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听不听!”叶星哼了一声,蹬蹬小跑两步。 “好听。受用的。”霍昕在后面喊了一句,又懒懒地加上,“明天一块去镇上转转吧?” “嗯——”叶星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句。 一关上房门,叶星就像被拔掉了电源一样,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眼睛酸涩、胃里空空、妆没卸、澡也没洗。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再躺五分钟就起来,十分钟也行……再半小时吧。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没病。没疯,没自残,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能正常生活,顶多就是情绪起伏大一点,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少接触点人就行。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不是病,是罪罚。 她被判自由之罪。 于是终此一生,她都得在爱与自由之间奔波,在一座座围城中进退维谷,割肉剥骨地去追寻自由。哪怕那自由是极致的痛苦和孤独,她也别无选择。 她讽刺地笑了一下。明明累到不想动,脑子却还在开思辨会,这不是罪罚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她今天明明什么也没做。 敲门声响了三下。叶星没动。 霍昕刚和她分开,不是她。真是她的话,大概只是说一声明天几点出门,不必开门。 张璐不会只敲三下。 老李不敲门,他只会喊。 杨姐也不敲门,她会先发微信。 是苏熠吧。又怎么了吗?如果是他,大概很快就会发来消息。 果然。 叶星费力地侧身摸到手机。 【苏熠:给你打包了一份沙拉,放在你门口,饿了就吃,好好休息。】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自己好了。
第19章 那不是爱,那必须不是。…… 2024年5月11日 【今天把锅烧了。】 2024年8月10日 【你还会给我做饭吃吗?】 叶星是被饿醒的。 她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顾谨驾驶着一架老旧的双翼飞机,载着她朝落日飞去。他们的飞机掠过一片橘子海洋, 气浪翻滚, 也可能是海浪,或者云朵, 泛着粉色的光。 他们即将和落日一齐坠入海的另一边。她看看顾谨,有时也看着天, 看看海。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耳边没有风声,也听不见引擎的轰鸣。天空青一块紫一块, 泛着诡谲的光。海面冒着细密的气泡,像一杯橘子汽水。一只粉色的蓝鲸正在海面翻着身, 与他们一同飞往那轮落日。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们坠入一片深蓝。 醒来时, 她正靠在苏熠的怀里。四周是无边黑暗,星星环绕着他们, 但没有星光能抵达这片黑暗。 这大概是一座孤岛, 也可能是某颗寂静的小行星。风声有一点, 海浪声也有一点, 还有一种细碎的声音,像是星光坠入海底化成水晶,在黑暗中一寸寸碎裂。 她看不清他的脸, 却知道那是苏熠。因为顾谨从不看星星。他身上好像有雪松的香气, 那是她从前爱用的香水。 她知道这依旧是梦,可她不太想醒。 她是被饿醒的,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说不清是头晕还是头疼,视线像是罩了一层潮湿的薄雾。她又躺了一会儿,才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她需要卸妆、洗澡、吃点东西, 还答应了霍昕要陪她出门。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流程,拖着身体往浴室去了。 她蜷缩在浴缸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白色长裙。水龙头开着,水漫到她胸口,但她的四肢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泡个澡吧,她在心里说,泡个澡会舒服点的…… 她又坠入了一个梦里。 那是森林深处的温泉,雾气蒸腾,水面像绸缎一样荡着柔光。她仰面漂浮,像苏熠教过她的那样,一点点放松脊背,相信水不会让她沉下去。水波温柔地拍打着她的脊骨,像他轻轻托住她,温柔、坚定。 她大概是在梦里睡着了。 忽然水温骤降。 她坠入了一整片冰川,冰凉的水灌进鼻腔,灌进耳朵。水流封住了她的全部动作和声音。整个世界像一口安静的棺木,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封闭的空间里急促地回响。她的意识陷入恐惧,几乎要离开这具躯体了…… “星星……” “星星……” “星星……” 是谁在叫她? 叶星睁开眼,世界像隔着一层柔焦的玻璃。那声音像是从水面上传来的。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顾谨。 “你怎么在这儿……”她坐在浴室冰冷的瓷砖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浴巾,声音有些飘,眼神在蒸汽中晃动,有些失焦。 顾谨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全身都湿透了。水滴从他的发梢滑落,打在她肩膀。他的下颌紧贴着她的脸,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我们回去,好不好?跟我回去,好不好?”顾谨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有些颤意。他揉搓着她冰凉的手臂,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 叶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顾谨很少这样失控的。但她的身体还有些迟钝,每根神经都泡着水。她喃喃地问:“苏熠呢?” 她抬起头,眼神失焦地在扫了一圈。没人回答。 “苏熠在哪儿?”她重复道,声音大了一点。 顾谨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霍昕,有些局促地说:“霍总打电话到庄晓那边找他,他……不在。我正好听见,就赶过来了。” 叶星的目光飘向霍昕。 “他一大早去昆明了,正在赶回来。”霍昕顿了一下,“已经在路上了。” “对,他很快就到了。”张璐走进来,伸手去扶她,“你先换身衣服,别着凉。” “可我还没洗完澡……”她嘟囔着。 张璐伸手想从顾谨怀里接过她,他迟疑了一瞬,才松开手。张璐对霍昕轻轻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出去。 “来,我们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好不好?” 水声重新响起,浴室里弥漫着热气。镜子被雾气蒙住,她看不清自己的脸。 “我饿了……”她自言自语着,像刚从梦里跌落,一只脚还踩在雾里。 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脖颈上,浴室的余热让她有些闷。她垂着头,拖着步子走了出来。 “我给你弄点吃的。”顾谨还在客厅里,没有离开。 “苏熠给我带了沙拉。”她喃喃着。 “都放一夜了,已经臭了。”他手里提着那个透明的饭盒,里面的菜色发蔫,水汽混着酱汁凝在盖子上。 “我去给你煮碗面!”杨姐说着,拉着张璐匆匆出门,霍昕也跟着走了出去。 “天气凉,不会坏的。”叶星接过那盒沙拉,抱在怀里,蹲在厨房的角落开始吃了起来。 生菜边缘开始变黑,嘴里全是苦味。鸡胸肉也已经发酸。她塞得满嘴都是,咽也咽不下去。 顾谨在她身边蹲下来,眉头拧得很深。他拿走她抱着的饭盒,伸出手:“吐出来吧,这都不能吃了。等他回来,让他再给你做,好不好?” 叶星却固执地咀嚼着,眼里挂着水汽,声音含糊不清:“可是……我吃不完浪费了,他以后就不会再给我做了。” 顾谨被她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眼眶猝然泛红。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背。 “说什么傻话呢?”他几乎是在咬着牙开口,“你不是说他很喜欢你吗?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要是他不做,我就把他打他一顿,好不好?” “吐出来吧,别吃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她终于松了口,把混着酸味的蔬菜吐到他掌心上。 他胡乱擦了擦手,拉着她去餐桌边坐下,才把那些食物残渣收拾好。 霍昕端着热腾腾的面进来。叶星确实是饿了,拿起筷子就吃。顾谨转身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坐在一旁看着她。 她吃了几口,忽然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来的。”顾谨轻声答,“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 “听说你们见过了。你和苏熠。” “嗯。”他垂下眼,“人挺不错的……确实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没事。” 叶星没再说话。顾谨也没说话。 他起身拿了个杯子,给她冲蜂蜜水。她每次哭过之后,胃总是不舒服。她喜欢喝这一款蜂蜜。 玻璃杯上的倒影在水波与雾气中模糊变形,他看不清自己。 “我回头再给你带几瓶蜂蜜过来。” “不用了。” “那我把购买链接发给……发给那个苏熠吧。” “嗯。” 她坐在餐桌边,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洗碗池的水声哗哗响着,阳光落在餐桌上,又反射到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她清楚地看见他侧脸细密的绒毛和胡渣,和从前一样发着光。 他的肩背线条干净利落,从不驼背,只是没以前壮实了。 苏熠确实是她喜欢的类型。一直都是,从没变过。他和顾谨这种类型。 她和顾谨之间没有争吵,没有背叛,只有漫长的沉默与碰撞。他们像两颗错轨的星体,再走下去注定会湮灭彼此。 霍昕问她,顾谨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巧合。这是她无法细想的问题。 顾谨曾经对她很好,甚至现在也依然很好。她现在能体面地生活、写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离婚时,顾谨坚持替她争取到版权分成。哪怕她当时一心想了结,甚至净身出户,他依然坚持按比例切分,而他自己保留技术股份并承担了后续产品迭代的风险。 她不敢细想。她无法接受顾谨很爱她这件事。明明那份爱让他们都很痛苦。在他的目光中,她无法坦然地走向另一个怀抱。 那不是爱,那必须不是。只有他不爱她,她才能继续相信爱。 水声哗哗,顾谨没有动作。一个碗,一双筷子,早就洗好了。 她从前总喜欢在他洗碗的时候抱着他,碎碎念着积攒了一整天的话。她喜欢他挺阔的肩膀,结实的肌肉,喜欢他洗碗时沉默不语。可最终也是这种沉默把她压垮了。 她说“压抑表达,就是阉割自我”。而他却习惯用沉默自证。 他在每一段关系中都扮演着外界期待的角色,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同事,一个好儿子。唯独不是他自己。 他在她眼里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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