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还跟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位稍为年长,刚从隔壁出来的女士聊天,看起来氛围轻松。 几人听见动静,齐齐回过头去。 江一诺和他们视线相对了几秒,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把包丢在地板上,捂住嘴干呕起来。 她边呕边有些狼狈急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想钻到房间里去找洗手间。陈寅洲跟在她身后进来,帮她拧开了洗手间的门。 江一诺只觉得喉间痉挛阵阵,直犯恶心。 她跪在马桶旁呕吐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还是觉得难受。 陈寅洲走过来,对她伸出自己的手臂。 她大概是体力还没恢复过来,只能等着喉间那股翻滚的感觉渐渐平息。借助身边男人手臂的力量,她终于站了起来。 眼前多了一杯水,用来漱口的。 陈寅洲把水放到她身边的台子上,瞥她一眼:“收拾好就休息,我这边有事,处理完,聊聊。”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陈寅洲刚走出门外,发现走廊上的几位都看着自己。 “小插曲。刚谈到哪里了?”他不理会大家疑惑的目光,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比了个“请”的姿势:“下楼边喝茶边谈吧。” 三个男人走在前面,只剩那位女士走在最后。 这栋小别墅买得早,没装电梯,年长女士膝盖不好,下步梯时似乎有些吃力,陈寅洲握拳主动伸出小臂,供她扶着下楼。 向阿姨边下楼边回头看了看方才江一诺消失的方向,扭头问陈寅洲:“小寅,你要是忙,我们改天再谈?” 陈寅洲颔首未答,把人顺利扶下楼梯,向阿姨自然也不说什么了。 江一诺头又晕,胃里又难受,还好在房内找到了一个保温壶,冒着热气。 她倒了水出来喝,这才舒服了很多。倒在大床上发了会儿呆,又因为累极了,渐渐睡着了。 孕妇嗜睡、容易无力和吃不好就缺营养,应该是真的。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有点饿了。 天色渐晚,她才从旋转楼梯下来,却被眼前客厅外的景色惊呆了。 如果说偌大的客厅是呈半圆式延伸的话,那么此刻她就是站在半径的位置。对面的圆拱型落地窗宽阔恢弘,夜景能够眺望这里的大半个城市:古老的高塔和钟表、商圈和写字楼,还有滨角最出名的大厦。 它们伫立在这样沉默的夜晚中,却身披金灿灿的霞光,让每个渺小的人类都不由地为它们赞叹和惋惜。 赞它们的美丽,惜它们光辉的转瞬即逝,叹它的美好似乎只属于这个城市悠闲的、有时间欣赏这等美景的“上等人”。 江一诺静默地欣赏了几分钟景色,这才踮起脚尖轻轻地顺着落地窗往前走,像从这场华丽的城市路过的灰姑娘。 她再往里走,才惊觉在这个房子里,沙发的暗纹、绿植、钢琴和古董收藏品也在此刻十分有存在感。 也许,这样的内饰和那样的外景才相配吧。 沙发上,有位男士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他面前摆放着一瓶红酒,此刻正尝试着搭配桌上的奶酪类的点心来刺激味蕾。 还有两位男士正站在墙边的夹角处,手里拿着酒杯听陈寅洲讲话,偶尔爽朗地放声大笑。 陈寅洲站在他们面前,聆听的时候显得很绅士,或许是出于礼貌照顾站起来的客人,他只是立在沙发一侧,双手偶尔卡在跨间,点头,或者垂眸笑笑,并不怎么插话。 此时,独自坐在沙发最边上的向阿姨,则在第一时间看见了从楼梯口的方向钻出来的小脑袋。 姑娘看着比下午那会精神多了,还戴着下午见面时的牛奶色蕾丝头巾,漂亮的吊带下是纤细的锁骨,巴掌大的小脸上瘦得只剩一双大眼睛,正灵动地、小心翼翼地瞧着他们。 向阿姨中止谈话,指了指江一诺的方向:“小寅。” 陈寅洲闻声回头,一眼就看见在楼梯口若隐若现探头探脑的江一诺。 “稍等。”他叫停谈话,刚要转身去找她,向阿姨却带头站起了身,她捋了捋身上那件长裙,隔壁的男人立马替她拎起了包。 “今天也差不多了,不如就到这里吧?”她走过去,拍拍陈寅洲的肩,“介绍介绍?” 陈寅洲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江一诺:“过来。” 江一诺像上课被老师点到名字,但一个题目也不会的学生,恨不得头扭到北极去。 大家都在等她。 她只好看他一眼,然后有点无所适从次蹭到他身边站定。 男人没有在正式场合时站得那么直,唇线也没有绷得那么紧,喉结在侧面和他优越的鼻骨,显得他的侧脸十分出挑。 “江一诺。”他避重就轻地介绍道。 大家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个。 她江一诺在这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大家在乎的当然不是她叫江一诺还是叫海一诺,好奇的是她和陈寅洲的关系。 但他处理得十分完美,而这些体面的长辈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 “向总,李副总,王总,方总。”陈寅洲又反向江一诺介绍。 江一诺无奈,心里惶恐,表现得像个点头机器。好在她唇边一笑,就露出个小梨涡,笑起来很漂亮,没有不自然,被打招呼的人自然而然都被她感染上了笑意,体面告了别。 随着司机相继离开,陈寅洲出去送完人才从外面进来。 “我...先走了,有点饿,我回家吃饭了!”人一走,江一诺也赶紧想办法溜号。 陈寅洲站在玄关处,挂住自己衬衫外的那件马甲扣子,慢条斯理地解开,挡在江一诺面前,根本不让她走:“厨师马上到。” “啊。”江一诺后退了一步,“好吧。那个,我早上不是在医院吗?后面我就没意识了...” 陈寅洲:“低血糖。” “然后你就把我带回来了?”江一诺说着,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 客厅太大,只有两个人,回声又响。 她肚子饿了的声音清晰可闻。 江一诺脸红了,羞的。 行了,她的脸全都丢尽了。 “孙医生和沈主任的意思,说你今晚要人照顾。”陈寅洲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回答她的问题,不过,转身就去厨房冲了杯东西递给她。 江一诺见那杯子里白乎乎的,闻了闻又没什么味道,蹙眉:“不是吧,要灭口?” “植物蛋白,补充营养。”陈寅洲不和她扯,言简意赅直切主题,“谈谈。” 该来的还是要来。 江一诺把蛋白粉灌了下去,然后看着陈寅洲一言不发地接过杯子,捋起袖子冲洗。 “好吧,我先说,我怀孕了。”她终于有点别扭地开口陈述事实,又摸摸自己的后脖颈,有点不好意思。 陈寅洲没搭话。 她的视线跟着从陈寅洲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缓缓而落的水流,划过他白里透粉的指尖,又补了一句话:“这个也是有点令人意外的,对吧?” 陈寅洲手上的动作停滞片刻,似乎不算认同这个说法。 两人那天混沌不堪,事发时又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而他又年轻,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 虽然当天他就带她去看了 医生,吃药,冲洗,检查。 但这种事,无非就两种结果。 怀孕,不怀孕。 概率一半一半。 事已至此。 能做的都做了,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孩子,费劲千辛万苦,竟然还是来到了两人身边——来到了已经分崩离析了四年的两人身边,重新让江一诺和陈寅洲聚在一起。 让在这样的夜晚里,让他,必须平心静气地听她说上两句话。 第6章 我是单亲妈妈再敢这么说试试 厨师做完饭后,司机就送人离开了。 江一诺喊饿之后吃的时候还好。吃了一半却吐得一塌糊涂。 她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背对着门口,背影看起来有点不太愉快。 陈寅洲今天难得耐心,集团的事索性在家里谈,推掉剩下一系列还没处理完的事站在这里,不仅帮她收拾掉了所有被弄脏的餐具,还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等她。 “对不起。”江一诺说,“弄脏了餐桌。” 生物特性,又非人有意为之。陈寅洲不应声,明显是不接受这样的道歉。 没错乱认,实则没有必要。 江一诺背对着他坐在小板凳上,像是在郁闷,却又不知道在闷什么。 当然,或许只是坐久了腿有点麻了,单纯起不来。 陈寅洲看她挣扎了一会儿,索性进去了:“自己能起来吗?” 江一诺好像吐得有点泪眼朦胧,头发被汗水沾湿,黏糊糊地贴在脸颊上。 原本今日惨白的小脸,在这会终于有了点潮红。 她仰头看着陈寅洲,正想摇头说不用,却被人揽着腋下站直了身体。 他靠过来的时候,身上的味道令江一诺感到十分陌生。 淡淡的,有点冷。 她被触碰的时候,显得无所适从。 好在陈寅洲没再管她,拎着她坐过的矮板凳走了。 她独自漱了口,洗了脸,走进客厅。 靠近大落地窗的夜景观赏吧台角上摆着一杯止吐的柠檬水,陈寅洲正微靠在桌边,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上下滑动。 陈寅洲在等她,给了她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一个决定。 时间够多了。 他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江一诺在他不远处站定,终于认真道:“我从知道怀孕以后,就根本没有想过不要孩子。我最近只是在思考和判断我抚养一个孩子的可能性。没告诉别人不是刻意隐瞒,是因为我的朋友,亲人,包括你,可能都会觉得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很辛苦,会阻止我。但是...” 她还没说完,陈寅洲忽然打断了她:“单亲?” 角落里此时有些昏暗,顶光打在他的鼻尖上,留下一小块白色光亮。 她看不清他的双眼,辩认不得任何情绪,只能盯着他鼻尖上的白光发愣。 江一诺察觉到什么,开始感到不安。 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他从那昏暗处走了出来。 “当年你下决定告别我这个绊脚石的时候,就已经当我死了吧?”陈寅洲站在光下,把手机丢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回国前丢掉电话卡的前一天,手机里全是未接来电,还有无数个陈寅洲发来的短信。 她看都没看,当时一心只想着洲立,她的梦想之地。于是,她最后只是回了条信息给他:成人的世界有自己的入场券。你还小,未来可期。 言下之意,她和他没办法走下去——这个男孩太年轻了,给不了她未来,她必须自己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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