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雨道:“你先说说吧,你对这个人的印象,他惹到一点麻烦事,我们要尽可能多地掌握他的情况。” 在齐盼盼嘴里,李大眼儿是个外强中干的人,爱吹牛,总是讲自己年轻时多么敢打敢杀,是社会大哥,现在年纪大了,没有以前那么威风,不过在清河镇也是一脚三颤,而实际上他胆子比较小,而且特别爱贪小便宜,偷鸡摸狗的事儿常干。 讲话时,她没有丝毫慌张,好像在说笑话,所以佟小雨和邸云峰很容易就排除了她说谎的可能。 佟小雨循序渐进,问:“镇子里开麻将馆的黑皮和肉禽厂老板张军鹏你知道吗?” 齐盼盼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知道。是不是李大眼儿和黑皮打架了?” 佟小雨看着她,没说话,但目光里写着问题:你怎么会一下子就想到这个? 齐盼盼点起一支烟,娴熟地弹了一下烟灰,“去年冬天黑皮因为他奶奶的事儿把李大眼儿砍了,在那之后李大眼儿很多次说过要报复黑皮,我以为他只是说说,他真这么干了吗?得判多少年?” 这个关注点很奇怪,但也间接印证了在齐盼盼眼里李大眼儿是不敢杀人的。 佟小雨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怎么好像很关心他?” 齐盼盼冷笑,“你们既然来这,肯定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不用我明说吧?我不是关心他,只是这个月的钱他还没给我呢,要是真判个三年五载,这钱肯定瞎了。” 她顿一下,“我能不能告他?” 看着她夹烟的手在眼前动,邸云峰的毛病又犯了,下意识观察那只手,跟她的身材很配,大拇指根上有一条浅浅的细长疤痕。 佟小雨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女孩有点可怜,“这种交易不在法律保护的范围内,恐怕你得自己想办法了。李大眼儿最后一次来你这是什么时候,你记得吗?” 齐盼盼不假思索地说:“昨天晚上,不,应该算是今天了,早晨三点多,他有我这的钥匙,直接开门进来,上了我的床,火急火燎地折腾两次睡着了,走的时间我不确定,因为后来我也睡了,但能肯定是天亮。黑皮要是在这个时间段被人揍了,那就不是李大眼儿干的。” 佟小雨假装惊讶,“他在你这儿?刚才他自己说的跟你说的可不太一样。你要知道,警察主动来找你意味着没把你列为怀疑对象,如果你不说实话,下次很可能就是把你请过去了。” 又是一个小心思,常理来讲,警察求证的都是不在场证明,这会儿佟小雨这么一说,任何串供都会被打乱节奏。 齐盼盼还是没有任何慌张,只是有些不解,“他就是在我这呀……”说着,她忽然又笑,“我知道了,他这个人特怕媳妇,我估计是当时他媳妇在场,要是这样,他宁可选择被抓去蹲号子,也不愿意承认跟我在一起,在他看来,他媳妇比阎王爷还可怕。” 可以排除了,齐盼盼说的都是实情,张军鹏死的时候李大眼儿就是在这栋小楼里。 佟小雨又故意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说回去再审审李大眼儿,向齐盼盼的配合表示感谢。 她和邸云峰起身向外走,齐盼盼端起塞得满满的烟灰缸,似乎准备送客的时候顺便把它倒掉。 走到门口,齐盼盼似乎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们刚才还提到张军鹏,他也被打了吗?” 佟小雨道:“黑皮和张军鹏死了,同一个凶手干的,估计是清河镇本地人,你如果——” 烟灰缸无声落地,烟头烟灰溅得到处都是,再看齐盼盼,脸色竟变得苍白如纸。 第10章 把柄 愣了几秒,齐盼盼马上蹲在地上收拾,慌乱中手指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割出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佟小雨狐疑地看了邸云峰一眼,后者也看出不正常,问:“关于张军鹏你知道什么吗?” 齐盼盼连连摇头,“不知道,应该不是李大眼儿干的,他不敢杀人。肯定不敢。” 佟小雨把她扶起来,拉回客厅里,撕下一块卫生纸细心地缠住她手上的伤口,“你在害怕?” 齐盼盼转过身去,回答道:“我跟黑皮和张军鹏是初中同学,上学时关系挺好的,所以很吃惊,没有害怕。没有。我没事,你们如果没有其他想问的,就赶紧回去吧。” 动作间,齐盼盼的发夹掉了,长发散落下来,邸云峰忽然感觉这个背影有点似曾相识,旋即想起他在清河镇借读时,有个个子很高的女孩是领操员,每次课间操都是她在水泥台上带领大家做。“1996年你应该是在清河中学读书吧?” 齐盼盼的背影抖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转头看向邸云峰,眼神由迷茫变成惊讶,“啊!你……是那个借读生……总跟晓晴一起学习……你的姓挺少见的……姓……” 邸云峰道:“我叫邸云峰。那时候你也上初三吗?黑皮和张军鹏都是咱们一届的?” 其实“晓晴”这两个字触动了邸云峰敏感的神经,但这个场合显然不太适合打听额外的事。 齐盼盼冷静了一些,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是,他们俩跟我不是一个班级,但因为我们都是穷孩子,经常在一起玩。没想到你回咱们这儿当警察来了。” 佟小雨追问:“既然是同学,当时关系又好,想必现在也经常来往,你对他们的死了解什么吗?” 齐盼盼说:“当时是挺好,但初中毕业后我们就都去了外地,很多年都没有联系,关系自然生了,我回来时黑皮变成了大混子,张军鹏成了青年企业家,都算年轻有为,我却是个……所以偶尔在街面上遇见会说说话,来往并不多,没想到他们竟然死了。” 这种情况邸云峰深刻地理解,当初他跟高晓晴分别甚至想过用自杀的方式威胁他爸,以为会一辈子刻在心里,结果短短几年不见,就只变成一段往事了。爱情尚且如此,何况友情呢? 佟小雨又坚持问一遍齐盼盼对黑皮和张军鹏知不知情,齐盼盼坚持说不知情,加之齐盼盼的神情基本恢复正常,邸云峰和佟小雨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就走了。 出门后,佟小雨神秘兮兮地看着邸云峰,问:“没想到你在清河镇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跟那个晓晴谈过恋爱吧?” 邸云峰紧张地左右看看,皱眉道:“你怎么像个大妈?一起学习就是谈恋爱吗?” 佟小雨大模大样地背起手,“我都看见了,齐盼盼只是说了她的名字,你的眼神马上就敛到记忆里去了。哈哈哈。” 邸云峰越来越服这个丫头的心里观察力了,为了摆脱尴尬,他说佟小雨是个说谎的高手,骗起嫌疑人来脸不红心不跳。 佟小雨道:“有时候说谎能尽快听到实话,我不觉得有问题,就像一把刀,要是用来切菜就能满足很多人的胃口,要是用来杀人那就是凶器,刀没有错,错在人。”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三点,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今天热得极为反常,镇子里一点风丝都没有,像个大蒸笼,哪怕只是迈一步都会出一身汗。 邸云峰在街边一家狗肉馆请佟小雨吃了一份饭,结账时李荣富打来电话,让他们马上回镇派出所通报情况。 参会的除了专案组四人外还有所长老罗和县局巡逻大队的副队长。佟小雨率先汇报对李大眼儿和齐盼盼的调查结果,表示可以完全排除李大眼儿的作案嫌疑,李荣富分析一下,决定放人。 之后攀天星通报了接触郑天利的情况,刚一见面郑天利以为警方是去调查火灾案的,很热情也很客气,不断发牢骚,说自己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直言不讳地说一定是张军鹏指使黑皮放的火,理由就是春节前夕他举报了清河肉禽厂,害他们停业整顿。 郑天利强调,“但是我举报完全是出于行业发展的考虑,张军鹏卖的很多是病死鸡,所以价格才比我们便宜,这样的厂子要是不收拾收拾,将来真要有人吃出问题,对整个行业影响都不好。” 攀天星在电视新闻上看见过郑天利这个人,以前很精神,沉稳老练,现在头发全白了,眼睛红肿,语气里全是怨恨,恨不能把牙齿咬碎证明自己说的都是事情,但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不是凶手,另外,李荣富也跟市局取得了联系,市局反应新进发现一些线索,已经把火灾立案侦查,这一点郑天利知情,这种情况下,郑天利更没有道理买凶杀人,他的嫌疑可以排除。 不过郑天利反应一个情况,比较反常。 清河肉禽厂被关停之后不久,那个黑皮曾主动到天利肉禽厂找过他,说自己可以说服张军鹏让出铁山市的市场,并且保证清河肉禽厂再也不碰天利肉禽厂的利益,前提是黑皮要在这部分市场中拿提成。 郑天利是生意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如果能兵不血刃让张军鹏退出铁山市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跟黑皮详谈了一下,结果黑皮狮子大开口,按照黑皮说的,相当于黑皮用郑天利的产品和市场空手套白狼,郑天利基本白干,所以就拒绝了。 谈话过程中,郑天利曾质疑黑皮的身份,黑皮说自己只是清河肉禽厂的普通员工,但张军鹏事事都听他的,让郑天利放心,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拿着张军鹏什么把柄。 黑皮走的时候很不开心,说:“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很少主动去跟别人做买卖,但是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联系我,是朋友还是敌人全在你。” 邸云峰立刻想起李大眼儿说的张军鹏曾雇佣他去打断黑皮双腿的事情,再加上现在郑天利讲的事,黑皮和张军鹏之间似乎真的是面和心不和。 可是这样更奇怪,他们既然彼此貌合神离,一个掌握着另一个的把柄,另一个要打断前一个的腿,怎么会被同一个人以同样的方法杀死呢? 攀天星提出设想:张军鹏雇凶杀人,杀手杀死黑皮后,在跟张军鹏索要佣金时发生冲突,最后杀死张军鹏,这种情况在一些买凶杀人的案例中有发生过。 李荣富觉得不可能,首先,如果张军鹏想买凶杀人,就不会再催促李大眼儿去打断黑皮的腿,多此一举。另外,在事发之前张军鹏跟黑皮联系过,引起了黑皮的警觉,买凶杀人怎么可能提前让目标察觉到危险呢?杀手作案时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场附近? 佟小雨提问会不会跟黑皮掌握的张军鹏的把柄有关?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难以捉摸,所以也不能按照常规心理去判断,但所谓把柄太笼统,还需要更多信息才能明确。 邸云峰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尽合理,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丢失的手指和手机上。 攀天星说那极有可能是凶手为了迷惑警方搞的障眼法,种种迹象显示,这次的凶手是个职业杀手。 大多数时候一群人各抒己见都是好事,但刑侦工作除外,因为大家想的不一样意味着方向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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