭深穿着薄款的毛呢风衣,高挑、挺拔,一身黑色衬得他皮肤更为冷白。 枯叶卷起,飘飘洒洒,她想起他的背后曾经下过一场浪漫的花瓣雨。 从他脚边吹起的叶片似乎飘到了她这里,她立即戴起兜帽,跑得更加卖力。 跑远了一些,她微微侧眸,发现那个身影还在,只是缩成了黑色的一团。 像只被抛弃的黑猫。 背后的视线一直在。 像一双无形的手,跟着风来,拥抱住她。 很久之前她就发现了,也在奇怪,为什么温亭深的目光这么具有存在感。 好像无论在哪里,只要他出现,她的大脑里就像有一根未知的线,倏然绷紧。 这让李乐诗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见的一个观点:视线一定是相互的,如果你不在意他,根本不会发现他在偷看你。 同样的一句话,如果你感受不到他的在意,也就看不见他的目光。 她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气势,能够说到不在意这个男人就真的不在意,毕竟那是二十多年的交情。 二十多年,种子深深扎根长成一棵树,就算把树砍掉,根也没办法全部清除。 不过她已经不生温亭深的气了,觉得消耗心神也浪费情绪。 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她守着一大片狼藉而懒得清理打扫,时不时将脚边的一些旧物挑挑拣拣清理出去,但更多的时间是窝着不动。 不去回忆,不去设想,不去整理。 很快,李乐诗跑累了,脸颊充盈运动过后的红润,将步子慢下来改为了慢行。 慢行到最后干脆往路边的长椅上一坐,目光放空看着秋高气爽的天空。 有风吹来,身上的薄汗泛起凉意。 她想,如果温亭深能够过来跟她说话,一定会面容冷淡的说:这样运动完吹风容易感冒。 可他现在过不来。 或者可能是,不敢过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特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只要拿捏着对方的弱点就无法无天的,故意当着他的面,买来一根冰棍嗦。 路尽头的男人似乎皱了下眉,然后掏出手机。 要给她打电话? 还是发信息? 她下意识盯向屏幕。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温亭深收回手机,将手插回黑色风衣的口袋里,转身走开了。 这时,长椅的另一端来了四个小孩,为首的小女孩买了盒五颜六色的小冰棍,正在挨个给这些小伙伴分。 这场景,让她回忆起小时候分糖果的场景,于是饶有兴趣嗦着冰棒,偏头看他们。 小女孩看起来和小时候的她有点像,都是扎着两只羊角辫子,她念念有词按照口味给他们分,一人一个,最后冰棍盒子里还剩下两个不同颜色的,她没有再分,直接扣上了盒子说:“剩下这两个,是我和毛毛的。” 毛毛,应 该就是这里面最漂亮的那个小男孩,因为女孩在递给他冰棒时,笑得特别甜。 李乐诗正在想这样分不会有矛盾吗,其中一个嘴快的男孩已经表示不满,问凭什么最后两个是她和毛毛的。 她替那个女孩紧张了一下,能想象接下来不欢而散的场景。 没想到小女孩扬起小脖子,特别理直气壮:“因为这盒冰棍是我买的,我乐意分给谁就分给谁,我喜欢和毛毛玩,我就要多一个给他!” 这样……就行了? 李乐诗想象的矛盾并没有发生,那个表示不满的孩子也好像默默就接受了这个解释,低着头不说话了。 几个孩子欢欢喜喜去别处玩,她却食不知味地咬下一口冰。 原来偏爱是可以这么理直气壮说出口的…… 也是,偏爱本来就没有理由,一句我乐意,就是最大的理由。 可惜小时候的她不懂,也没那个勇气。 她不是想为温亭深辩驳,而是在理智思考这件事——如果当初她将那一颗多余的糖给了温亭深,他还会想尽办法耍心机耍手段,就为了得到体现她偏爱的那一颗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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