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又开始上涌汇聚。 “啪叽”一声。 不过一秒,一颗豆大的泪珠就砸到了陈既言手上。 陈既言一愣,抬眼去看,果不其然岑与惜已经红了鼻头,又成了一个泪娃娃。 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有一滴还挂在她小巧圆润的鼻头上,要掉不掉的,看着格外可怜。 陈既言瞬间松了口,“我没说不行啊。” 他把岑与惜揽进怀里,少年削薄的胸膛轻轻包裹着她,带去一些薄荷清香。陈既言两只手揽着她,熟练又自然地拍着岑与惜小小的后背,无奈又宠溺地哄。 : “不哭了,不哭了。” 对于哄岑与惜这件事,陈既言从小做到大,早已十分熟练。 “下周我会带你来吃麦当劳的。”他说。 怀里不停抽动肩膀哭泣着的小孩在听见这句话后,声音有一秒钟的停顿,接着一边慢慢抽噎着,一边抬起了头。 “真、真的?” 大眼睛怀疑又期待地看着他。 “没有骗我吧?” 陈既言和她对视一眼,叹一口气,彻底败下阵来。 “真的。” “没骗你。” 知道陈既言向来说话算数,岑与惜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嘴角飞快得翘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但已经笑了起来。 “谢谢既言哥哥。我就知道既言哥哥对我最好啦!”她很快雨过天晴,歪着头甜甜卖乖。 陈既言没看她,只是略带敷衍地点点头,嘟囔了句“哭包”。 声音里虽然无奈居多,但仔细听,还有几分藏不住的宠溺。 他早已经对岑与惜的变脸技能免疫,弯腰顺手拿起桌子上唯一剩下的半杯可乐,然后牵起岑与惜的手,“好好好,我知道了。但现在,我们必须得赶紧找你的亲哥哥了。” 第3章 岑奶奶好吧,还算有良心。 岑与惜有个比她大六岁的哥哥,叫岑与知,和陈既言同岁。 岑与知和陈既言关系很好,但性子却大相径庭。陈既言相对冷情散漫,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偶尔露出温柔或者恶劣的一面。而岑与知则更热闹些,臭屁傲娇自恋这几个词,差不多就是对他最准确的形容。 岑与惜今年上三年级,和陈既言他们在同一所学校,但下学时间并不同,所以每天她先下学后,就会在校门口那里等着他们,等他们来了再一起回家。 今天岑与惜就是照例在等他们放学的。但是中途遇上了杨向泽,还问她要不要一起玩卡片,岑与惜同意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之所以后面只遇到了陈既言,是因为岑与知今天要上轮滑社团,放学时间比正常学生晚半个小时。 这会儿已经过了半天时间,去学校接岑与知正是时候。 岑与惜一只手被陈既言拉着,另一只手里抱着可乐,时不时歪头吸一口,悠哉悠哉地走着,瞧着惬意得不行。 两个人穿过一条十字路口,向东走了100多米,很快就看见了学校大门的影子。 学校门口还站着零星几个家长在等着接孩子,岑与惜吸完最后一口可乐,正要跟陈既言说话,突然余光看见一个人,瞬间两眼睁大,条件反射地“噌”一下就躲在了陈既言身后。 但躲晚了,那边的老人已经看见了她,短暂愣了一瞬,很快叉起腰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个不听话的妮子,从哪来的钱买的可乐?是不是偷花钱了!”老人骂骂咧咧的,一双眼睛箭似的直逮着岑与惜。 她正是岑与惜的奶奶。 岑奶奶看着躲在陈既言身后的岑与惜,再看看她手里的可乐杯子,气得伸出手就要去抓她。她瞪着眼睛,嘴里还生气地骂着:“你还躲你还躲,你能躲到哪儿去? 天天不听话偷花钱,看我不收拾你!” 岑与惜看着那朝着自己伸过来的大手,吓得“啊”了一声就开始围着陈既言逃着转圈,眼泪瞬间就挤满了眼眶。 她又慌又怕,慌乱结巴着解释:“不是我买的,不是我买的,是、是哥哥请我喝的!” 岑奶奶不但不信,反而还更生气,“胡说!还敢撒谎!我扯你的嘴!” “等等!” 关键时刻,陈既言大喊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他把浑身打哆嗦仍在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岑与惜抓住,一把护在身后,并用身躯牢牢挡住了想要打过来的岑奶奶,这才终于结束了这混乱的场面。 陈既言面色发冷,沉默地看着眼前满是怒容的老人,黑沉的瞳孔里蓄着警惕和不满,直看得岑奶奶冷静下来,这才冷声开口: “小惜没撒谎,可乐就是我给她买的,她没有偷花钱。” 少年坚定又踏实地立在岑与惜身前,身形颀长劲痩,坚实可靠的背影牢牢印在了岑与惜的眼底,女孩突地就有了些底气。 她用力点了点头,强压着心里对奶奶的惧怕,从陈既言身后探出头为自己再次辩驳:“我真的没有偷花钱,是既言哥哥请我的。” 她已经在努力着不要那么害怕了,但还是忍不住紧紧攥着陈既言的袖子,像抓着自己的救星。 陈既言低眸看下去,就见岑与惜的两只大眼睛里含着泪珠满是恐慌,正躲在他身后战战兢兢。 他的眼眸倏地沉了下来,周身气压更低,侧走一步将她护得更牢,然后抬头直视着岑奶奶。 岑奶奶见这样,虽说不追着岑与惜打了,但还是狠狠瞪了岑与惜一眼,“你不说喝人家能给你买?还嘴硬。” 接着,又看向陈既言,摆出些长辈的架子语重心长道:“小言啊,你可不能总这样护着她的臭毛病,要不以后她更学坏了。” 岑与惜一听,眼睫毛一颤,又是一簇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她抽泣着抬头看向陈既言,努力给自己辩解:“哥、哥哥,我、我不学坏。” “还顶嘴!”岑奶奶又想骂,再次被陈既言拦住。 陈既言其实也还小,有些应付不了这样刻薄的大人,更何况这样的岑奶奶让陈既言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陈家时,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目狰狞阴阳怪气的陈家人,于是心里更加反感厌恶。 那些陈家人也是无异乎这样,各种贬低讽刺当时幼小的他,但当有其他人为他说话时,就会又摆出一副为他好的姿态。好像他是好人,仗义执言的反倒成了坏人。 虚伪至极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但眼前的人到底是岑与惜的奶奶,陈既言垂眼,没有表现出来这些情绪,只完全地把岑与惜护在身后,安抚性地握握她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表示自己会一直相信她。 接着,他看向岑奶奶,不大的声音却铿锵有力,“奶奶,喝可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比较贪嘴的。再说了,我看着惜惜长大,我了解她的,她不会学坏的。” 陈既言的眉目尚还稚嫩,但坚定的眼神里却满是对岑与惜的袒护和信任,相比之下,反倒他更像是岑与惜的家人。 岑奶奶一时哑言,等反应过来还要再说些什么时,突然,学校门口传来一道雀跃欢呼的声音:“岑——肉——肉!” 这声一出来,还在对峙的几个人全都愣了一下。接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开始迅速变化。岑奶奶激动高兴,岑与惜则像看到了救星,下一秒,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样,猛地跑向了岑与知。 她跑得那样快,那样着急,根本没看见她身后陈既言刚刚抬起又慢慢放下的手,以及一下子冷淡下来的眼神。 岑与惜炮弹一样的猛地砸进岑与知怀里,犹如幼鸟归巢,声音里满是依赖和伤心:“哥哥——” 陈既言默默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手有一瞬抓空,半晌,轻“呵”了一声,歪头看着他们。 那边,一向粗脑筋的岑与知也立刻察觉出岑与惜的反常,原本的兴奋一下子变成着急和担心,“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岑与惜闻言心里委屈更大,却不敢说出奶奶,只用力在岑与知怀里摇了摇头,动作里又溢出些泣音。 这可把岑与知顿时心疼坏了,要知道,他这个妹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娇纵得很,能有人让她受委屈哭起来的人少之又少。 他更加生气,看向远处的陈既言,问:“到底是谁欺负了她?!我非揍他一顿!” 陈既言一顿,余光飘过一旁的岑奶奶,没说话。但也就这一个眼神,岑与知也就明白了,瞬间眼神阴沉下来。 他这个奶奶,重男轻女,平日里对岑与惜很是苛刻,他最清楚。 岑奶奶之前并不和他们一起住的,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岑森不甚摔着了腿,岑奶奶心疼儿子,这才从乡下搬来住一阵子。但就在这短短几日里,她已经将岑与惜磋磨得不轻。 虽然按理说岑与知是重男轻女这一老旧思想的利益既得者,应该高兴,但在他心里,他这个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妹妹才是第一,所以他此时不但不高兴,心里还极不痛快。 岑奶奶这时已经走到了岑与知旁边,听见他这话,面色有些讪讪,“哪有人敢欺负她。不过我念叨了她两句,就成这样了。脾气大得很,一点也说不得。” “没什么事,不用管她。”岑奶奶努力转开话题,凑近岑与知想拉上她宝贝乖孙的手,“上课累了吧,回家走,奶奶今天给你炖了鸡腿,赶紧回家趁热吃。” 什么叫给他炖了鸡腿? 意思是没有岑与惜的吗? 岑与知闻言又是压了压眉,扭身躲开了岑奶奶的手,想发火又碍于这是自己的亲奶奶,只能按耐不发,只不耐烦地道,“上课能有什么好累的。” 他不再理会岑奶奶,而是蹲下来,抬手抹去岑与惜脸上的泪花,往日里最吵嚷粗脑筋的人此刻却难得的温柔,“不哭了。走,哥带你回家吃鸡腿。” 岑与惜安安静静地站着任他动作,而后低着头闷闷“嗯”了一声,站在他左侧,离岑奶奶远远的,抬脚被他牵着往家里走。 她一股脑地往前,像是已经把刚才最先护着她的那个人忘在了脑后。 陈既言落后他们一步,沉默地看着岑与惜离开的小小背影。 小没良心的。 他的唇角轻轻勾了勾,不是高兴的模样,无奈更多。 不过很快,那些神色便在陈既言脸上统统隐去。他低了头,迈步也要往前走。 这时,原本正向前走着的岑与惜突然停下了脚步,身旁的岑与知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只见岑与惜乖乖巧巧地看着身后的人,一双水洗过的眼睛亮亮的,朝着他们身后的陈既言软乎乎伸手,声音软糯:“既言哥哥,你也拉着我呀。” 陈既言脚步一顿。 下一秒,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快走一步跟了上去,牵住了她伸过来的软乎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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