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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说：“别挥了，试驾员不会看见的。” “万一他低头了呢？” “那说明他不够专心。” 整座赛岛目前只有试驾员和基础维管人员，非常安静。维管人员也不是云朵参赛时那一批，早已换成了JH的常用人员。张世征询 JH，他们夫妇在岛上期间，是否要停掉试驾工作。 云朵问：“试驾员都信得过么？” 张世说：“都是好几年的老员工，安全方面没问题。” “那就别折腾了！如果人全跑光，岛上就一点气氛都没了！” 此刻，JH问云朵，“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看海么？” “当然！”云朵回头，“你给我显摆你的作品来着。” “是你的。” “嗯，我的，那天晚上真开心……” “现在不开心吗？” “也开心……”云朵举起双手，“就是幸福来得太汹涌，有点晕乎乎的。” JH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制盒子，递给云朵。 “又是什么？” “打开看看。” 云朵把盒盖掰开，里面跳出一串活蹦乱跳的小人，在云朵面前围成一个圈，嘻嘻哈哈的，让她眼花缭乱。 云朵大叫，“又是你的作品？” “嗯，送你的结婚礼物。” “哈哈！好玩！这都是些什么人？” “你仔细看看。” “唔……这俩是我和你吧？其他那些呢？” “我们的孩子呀！” 云朵回过神来，大笑，“怎么这么多？” JH说：“我以前不想结婚，也不想有孩子，讽刺的是，我父亲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孩子，他临终前再三叮嘱我要多生子嗣，还指定了一位长辈鞭策我。” “所以你现在结婚是为了交差？” “听我说完。” 风骤然大了，气温也在下降，云朵觉得冷，但舍不得离开，JH张开风衣，把云朵裹进怀里。 云朵笑嘻嘻说：“像蜗牛进了蜗牛壳。” JH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继续说：“我恨我父亲。” 云朵一怔，“为什么？” “他毁了我母亲，明明已经有家室，还不知廉耻追求我母亲，逼得她不得不远走他乡，最后落得不幸身亡……他也毁了我，我根本不想经商，但就因为是他唯一的子嗣，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如果你不听，他还能把你怎么样？”云朵忍不住插嘴问。 JH沉默了会儿说：“我没试过，你没见过我父亲，他是个不容置疑的人，只能听他的。” 云朵摇头，很难想象。 JH轻轻搂着她，“所以我经常羡慕你，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你原来的理想是什么？” “建筑师。” “那你还是可以去试试，反正你父亲现在也管不了你。” JH笑了，“早就把以前学的都丢光了。环境会改变一个人，我现在的思维模式全都围着东华转，没办法再回到从前。除非彻底换个身份……” 他把目光放远，望向水天交接的地方。 “有时候想起母亲，想起过去经历的种种，我对父亲的恨又会抬头，那时我就想，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既不结婚也不生孩子……然后，我遇到了你。” 他的声音蓦地变温柔，“从前立下的决心忽然都不起作用了。云朵，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还想有很多我们的孩子……” 云朵伸出胳膊搂住 JH，两人在汹涌的潮声中缠绵，直到云朵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朵妈的贴身护工打来的。 JH看着云朵苍白的脸，暗觉不妙，“怎么回事？” “我妈晕倒了——我得马上回去！” 朵妈因为肾功能衰竭突然晕厥，云朵和JH赶至华海私立医院时，她还在抢救中。 云朵问主治医生李修治朵妈的状况。 李修治叹了口气，“不止肾功能衰竭，肝脏和胰脏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问题，情况很麻烦。” 云朵想不通，“可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这个么，一方面是您母亲没有按时按量服用药物……” 云朵闭了闭眼睛，这是母亲长期以来养成的节俭习惯作祟，总觉得少吃一顿药不会有问题。 “不过恕我直言，即便您母亲足量服药，今天这样的情况依然会出现，只不过是早点晚点的问题。您母亲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时期，我想，这应该和十年前那场大病有关，目前这些症状都是当年的后遗症……” 云朵点头，表示明白。 “八年前是不是还有过一次复发？” “对，为了省钱，我妈采取了保守治疗。” 李修治抿了下唇，“所有的问题都堆到了今天。” 云朵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只沉声问：“还有没有办法救？” 李修治瞥了眼沉默的 JH，“以老太太目前的身体状况，传统治疗恐怕很难再承受得住……” “非传统方式是什么？”云朵追问。 李修治还没答话，JH搂住她的肩说：“你别管了，交给我吧！会把妈妈治好的。” 朵妈的护理员慌慌张张跑来，“老太太醒了，把管子全拔了！” 云朵和JH赶紧去病房。 朵妈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显得苍老瘦弱，但神智是清醒的，“治不好的，别白费劲了。” 云朵蹙眉，“妈，你别说丧气话。” JH说：“妈妈，能治好，我向您保证……” “能治我也不想治了，再多活几年也还是要走……云朵，我累了，让我走吧！” 云朵努力忍住眼泪，“你舍得下我吗？” 朵妈挤出一点笑，慈祥地看着女儿。 “你爸走得早，那时候我还年轻，虽然难受，劲儿还是有的，我发誓要把你们兄妹俩养得好好的，让爸爸放心……只没想到清风也会走那么早，听到他没了的时候，我恨不能也跟着一块儿走了……可是不行啊，我还有你，云朵，为了你我也得强撑下去……” 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不得不停下来喘一会儿。 “我本来一直为你犯愁，不知道你长大了会成什么样，现在看你这么出息，日子越过越好，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JH让其他人都出去，然后搂着云朵的肩膀对朵妈说：“妈妈，现在日子刚刚好起来，您这么一走，云朵会很伤心，我也会。我从小没享过天伦之乐，现在有了云朵和您，才算找到家的感觉……我恳请您，就算是为了云朵和我，能不能再坚持十年？我们不多要，就十年。我刚刚也说了，我可以保证让您恢复以前的精力，不再被病痛折磨……” 他把云朵搂得更紧一些，“我怎么治好云朵的，也能怎么治好您。” 朵妈幽幽叹了口气，“我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还是相信老观念……叶落归根，万物要顺其自然，没什么好伤心的，花开花落都有因果……再说，不管活多长，每个人最后都要走上回家的路……是回家啊！云朵，我想你爸爸，想清风了，让我歇着吧！” 云朵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母亲疲倦的神态，苍老的面容，让过去历历在目，母亲这辈子始终在为儿女操劳，这是她最终的愿望，云朵怎忍心拒绝？ 她使劲收住眼泪，平复心情后缓缓说：“好的，妈妈……我答应您。” 朵妈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慢慢堆出笑容，拍拍女儿的手背，重新闭上眼睛。 ** 房间里只有JH和张世。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 “杨波找到了孟传洲。” JH一顿，“什么时候？” “两天前。” “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清楚，应该还是和沈清风有关……结合之前他去见过朗太太，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至多是一些风吹草动罢了。” “但我感觉还是谨慎点为妙，所以跟你说一声，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JH歪了下脑袋，有点纳闷，“他到底是怎么联想到的？” “应该是从朗太太那里听说了些什么，再加上私人侦探帮忙……” “不。”JH做了个否定的手势，“我的意思是，他最初是出于什么原因把我和沈清风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他不是沈清风的同学么？又是研究大脑的，难免会比较敏感。” “他第一次问我认不认识沈清风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太对。”JH看向张世，“这就是我不愿意跟任何人走太近的原因。” “如果你排斥所有人，不跟任何人接触，就不会遇到你太太。” JH笑起来，“好吧，我说不过你。” “老太太还是不肯接受治疗？” JH笑容收敛，默默点了点头，张世没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我要去一趟湖畔别墅。” “好的。” 张世走出房间，JH坐在椅子里转了个角度，面向落地窗外广袤的草坪，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神色变得深邃凝重起来。 ** 杨波来探望朵妈，她刚喝了点儿参汤，精神还可以，能稍微说会儿话。 “小杨，谢谢你惦记着我，总来看我。” 停止治疗后，朵妈只在病痛难忍时服用一些止疼药，精神好一点时，云朵会推她去花园晒会儿太阳，但多数时候，朵妈连起床的力气都缺乏，只能静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干枯。 “阿姨，应该的。”杨波也听说了朵妈的决定，虽然难过，但只能尊重。 “每次见到你，我就觉得……清风也没走远……对不起啊，我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 “没关系，阿姨……有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 杨波的难过不光是因为朵妈的状态。 就在昨天，老顶又给他发来一段刚到手的视频，视频显示，十年前撞死清风的那辆肇事车在事故发生前曾在车祸现场附近作绕圈运行。 “围着崇明街、唐斯街和青书街绕了三圈，在第三次经过青书街时你朋友的车恰好经过，惨案发生……这其中包含着什么样的信息，你自己品吧！” 杨波离揭开清风的死亡之谜越来越近，却无法在此时此刻告诉即将逝去的朵妈。 眼前的朵妈虽形容憔悴，然而神情却很安详，目光中流淌着了无遗憾的满足。杨波不得不自我安慰，就这样吧，不知道真相，或许对她来说是好事。 夜深人静，杨波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人来人往，这个世界既温暖又无情，而难题永远是留给活人的。 他回到书桌前，习惯性的打开那台数字平板。 沈清风创作的三维立体画已经完整合成，杨波使用了最新的智能数字画引擎对它加以拟合，画面立刻变幻起来，显得美轮美奂。他依言把这幅动态画作传给了云朵，让它成为云朵纪念哥哥的又一个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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