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荣富的判断,邸云峰全部认同,不过他也想到几个诡异之处:一是凶手为何选择难度系数很大的作案方式?想要杀死一个熟睡的人,刺心脏和喉管都比刺眼睛稳妥;二是凶手为何要砍掉死者的大拇指并带走?单从仇杀的角度来讲,多此一举;三是凶手为何要带走黑皮的手机?刚刚打电话居然还开着机,他想继续使用吗? 第5章 另一家麻将馆的老板 纵使踌躇满志,但没人给邸云峰说话的机会。 上午九点,大家分头行动,老罗带着派出所警员走上街头,留下邸云峰陪同佟小雨查阅黑皮的犯罪记录。 当时犯罪记录还没有全部实现网络互联,都以纸质档案的形式留在办案机构里,清河镇派出所作为黑皮户籍所在地和常住地的公安派出机构,档案理论上是最全面的。 走进二楼角落里充满霉味的档案室,佟小雨伸出手,满是崇拜地看着邸云峰,自我介绍道:“我叫佟小雨,你警校同一届的校友,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的确,说邸云峰是警校的名人并不过分,除了成绩优异外,还因为他是“拼命三郎”。 警校二年级时,一次外出购物,商场附近发生一起恶性事件,三个手持尖刀的乘客袭击一名出租车司机,邸云峰果断出手,赤手空拳上去搏斗,成功制服两名歹徒,自己的肚子也被划了一刀,另一名歹徒逃跑,他狂追二里地,最终把歹徒抓住,然后他只是用衣服简单勒住伤口,回去帮忙把受害司机抬上救护车,又把三个歹徒送到附近派出所,这才去医院,走进导诊大厅人就晕了,医生说那一刀要是再深个两厘米,当时他的肠子就能流一地。 那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多荣耀,当地公安机关主要领导亲自去医院看望他,给他颁发见义勇为证书,出租车公司送了锦旗,还拿出一部分钱当奖金,出院后走在学校里到处都有同学跟他打招呼,女同学更是会远远地在背后窃语,“就是他,就是他,那个邸云峰。” 他并不享受这种荣耀,但他很自豪自己还没毕业就做到了维护公共安全众,对得起警察的使命,然而现在,那个大家眼里的英雄沦落到这种地方每天处理两口子打架、噪音扰民、玻璃被砸等小事,就算是现在发生一起凶杀案,他也只能配合人家查档案。 这会儿被佟小雨一说,邸云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机械地地跟其握了一下手,没有回答。 乡镇派出所的档案管理不是很规范,很多东西对不上,好在佟小雨似乎对档案整理有专长,逐渐筛选出黑皮的一部分记录。 这个黑皮可谓劣迹斑斑,寻衅滋事、聚众赌博、故意伤害、毁坏他人财物等违法行为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一条是往仇家灵棚里扔麻雷子炸棺材,佟小雨一边翻看一边气愤地说:“要不然这家伙死了就死了吧……明显是为民除害嘛……” 邸云峰郑重其事地说:“一个人再恶贯满盈,也只有法律能制裁他,别人绝无权剥夺他人生命。” 佟小雨吐了吐舌头,“说说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嘛!我猜你上学时最优秀的课程一定是思想政治。” 邸云峰没再理她,皱起眉头,端起最后一份档案,全神贯注地迅速阅读。 上面记载了黑皮在去年冬天犯下的一起故意伤害案。 受害人有两名,李宽刚和李玲丽,是镇子里另外一家麻将馆的老板和老板娘。 案件经过是:黑皮的奶奶去菜市场买菜,不小心踩到了李玲丽的脚,李玲丽大骂黑皮奶奶,黑皮奶奶给李玲丽道歉,蹲下来要给李玲丽擦鞋,李玲丽一脚踢在黑皮奶奶的脸上,将其踢倒,而后让自己的狗去咬老太太。 下午回家,黑皮发现奶奶脸上有淤青手上有伤口,就问奶奶怎么弄的,奶奶怕他惹祸,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黑皮不信,他知道奶奶今天去了一趟菜市场,便纠集十几个小弟带着砍刀杀到菜市场,扬言不把事情说清楚他就挨个摊位砍。 摊贩们不敢得罪他,同时也很气愤李玲丽的做法,把事情经过如实讲了出来。 黑皮直接带人冲进李宽刚的麻将馆,不由分说一顿猛打猛砸,李宽刚和李玲丽也不是善茬,拿着菜刀铁锹从里屋出来对战,但黑皮这边人多势众,黑皮又是练家子,两口子没几下就被砍了数刀,倒地不起,接着黑皮当着两口子的面把咬人的狗开肠破肚,把麻将馆里里外外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这才罢休。 当时门口围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黑皮朝他们喊:“都他妈给我听好了,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我奶奶,别怪我跟你们玩命!” 事后黑皮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但因为他积极赔偿受害人,双方达成谅解,缓期两年。 佟小雨同时也在邸云峰肩侧看着这份内容,看完又道:“单从孝顺的角度来说,黑皮还不算无药可救。” 邸云峰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废话?匆匆放下黑皮的档案,又埋头翻找起来。 他在清河镇工作时间不长,却听说过李宽刚这个人,也是地痞流氓之类的选手,还有个绰号叫李大眼儿。 在飘过脑海的零碎信息里,他隐约记得这家伙好像某方面跟凶手的特征比较吻合,他要看看李大眼儿的档案。 可惜档案实在太多,又没有索引目录,翻来翻去一无所获,让他有些烦躁。 这时,佟小雨把一个本夹递到他面前,他翻开来看,正是李宽刚的。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佟小雨。 佟小雨略带炫耀地说:“档案管理都有管理员的逻辑,最前面的管理员明显是想按照案件轻重分类,后面的则是按照时间顺序,最近两年应该是没有专人管理档案,没有逻辑但位置相对固定,看懂这些逻辑再找就容易啦!” 邸云峰暗暗吃惊原来这种事也这么有学问,不过他没时间研究这些,迅速查阅李大眼儿这个人。 臭味相投,一丘之貉。李大眼儿今年四十五岁,四十多年的生命中有一多半是在监狱里度过的,最严重的一次是故意杀人未遂,被判了六年,最近几年才好转一些,派出所里有很多出警记录都是他们两口子小偷小摸以及跟邻居打架,比较典型的是李大眼儿的儿子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李大眼儿两口子冲到同学家把家大人揍了一顿,连瘫痪在床的老人都挨了两巴掌,另外,这个李大眼儿80年代当过兵,还是侦察兵,受过专业军事训练。 就是这个!邸云峰眼前一亮,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符合杀死黑皮的凶手特征。 佟小雨拿出手机准备汇报,却见邸云峰先一步冲出档案室,她在后面追,“你要干什么,我们要先请示一下再行动吧?” 邸云峰说:“如果李大眼儿是凶手,这会儿一定在潜逃,节省一秒是一秒!” 清河镇被一条国道分成南北两部分,1996年邸云峰借读的时候镇子还保持着七八十年代的样貌,全部都是低矮的旧平房,买卖家数量有限,如今八年过去,镇子焕然一新,大部分房屋都变成了红顶的砖瓦房,国道两侧清一水儿地改建成了二层门市,修车店、饭店、理发店、网吧、游戏厅、超市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家夜总会,镇子深处还建起了几栋楼房。 李大眼儿的麻将馆就在街面上,不过是在最后一片还没被开发成门市的平房区,房子灰墙灰瓦,玻璃蒙尘,房顶上还长出了一棵小柳树,这种破败的景象中,墙上贴着大大的“出租出兑”,更显现出生意不景气。 看到这一幕,邸云峰心想也许黑皮和李大眼儿之间除了往日仇恨很可能还涉及到生意上的竞争。 屋内空旷,八张麻将桌闲着七张,只有一张桌子前坐着四个妇女,正在“稀里哗啦”地洗牌。 邸云峰进屋后二话没说,先里外搜寻一圈,确定李大眼儿没有藏在家里,回到桌子旁边问:“你们都是李宽刚什么人?” 其中三个妇女一起看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眼皮都没抬一下,往桌子上摔了一张牌,“八万!” 她烫着一脑袋大波浪,脸抹得煞白,嘴唇通红,穿着一身大红裙子,眼角眉梢无一不显现出刁蛮本性,只从面相上就能感觉到放狗咬老太太的事儿是她干的。 她应该就是李玲丽,不过这个时候无视警察造访,可见她应该不是黑皮凶杀案的参与者。 邸云峰尽量保持语气平和,亮出证件,道:“镇派出所的,你是李玲丽吧?李宽刚在哪?” 李玲丽依旧没抬眼,捏起一张牌,用大拇指肚用力感知。 邸云峰急切地想见到李大眼儿,几乎就要伸手把她提起来,但动手之前,他又克制住了。 此前他处理过一起妇女吵架的案子,其中一个泼妇态度蛮横,当他想把她带回派出所批评教育时,她竟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大叫警察耍流氓。这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这时,佟小雨凑到桌子旁,看着李玲丽手中的麻将,语气轻松地说:“看起来这家麻将馆的生意不怎么好嘛!” 这一句话就像敲碎了一块冰,同桌其他妇女回答道:“可不是不好么,人家黑皮家都是自动麻将机了,咱这还手搓呢,也就俺们这几个老姐妹儿不嫌弃,天天来照顾生意。要我说,李姐,你跟大眼儿就狠狠心买一批新设备得了,这么撑下去早晚得黄。” 李玲丽敲了一下桌子,狠狠剜了一眼说话的妇女。那妇女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集中注意力看牌。 佟小雨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黑皮死了,我们要找李宽刚了解点情况,麻烦你们配合一下。” 被敲碎的冰立马又冻住了,场面静止,妇女们全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向她。 许久,其中一个妇女问:“你说黑皮死了……真的假的?啥时候的事儿?” 佟小雨笑眯眯地说:“警察怎么敢用这种事情开玩笑?今天早晨的事儿,凶手跑了。你们知道什么消息吗?” 三个妇女又对视一眼,那个爱说话的一边从兜里把钱掏出来丢在桌面上一边说:“不知道,不知道。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赢的钱我也不要了。” 另外两个也附和着说自己啥也不知道,都跟着溜了,仓皇之下还有一个人绊在桌腿上摔了一跤。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再看李玲丽,窄小的脑门儿上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眼神飘忽,坐立不安。 原本邸云峰还在想过早透露案情不太合适,这会儿他明白佟小雨的用意,妇女们溜走意味着她们不想惹麻烦,也就意味着就她们了解的李大眼儿的确有可能作案,他没想到佟小雨那幅娇小可爱的面孔下竟然能隐藏着这种诡诈心机。 佟小雨坦率地看着李玲丽,道:“不用我说了吧?给李宽刚打个电话吧……如果是他干的,可以排除你的嫌疑,如果不是他干的,尽早出现也对他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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