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玲一怔。 李乐诗是真的有点委屈的,事情爆发出来后,姜玲玲和李勋只知道一味的制止,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究竟准备怎么办,还喜不喜欢。 分明是她的事情,却完全不能由她自己做主。 见他们态度强硬,她只能忽视掉自己真正的想法,乖乖和他们站在一边。 慢慢的,李乐诗也忘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知道不能伤害父母的心。 “应该还是喜欢的。”她说。 但缺乏一种能够破除万难,跟他坚定站在一起的勇气。 毕竟她不能弃置养育她二十多年的父母而不顾。 李乐诗真的觉得自己太窝囊了。 就像当初,顾虑太多,迟迟无法给出那一颗多余的糖。 这次温亭深没有再耍手段,应该是在乖乖等她愿意把手递给他的那一刻吧…… 可是究竟要等多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姜玲玲正要说话,电话响了,于是即将脱口的一句话打了个转又咽下,转为回答公司事务:“好,我马上到。” 雪融化后凝固成一层滑溜溜的冰,李勋不放心,嘱咐姜玲玲别开车了,穿戴好羽绒服和围巾,送她去地铁站。 回来时,李勋进门边脱衣服边叹气:“刚才你妈妈一路上都在念叨,这么滑的路,亭深一个人是怎么走的。” 李乐诗愣了一下,知道姜女士坚硬的心已经软化了。 孩子固执起来,父母永远会是妥协的一方,再巨大的矛盾最后也会被逐渐胀满的担忧,变得不再重要。 她知道李勋也是一样的心情,不然不会叹着气复述那句话。 “温亭深这个臭小子,是打算以后再也不进这个家门了吗?”李勋愤愤摘下围巾,“以前没为他操过的心,这下算是全部补回来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冬季特有的冷空气却刺骨。 外面带进来的凉意还未全部消退,李勋捧着滚烫的一杯茶,突然接到了电话,肉眼可见慌张起来。 一如姜玲玲女士出车祸当天的样子,乱得六神无主的。 李乐诗大脑轰地一下,想也不想就奔向玄关位置,取下羽绒服。 夏天她曾跑过医院这条路,那时这片还有凉爽的绿荫,今天就只剩光秃秃的枯树枝与未消掉的残雪,跑进电梯间里,她一个没留神脚底打滑,堪堪扶住墙才没摔倒。 旁边一个好心的阿姨直喊她慢点,她笑了笑,搓了搓冻僵的脸说“没事”。 下行的电梯到达时,隔壁上行的电梯正好开门。 李乐诗迈步的刹那,突然感到了一道久违的目光——温和的,微热的,有点怀念。 可惜她已经进了电梯,鱼贯而入的人群直接将她挤在角落,她来不及确认这道视线的主人,电梯门就合上了。 一时间,李乐诗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今天的这场意外有点匪夷所思,姜玲玲过马路,在同一条斑马线上扭伤了同一条腿,又被就近送到了同一家医院。 李乐诗推开病房门,正看见一向要强的姜女士在偷偷抹眼泪。 看见她,姜玲玲吸了吸鼻子,着急询问:“你刚才上来,没看见亭深吗?” 李乐诗一怔,确认刚才的注视感不是错觉,环顾了这间跟上次同样的VIP病房,顿时明白了什么:“他把你送来的?” 姜玲玲点点头:“我没想到马路中间会这么滑,就跑得快了点,没想到会摔——”这里,她苦笑了一声,“可能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吧。” 李勋喘着粗气进来,听见他们的对话,皱了皱眉:“温亭深怎么会刚好出现?该不会他——” “没有。”姜玲玲赶紧打断他的猜想,“亭深没有推我……上一次也没有。” 李乐诗深深地望她一眼,沉默着扭过头,拿了个苹果削皮。 姜玲玲越想越羞愧,搓了搓脸:“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头脑一热就说出那么过分的话,顾莹在天上看着我这么欺负她的儿子,一定得恨死我了。” “今天在那地方又摔了一跤,肯定是对我的报应。” 房间突然安静。 意料之中的指责和震惊都没有。 李乐诗安安静静削好一个苹果,递给姜玲玲,朝她扯了扯唇。 姜玲玲看见女儿平静的样子,哽了一下:“……你已经知道了?” “开始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李乐诗 笑着将苹果塞到她手里,“毕竟是姜女士第一次撒谎嘛,一看就心虚得不行。” 姜玲玲听得心情更加难受,自我厌弃一般地靠在病床上,闭上眼。 她好想回到过去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谎话! 一想到温亭深,她的心脏就揪痛极了。 很长时间不见,他瘦了,憔悴了,头发也长得挡住了眼睛,皮肤在日光下白得发光,快要与白昼一块消失了一样。 恐怕姜玲玲这辈子都忘不了,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这个孩子冲过来抱起她的样子。 瞬间的表情最是骗不了人,温亭深的眼神和动作无不透露出,他是担心她的。 那一瞬间,姜玲玲好像看见了乖乖巧巧的小小温亭深向她跑来,然后变成了懂事听话的少年温亭深,直至成年的温亭深。 突然有了一种养的儿子终于长大了的踏实感。 在这间病房里,姜玲玲曾问过他,为什么不戳穿她这个拙劣的谎言,明明那么想要得到李乐诗。 当时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尘埃。 温亭深坐在床边,低头削着苹果,只是笑笑:“因为我知道您已经很难受了……而且戳穿您的话,只会激化我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不是吗?” 他的口吻平静又温和,跟过去一样。 姜玲玲回想出事前他的眼神,还是想确认一下:“那你是不是有想过把我推出去呢?” 她没想到温亭深会诚实地点了一下头:“想过。” 姜玲玲一怔,皱了皱眉:“那你后来怎么没推?是怕诗诗伤心吗?” 谈话间,一个苹果削好了,温亭深塞到她手里。 像是故意在遮挡掌心,很快他就将手缩了回去,戴上床头柜放着的手套。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因为我仔细想了想,我也会伤心的……” 他朝她莞尔一笑,说,“阿姨一直都对我那么好。” 姜玲玲无法形容当时听见这句话的震撼。 从小到大,温亭深是个很少会释放情绪和感情的人,因为稀有,所以罕见,特别能融化人心。 她敢说,连他的亲生母亲顾莹也不见得听他说过这样温暖的话。 一时间,感动与难受交织,温亭深离开后,姜玲玲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所以李乐诗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在她在抹眼泪。 “亭深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啊……”姜玲玲靠在病床上,小声啜泣,“我怎么能怀疑他,还那么对他。” 李勋不知该安慰什么,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顶。 李乐诗低头削着苹果,咸湿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 “其实前段时间,温亭深为我受了很多伤。”她一边抽泣一边比划,“左手这里,右手这里,还有额头……” 憋了很久无人分享的话,今天她终于可以说出来了,眼眶红红地抬起头。 “他该有多疼啊。”
第61章 抛饵她亲手揭开了一张用了二十四年谱…… 李乐诗复述着那个电话的内容。 一分钟,两分钟,漫长的五分钟过去……姜玲玲捂着脸啜泣,李勋沉默不语,只是叹气。 从小就欣赏的孩子瞒着他们承受了这些,心里是针刺的疼。 两人在早年间就听闻,温俊山的父亲是个暴戾凶狠的酒鬼,总是阴魂不散缠着温俊山,因此温俊山带顾莹出门时总是小心翼翼的。 但听说是一回事,真正见识又是另一回事,没想到那个醉鬼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狠下手去。 可想而知遇见李乐诗会做出什么…… 思及此,姜玲玲大概能够明白温俊山总是不愿意顾莹离开他视线太久的原因了——怕被他那个醉鬼父亲盯上。 所以每次联系不上顾莹,他都会像疯了一样寻找。 温俊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但却是顾莹很好的丈夫,一直视若珍宝地捧着她。 后来,李乐诗将许安法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姜玲玲难过地闭了闭眼,这件事她记得,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温俊山那个男人长得英俊,又是个大学教授,无论从样貌还是学识都能引起一些女学生的特别关注,时间长了,就会有青春悸动的女孩向他表白。 可温俊山心里装满了顾莹,根本不为所动,那个被他拒绝的女孩大半夜给温俊山打电话,说他要是不来,她就从学校的高楼跳下去。 “那天晚上,亭深生病,温俊山怎么可能抛下顾莹一个人在医院,跑去和那个女孩见面?”姜玲玲叹气。 结果可想而知,女孩高坠死亡,温俊山被停职调查,传出了很多难听的谣言。 “可是这些事和温亭深有什么关系?”李乐诗替他委屈,“就因为他是温叔叔的儿子?他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是啊……”姜玲玲胸口漫长起伏一下,赞同地点点头:“赶紧想办法让亭深回家吧,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李乐诗一怔,还在思考姜玲玲的言下之意,就听见她补充:“亭深是个好孩子,我放心了。” 委屈了很久的眼泪,在姜玲玲这句话脱口时倾泻而出,李乐诗趴在病床边,哭得肩膀一耸一耸,身体却如划破束缚一般,无比畅快。 守得云开见月明,大抵就是如此吧。 姜玲玲像小时候哄睡一样,轻抚着她的头:“其实我和你爸爸没有很大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快乐、自由,能找到一个对你很好的人,陪伴你走完接下来的路。” “我们在的时候能够保护你、关心你,就怕很多年之后只剩你自己,我就会担心啊——我的宝贝女儿被那个人欺负怎么办?” “温亭深不会欺负我的。”李乐诗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在欺负他。” “这个我可以作证,这丫头没少往亭深书包里放虫子。” 李勋适时插进话来,缓和了气氛。 李乐诗被逗笑了,瘪了瘪嘴,用手盖住有点肿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父母赐给孩子一副原始血肉,养育的人才使这副血肉茁壮生长。 温亭深体内可能存在着一些疯狂的基因,但是他幸运的遇见了姜玲玲和李勋,他们耐心地将那些枯烂的叶子剪裁掉,不知不觉间,他就开始向着阳光生长。 即便有些尖锐的部分无法全部铲除,也会在仔细修剪下变得不再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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