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晖说肯定锁了,张军鹏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把门锁好。 邸云峰瞪大眼睛,问:“你有钥匙?”话外之意,“你要是有钥匙刚才为什么又是敲门又是打电话的?” 张晖急忙解释说自己没有钥匙,但这个门锁只要在外面轻轻把门把手向上一抬就能反锁,他确认当时锁好了。 等待专业技术人员赶来的过程中,李荣富带人查看了厂子的监控,可惜这监控只覆盖了南院,也就是生产车间的部分,办公区域这边没有。 他们又走访事发时段车间里的工人,大家都反应没有看见可疑人员,唯独张晖说自己送张军鹏回休息室时,走到办公楼门口看见北门外面有一个白影,好像是个人站在门垛子后面,但他细看就不见了,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眼睛花,当时也就没多留意。 又是白影?他们来到张晖看见白影的位置,发现那里只有一棵柳树,树上没有任何反光的杂物,也不存在白色物体。 李荣富让张晖尽可能详细形容一下白影的特征,张晖说:“说不太好,细长条的一个影子,挺奇怪,俺们农村人讲话儿像见鬼了。” 佟小雨提示他是不是穿着白色衣服裤子,他想了半晌,“不光是白衣服裤子,分不清衣服裤子,反正就是一道白影,要非说是个人的话,从头顶到脚都是白的。”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隐隐只感觉两次目击证人都看见了白影,肯定不是巧合,但要说看见的是凶手,怎么可能连是不是个人都看不清楚呢?或者凶手给自己做了奇怪的伪装? 刑侦大队的人马带着专业设备赶来,对现场进一步勘察,依旧没有找到指纹、脚印等能说明问题的痕迹,另外可以确认,这扇门也是被凶手从外面用铁丝撬开的。 四个小时内连杀两人,对凶手的形象却依旧是一片模糊,这已不是一起普通凶杀案,李荣富推测有可能是专业杀手所为,再次作出部署,一是加大警力排查目击证人,重点是最近时间段的公共交通和三轮出租车营业者,加强巡逻,制作并在全镇张贴通告,联系人留邸云峰;二是派人调取张军鹏的手机通话记录,并对两部手机的信号进行监测,一旦开机立即锁定大概范围;三是带走休息室里的烟头儿等所有零碎物品,看看有没有凶手的生物信息。 第8章 利益纠纷 李荣富是个四十多岁的老警察,其貌不扬,有点秃顶,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不穿警服时像是个刻板刁钻的老头儿,穿上警服后这份刻板刁钻就给他增添了一股城府。 邸云峰发现李荣富在部署这些工作时,眼睛发红,腮帮子鼓起硬硬的肌肉,足以见得这老家伙急了。 的确,普通人感受不到,但作为警察,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凶手的无声挑衅。 不过目前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两起案件手法完全一致,可以直接并案侦查,凶手一定是跟两名死者都有交集的人,这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范围,沿着这个方向侦破准没问题。 调查首先还是从张晖开始。 这个能说会道的办公室主任表示自己完全配合,但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警方把尸体从小门运走,尽量不要引起厂内员工的惊慌。 李荣富答应下来,张晖把他们带进张军鹏的办公室。 可见张军鹏的确是个很务实的人,办公室一点不花里胡哨,不像其他企业老板那样有大板台老板椅,屋子也没有很多装饰品,没有茶具,只有很普通的暖壶和水杯,甚至很多东西上都落着灰尘。 李荣富关注的第一个重点是昨天下午张军鹏给黑皮打的那个电话,他觉得如果张军鹏是给黑皮通风报信,那么肯定有消息来源,所以问张晖知不知道张军鹏昨天都见了什么人或者接了什么电话。 张晖对此并不知情,只知道张军鹏昨天白天也都在车间里忙,应该没会见过厂子之外的人,电话倒是接了几个,他不知道内容,但回想起来张军鹏这阵子好像一直有心事,总是愁眉不展,按照他的性格厂子运营这么好,他应该高兴才是。 李荣富随后问起黑皮,意外的是,张晖很熟悉黑皮。 他说黑皮和张军鹏是初中同学,关系很铁,2000年张军鹏回来办厂黑皮就总是过来,还帮张军鹏协调过物资的事情,张军鹏对黑皮也很照顾,在厂里给黑皮挂成中层领导,交保险,开基本工资,黑皮却从没来上过一天班,黑皮也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家,时常过来借钱借东西,张军鹏从来不拒绝。有一次黑皮过来,张军鹏不在,他自己去办公室,走的时候穿走了张军鹏挂在办公室里的一件风衣,当时有个新来的保安,不认识黑皮,刚好撞见,就当小偷给拦了下来,黑皮把保安揍够呛,那也是张军鹏拿钱赔给保安的,后来还把保安辞退了。 同样的,如果厂子遇到一些不能光明正大解决的事情,都是黑皮帮忙处理。 说到这,李荣富打断他,问:“不能光明正大解决的事情指什么?说我听听。” 张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下意识闭嘴,但对上李荣富那直硬的目光,又开口说:“警官,你们肯定也能理解,一个人一旦有钱了就会有很多人盯着,想不劳而获,不满足他们就搞破坏,这种事儿走法律途径效果不理想,最好就是用社会办法解决。黑皮虽然年轻,处理起这样的事情却很有经验。” 这是个关键信息,黑皮如果给张军鹏充当打手的角色,那么很有可能惹到对他们下狠手的人。 李荣富追问:“最近有解决过这种事儿吗?” 张晖眼神躲闪,连忙摆手,“我不清楚,我是办公室主任,管好厂内的事儿是我的职责,厂子外的事儿我从来不参与。” 欲盖弥彰。 李荣富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希望你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心,张军鹏和黑皮都死了,凶手手段很专业,不排除买凶杀人的可能,你的隐瞒很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张晖头上冒出汗来,目光发直,明显是内心在挣扎,末了他点起一支烟,说:“警官,我有个怀疑,但不确定对不对,你们要是处理可得查清楚了再处理,要不然我怕……” 李荣富拍桌子吼道:“我们警察处理事情当然会以掌握证据为前提,你的义务是如实交代!” 张晖吞了口口水,点点头,又点点头,然后讲起今年春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双水县是县,上面的地级市叫铁山市,市辖区内一共有大大小小成规模的肉禽厂五六家,其中天利肉禽厂开得最早,规模也最大,主要销售市场在市里,老板叫郑天利,是南方人,其余规模较小的肉禽厂的主要市场都在当地的县,像清河肉禽厂主要围绕着双水县,但随着清河肉禽厂不断发展壮大,双水县市场显得小了,张军鹏有计划地向市里进军,渐渐抢占了天利肉禽厂一部分市场份额,并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去年秋天,郑天利来清河肉禽厂参观,张军鹏本着共同进步的原则热情接待,毫无保留地给郑天利介绍厂子运营状况,可这个郑天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清河肉禽厂设备落后、管理落后、员工素质也落后,最后提出要收购清河肉禽厂。 厂子是张军鹏的全部心血,被人看扁,心里不太舒服,就没给郑天利好脸,最后不欢而散。 转眼到了冬天,春节之前,那是一年中厂子订单最多的时候,也是最赚钱的时候,比现在还忙,会计的计算器都按坏好几个,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家管理部门得到举报说清河肉禽厂卫生、消防和安全生产都不合格,这些部门联合进行了突击检查,还真就发现了不少问题,罚了很多钱,并责令厂子停业整顿。 这一整顿就是小一个月,订单没完成要交违约金不说,也伤了很多老合作伙伴,长短期损失达三百多万,张军鹏气得发疯,员工们也很生气,都怀疑是郑天利暗中使坏。 那阵子黑皮频繁到厂子来,一来就跟张军鹏在办公室里关上门合计事儿,有一次张晖有急事找张军鹏,进屋后听见他们说什么天利肉禽厂、火灾啥的。 结果就在五月份,一个大风天,天利肉禽厂着了一把大火,火借风势,生产车间、厂房、仓库、办公楼无一幸免,烧了一天一夜火才扑灭,天利肉禽厂损失严重,想要恢复相当于重建厂。 这场火灾铁山市很少有人不知道,产生的浓烟甚至都飘到双水县上空来了,还烧死两个工人,那天晚上全市各县区的消防大队、应急大队、公安、驻地部队全部赶去支援,老百姓还以为打仗了。 这件事李荣富知道得更清楚,因为他也参与了支援,据说直接损失就达一千多万,附带其它损失还要翻倍,不过天利肉禽厂本身存在着电路和生产设备老化的问题,起火点也在问题设备附近,消防专家给出的建议是安全事故,所以虽然郑天利坚持是人为纵火,这个案子目前也没有太大进展。 现在看来,如果郑天利认定这件事是黑皮和张军鹏合谋做的,倒是有十足的动机雇凶杀人。 张晖讲完这些,再次表示自己没有证据,只是联想,希望警察好好查查是不是这么回事再决定怎么办。 这边告一段落,李荣富要求张晖保持通讯畅通确保随叫随到,然后四人分成两组,他带着攀天星去接触郑天利,邸云峰和佟小雨回去接着审李大眼儿。 毕竟截至目前都没有证据能洗清李大眼儿的嫌疑,理论上他有可能杀死黑皮之后尾随张军鹏过来继续作案,而且邸云峰想到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就是李大眼儿是今天早晨九点多才试图逃跑的,从黑皮家出来之后的这几个小时是一片空白。 李大眼儿还关押在派出所里,回去的一路上,邸云峰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 他这双手因为常年在训练,已不像年少时那么白净,又黑又硬,拳峰都平了。 看完他又偷瞄佟小雨的手,白白嫩嫩,右手中指靠近指尖的关节有一块很明显的茧,一看就是经常写字。 佟小雨注意到他的目光,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问:“还在琢磨被切走的手指吗?” 他道:“凶杀案出现残破尸体有三种常见原因,一是分尸,掩盖事实;二是泄愤,杀人之后仍不满足,进而鞭尸;三是凶手心理变态寻求快感,但用这三点解释凶手带走大拇指的事显然都很牵强,我担心这里面有更隐秘的原因。” 佟小雨说有可能是凶手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带它们回去换佣金的。 邸云峰苦笑,“你电影看多了吧?现在社会信息发达,杀死两个人没多久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出去,雇主不可能不知道。再说,光拿回去手指也不能证明他们死了。” 跟李大眼儿的见面从一盒盒饭开始,李大眼儿一边大口吃一边埋怨派出所的伙食质量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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