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了一下午,晚上到家后,季舒楹打电话给裴远之。 “那些婚纱,漂亮倒是算漂亮,但我怀着孕,穿着都不好看……” 季舒楹侧躺在床上,语气有些低落,黑发如绸缎柔软地铺开来,腿间夹着薄薄的蚕丝被,身下的四件套不知何时换了新的,触感柔软如云,像是埃及长绒棉。 即便躺着很舒服,但还是掩不住心头上浮的烦躁和委屈。 那边,裴远之在京市酒店的商务套房里,晚上刚跟裴氏主家的人应酬完回来,还有律所的工作等着处理。 他一边打开笔记本,一边接季舒楹的电话,听出她语气里低低的失落,动作顿了顿,“不会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你又没看到,怎么知道!” 季舒楹正因为怀孕导致上镜效果不好,烦躁着,一听裴远之这么敷衍的话,更生气了,火气十足地呛过去。 倏地,一个念头冒出来。 “要不……婚礼延迟一下吧?等宝宝降临之后,我们再办婚礼。” 季舒楹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可行,现在本来就因为婚期太仓促,许多配置选项都要将就,也没能约到顶奢品牌,如果能延期到生完宝宝后再办,这期间很长一段时间,足够他们慢慢准备。 她想要一个华美盛大的婚礼,要自己能漂漂亮亮、完美无瑕地出席。 不要将就,也不要留下一丝遗憾。 “可以。”裴远之将手机放到旁边的ipad支架上,视线落在眼前的屏幕上,鼠标点击的声音清脆而又富有节奏,“婚礼安排听你的。” 裴远之没有意见,季舒楹舒服了,开心了。 只是开心不过三秒,眉头又皱起,季舒楹咬唇担忧道:“那你爸妈那边……” 裴伯父和廖伯母未必会同意。 毕竟之前婚期是两家长辈在一起选了个良辰吉日,现在季舒楹想延迟婚礼时间,肯定也要告知并说服两家长辈。 两个家庭的结合,不是她的一言堂。 “我爸妈那边,交给我。” 裴远之低沉稳重的声音很有安全感和信服感,“至于钟伯母那边,如果你不好办,可以推到我身上。” 简而言之,就是可以把锅甩到他身上。 “从小到大,我妈最宠我了,她肯定会依我的。” 季舒楹信誓旦旦,“你只要搞定你爸妈那边就行。” 裴远之‘嗯’了一声,想起什么,“伯母跟伯父……进度如何?” 提起这件事,胸口某 名地沉了一下,季舒楹吐出一口气,“已经立案了,到时候我会陪妈妈出席。” “需要帮忙吗?”裴远之问,“我可以牵线介绍一个主攻婚姻家事方向的朋友,在这个领域比较权威。” 以裴远之的人脉和资源来看,季舒楹相信他所说的‘权威’,是真的权威,不掺杂任何水分。 她沉思了一下,而后道: “妈妈那边的团队是从钟家借的,也是老牌可靠的,之前听我妈讲进度还算顺利,且有决定性证据……这样,如果一审败诉的话,再请你朋友来介入?” 裴远之应了一声,“也行,开庭具体什么时候?” “怎么?”季舒楹不懂为什么裴远之问这么详细。 “我把那天空出来,陪你旁听。”裴远之说。 季舒楹分外意外,没想到裴远之会这么说,“万一撞上你重要工作的时候呢?” “陪你比较重要。” 裴远之如是答。 季舒楹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将开庭的时间告诉了裴远之。 万万没想到,婚礼延期的事,廖音和裴贺彬那边答应得很快,表示一切交给小夫妻两定夺,婚礼改期到以后,是可以的。 反而是季舒楹给钟冰琴打电话交代,受了挫。 一听季舒楹说想要婚礼延期,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操办婚礼,理由是现在试过婚纱发现上身效果不好,钟冰琴就有些沉默。 顾忌着女儿还怀着孕,钟女士用词比较委婉:“我建议你先办婚礼,不然等生了之后再办……不太好看,你知道的,你外婆外公那边的亲戚们,都比较在乎面子。” 她跟季茂明决裂,回钟家之后,不论家里人看在父母的面上,多么温和宽容,私下的议论,是少不了的。 她深知舆论的苦,不愿女儿再走她经历过的路。 “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定义来办事?” 季舒楹蹙眉,不理解,“婚礼想怎么办,什么时候办,不该是我们自家人商量吗?结婚的是我和裴远之,又不是他们。” “我就想要漂漂亮亮地拥有一个完美婚礼,而不是匆匆忙忙、留下遗憾。妈妈,当初你想离婚……外公那边不也是劝你,让你为了面子就这样过吗,但你从始至终没有动摇过,有些事情,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最后,季舒楹总结道:“所以说,别人的看法不重要,自己过得怎么样,感受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钟冰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被说服的迹象。 最终还是拗不过女儿,她点了点头,“好,我没有意见,只要你开心就好。” 白昼渐长,日升月落。 月历上的时间翻篇,来到八月。 清晨八点半,S市湖宁区,第一人民法院。 提前半个小时赶到法院门口,过安检,上楼,入座。 裴远之出差还没结束,但订了最早一班的机票回来,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早上六点,裴远之登机时,发过来的【等会儿见】。 入座后,季舒楹下意识看向旁听席,法庭不大,四排的深红色座位坐满了人,除了外婆外公和钟家的亲戚外,季家也来了人。 一眼望去,都是有些熟悉的面孔。 她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还是有些恐惧,恐惧法庭上也许会发生父母争执、互相攻击,以至于口不择言的惨烈画面。 季舒楹不敢想,也有些不敢面对那些证据。 再看一眼钟女士,还在翻看等会要念的起诉状,神色从容,季舒楹伸手握住钟女士的手,才发现母亲的手也冰凉,掌心却浸了冷汗。 握着,更用力地握着,仿佛将她的力量,也进一步渡过去。 开庭时间是北京时间九点整,然而直到八点五十五分,被告席仍只有代他辩护的律师,没有季茂明的身影。 迟迟未出席。 “我方当事人季茂明,因在国外出差,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实在无法回国出席,因此,由我代为出席。” 被告律师低声对书记员道,提交了季茂明亲自签字盖手印的授权委托书和身份证等材料,以及书面意见。 一切核对完毕后,九点整,法官入座。 “是否对对方出庭人员有异议?”法官看向钟冰琴这边。 钟冰琴:“没有异议。” “是否收到相关法律文书?” 钟冰琴:“收到。” 惯例询问完,法官又看向季舒楹,同样的问题,“是否申请回避?” 季舒楹:“不申请。” 回答完之后,季舒楹心脏砰砰地跳着,神色无异,余光却悄悄扫了一眼旁听席。 捕捉到最后一排,有些熟悉的修长身影,视线相接,男人漆黑的眸似冷水洗过,稳重成熟,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他回来了。 赶在最早的航班,最极限的时间,到达现场。 季舒楹的心也仿佛落定下来。 她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法官,先前的紧张和恐惧一扫而空。 作为原告,钟冰琴先拿过话筒,读着起诉状,字字清晰,客观叙述,冷静平稳,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被告方律师答辩,再到原告举证。 离婚案件,一般来说,除了特殊情况外,原则上必须本人出庭。 待看到己方律师根据《证据目录》一一罗列出的证据和原件资料,季舒楹才知道为什么季茂明今天不敢出席,而选择让律师代他出席。 说什么“公司事务繁忙国外出差”只是借口而已,事实是,季茂明不想在她们母女面前,尤其是在季舒楹面前,丢失面子。 他为人父二十多年的尊严和威严,都在季舒楹看到投屏上几十张跟别的女人的亲密合照、在看到那一条条转移财产的证明时,消散殆尽。 季茂明的动作可谓小心,即开设了隐藏账户,还悄悄更改了公司股权变更记录,银行流水更是证明他一直都在向国外的第三方不知名账户、以及父母大额转账。 便是局外人也会感到气愤,更别说当事人。 季茂明,她的父亲,是个胆小鬼。 所以不敢出席,也不敢面对。 宁可找借口,也要逃避。 质证、举证、法官发问,一通流程走下来,饶是季茂明那边的团队专业性也很强,但在实际证据面前,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的法庭辩论上,更是节节败退。 尾声陈述,钟冰琴字字铿锵:“原告季茂明隐藏、转移、变卖、挥霍夫妻共同财产,还企图伪造共同债务来侵占我和女儿的财产,因此,请求法官依法判明,拒绝原告的不合理需求,重新分割婚内共同财产,依法支持全部诉讼请求。*” 核对完庭审笔录,退庭后,出了法院,钟家这边的律师分析道,“看法官庭上和庭后表现出来的态度,我们这边胜诉的希望应当是很大的。” 她本来做好一场恶仗的准备,却没想到被告怯懦至此,出席都不敢,白废了原本准备好的一系列质证稿。 钟冰琴没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律师讲话,眼神有些游离,像是透过眼前的物与景,想起三十年前刚跟季茂明领证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满身心都是幸福与快乐,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 “小舒,我们先送你回家?”钟冰琴收拢思绪,问,仿佛前面有几分惆怅的神色从未出现过。 季舒楹摇了摇头,指了指马路边静静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裴远之也来了,他接我回去。” 说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不远处,向着他们走来。 视线相接,季舒楹跟裴远之对视,目光近距离纠缠上的一瞬间,原本沉静下来的心跳如擂鼓。 她恍然想起裴远之出差的大半个月,两人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坐在旁听席上的裴远之听了全程,接近尾声时,突然来了个工作电话。 因此,结束时,他率先出庭,又晚了五分钟才出来。 “伯母。”裴远之走过来,先跟钟冰琴打了招呼,而后又看向旁边的律师。 同行相见,都是法律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行人交换了个眼神,有些不用语言表达的默契。 裴远之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礼貌而又淡淡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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