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茹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班主任听完之后,只安抚道:“老师知道了,私下会好好教育他的。” 却绝口不提如何惩罚张子怀。 沈茹菁明白,张子怀是数学老师的儿子,无论如何,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班主任总不好下同事的面子。 再想到最近的成绩,沈茹菁突然感觉一阵阵排山倒海的委屈,快要把她压得直不起身来。 她在无人的楼梯角落,默默坐下,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一滴一滴打湿了地面。 她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泣,好像那些尽数的委屈和压力都随着眼泪倾泻了出来。 耳边突然响起愈发接近的脚步声,沈茹菁以为是路过的同学,一边掉眼泪一边不忘地往墙角挪了挪,给别人让位置。 然而脚步声却在身旁停驻了。 沈茹菁顿时身体僵住了,不敢抬头,生怕抬头发现是认识的老师或者同学,那她就丢脸丢大了。 双修长的手停驻在眼前,递来一包纸巾。 应当不是她认识的人,沈茹菁长舒一口气。 她接了过来,闷声道:“谢谢。” “怎么在这里偷偷哭?” 散漫倦怠的少年音响起,清冽悦耳,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 沈茹菁愕然抬头。 - 宋洵刚从校长办公室回来,心情不是很好,宋母又在给学校施压,想让他准备出国材料。 他厌倦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可惜在这样复杂且封建大家庭里,任何小辈的反对在长辈看来,只是青春期的叛逆和倔强。 只有长辈的决定才是有远见的、真正为他好的。 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电话里他冷冷道:“这么想出国,你为什么不去留学?移民也可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边宋母震惊了一瞬,随后不可置信地厉声道:“你居然敢跟我顶嘴!还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还记得是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吗!” 宋洵丝毫未被影响,只平静道:“您很辛苦,以后我也会孝顺您,但是不代表我必须无条件按你的意愿做事,如果不做就是不孝,那这个所谓的孝道也太可笑了。” 宋母还欲斥责几句,宋洵已经率先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还给校长。 校长是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清楚他和宋母之间的矛盾,因此只是脸色不变地温声道: “你妈妈说的,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成绩好,高考绝对没问题,私下抽时间去准备一下托福和雅思就可以。” “不了,谢谢您。”宋洵淡淡搁下一句便转身离开,走之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以后,如果是我妈妈的电话,您不用特地叫我过来。”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校长办公室。 宋洵心情极差,不想回教室,就在教学楼里打转时,看到了蹲在六楼楼梯角落的沈茹菁。 远远望去,好像一只白蓝色的小兔子,蜷缩成一团取暖,肩膀还一颤一颤的。 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平时从不管闲事的他竟然转变了方向,走了过去。 还大发善心的递给了对方一包纸。 这种行为做出来后,连宋洵本人都略惊讶。 少女抬起头来,一张犹带泪痕的脸颊,如春雨洗过,那双潋滟而又温柔的杏眸此刻湿漉漉的,好似一汪温柔的湖水。 语气却不太客气:“是你?” 又变回了那个浑身带刺的模样,好似前面的脆弱只是一层保护色。 宋洵眉梢微扬,不明白自己好心帮了对方两回,怎么还视他如洪水猛兽。 “很失望?” 沈茹菁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很意外。”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能有什么,这个年纪能伤心的事情无非是成绩、家人、老师、同学……”沈茹菁恹恹地道,“你又不懂。” 宋洵这样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子,怎么懂她的痛苦? 怎么懂她被男生捉弄却碍于老师无法得到公正的处理的感受?他哪怕明目张胆地违反校纪,凭借他的家世和成绩便有无数人替他说情。 他上课不听便能轻轻松松考年纪第一,又怎么懂她勤勤恳恳学习却全是无用功的痛? 宋洵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红了眼眶,嘴唇煞白,伶仃脆弱,可瞪着他的眼神却有一股野草似的狠劲。 他突然来了兴致,破天荒地问少女,“谁把你惹成这样了?心情好的话,帮你出出气也不是不行。” “不需要。”沈茹菁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你来出气?只怕最后一个进医院,一个进局子。”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没有。”沈茹菁嘴硬,心中的想法她肯定不会如实地跟对方说,“谢谢你的纸巾。” 她抽出纸巾,开始旁若无人地擦脸上的泪痕。 反正都已经丢过脸了,这也没什么好藏的。 失水过度的脆弱肌肤与纸面擦过,她‘嘶’的痛呼出声。 强迫症的宋洵看不下去了,沈茹菁好像跟她的脸有仇一样,擦得用力,白皙的脸颊上都泛起了血丝。 他伸手接过纸巾,重新抽了一张,不容拒绝地按下她的手,“别动。” 骤然拉近的距离,淡淡的柑橘香萦绕鼻尖,是一种很高级的清香,清冽不腻,让人想起夏日、海水、阳光,所有美好而明艳的事物。 少年清浅温热的呼吸拂过额头,沈茹菁下意识地乖乖坐好,任由对方细致地擦拭。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胸腔里的心跳也愈发强烈,失衡。成为沈茹菁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秒。 过了十几秒,沈茹菁忍不住开口:“……好了没?” 距离太近了,近得她害怕自己失去控制的心跳声被对方听见。 宋洵停下动作,仔细端详了下,少女的脸白白净净,干净如新,除了眼角依然有点红之外,已经看不出之前的狼狈了。 “好了。”他退后几步,将纸团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里。 却看见少女向他伸出了手,白嫩纤细的手五指张开,指jsg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柔和且带着淡粉色的光泽,圆润可爱。 “……?” “纸团。”沈茹菁开口,声音不复平日的清脆悦耳,鼻音很重,反而有些温软甜腻,还带一点微微的沙。 让人想起糯叽叽的甜点。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娇了,沈茹菁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纸团给我。” 手也再往前伸了几分。 宋洵却长腿一迈,转身走了,恍然没听见一般。 “……!”沈茹菁吃了一惊,张了张口,又忍了下来,最终还是没忍住:“宋洵,你是变.态吗?”
第15章 温热 沈茹菁一路追过去,奈何宋洵实在人高腿长,她追到教室时,上课铃已经响起,这节课还是张澜的课。 沈茹菁只好在座位上坐下来,拿出课本,一边小声地道:“快给我。” 宋洵戴上了耳机听歌,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理。 沈茹菁没办法,撕了一张草稿纸,写上字,然后揉成团丢过去。 纸团刚好打在少年的手臂上。 宋洵终于给了一个眼神,“……?” 沈茹菁拿笔指了指纸团。 宋洵将纸团打开,上面娟秀的字迹工工整整写着:垃圾还给我,或者你扔在后面垃圾桶也可以。 他轻笑了一声,“沈茹菁,扔个垃圾你也要管?” 沈茹菁急了,“但那是我的垃圾。” 她音量有点大,正在讲台上讲课的张澜投来了警告的目光。 如果是平时,张澜早就让站到教室最后面去罚站了,不过看到旁边的宋洵,他只眼神警告了一下。 沈茹菁瞪了宋洵一眼,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扔垃圾,反而放进衣服口袋里。 一想到擦过她眼泪的纸还放在宋洵贴身的口袋里,她就浑身难受,坐立不安。 这种难受,在突然感觉到小腹隐隐下坠的钝痛感时,达到了巅峰。 仿佛有铅块吊在那里,沉甸甸的,腰也重负不堪的,爬上细细密密的酸痛。 一开始沈茹菁以为是昨晚失眠没休息好的缘故,而后察觉到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她瞬间脸色苍白,额头开始冒汗。 算了算日子,现在还没到时间,还有一周多,难道是前两天喝冰的影响了? 沈茹菁左手放在小腹上,仿佛这样捂着,就能减轻一丝钝痛。右手拿着笔,如常地记着笔记。 然而听课听着听着,沈茹菁忍不住开始走神,缓缓趴了下来,用左手用力捂着小腹,仿佛越用力,就能减轻那一缕如影随形的阴冷湿痛。 好在她的包里常年备着各类琐碎物品,下课铃声一响,沈茹菁就捏着一片护垫直接小跑冲出了教室,掀起一阵风。 她的响动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宋洵侧头时,看到了少女椅子上的那一点红,鲜艳,像一瓣红玫瑰。 他略一思考,就反应了过来。 正想着等沈茹菁回来之后默不作声地提醒她一下,旁边有男生路过,恰好看到了座位上的那一抹红,瞬间怪叫起来,“哇哦,我们的纪律委员好像亲戚来了~” 他的同伴不明所以,“什么亲戚,怎么了?” 男生挤眉弄眼,笑得暧昧,“就是那个,大姨妈……”他奴奴嘴,示意沈茹菁的椅子。 而一旁的宋洵冷着脸,抽了张纸,沾了点水,速度极快地将那点红擦干净了。 于是男生的同伴只看到干干净净的椅子,和宋洵手上沾染了污渍的纸团,“啊……?宋神你?” “你这样只会显得你很无知。”宋洵面无表情地起身,与男生擦肩而过,语气微冷,“连基本的生理常识都要大惊小怪。” 他本身身量极高,站起来时,男生的眼睛才将将到他挺直的鼻梁,微冷的余光有种千钧的压迫感。 男生吞了吞口水,才想起宋洵是学校花了巨大力气挖过来的转学生,哪怕在开学典礼上那样胡闹也没被责怪过一声,顿时有点胆怯。 但他素日嘴上没个把门,仍然嘴硬,“那我不是担心我们纪律委员吗,所以才关心一下……” “你还没来遗.精?”宋洵唇角微勾,意有所指的嘲讽,“所以对别人的私事这么在乎?” 男生脸色难看,嘴皮子耍不过,也不想硬碰硬,干脆装没听到走了。 而邱晓诗上厕所时,刚好撞见脸色苍白神色仓促的沈茹菁,“菁菁,你怎么了?我看一下课你就不在位置了。” “我的那个提前来了。”沈茹菁细声道,哪怕是在女卫生间也不好意思音量太大,“你有多的卫生巾借我一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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