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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他话头没指向宋揽，反而问着小孩：“宋冰玉，这是谁啊？” 即便隔着三四个春秋的光景，徐绥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这道声音。 于是没用宋冰玉开口，徐绥就站直身子，看向病床尾的两人。 那男人穿着厚重的棉服，带着口罩和帽子，但从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中，不难看出那熟悉的、再度出现的、充满打量的眼神。 他身边的女人个子到他耳朵边，穿着米白色大衣，敞开的衣襟里是一身充满教师气质的黑色女士套装。 徐绥喉结滚动了下，把刚刚情急之时拿在手上的一盒抽纸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才开口：“哥，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吗？” 徐绥：“......” “爸爸，这是我美术班的老师，徐绥，徐老师。” 钱书拽了宋辰一下，又冲徐绥笑：“麻烦你了徐老师，这么晚还留在这里，真是辛苦了。” “没有，客气了，一点都不麻烦。”徐绥说着，便看到钱书越过他，走到宋冰玉身边。 徐绥便适时地往后退了几步，让着位置。 宋揽跟他对视了下，但奈何她哥盯着她，想笑又不敢笑。 徐绥就在宋辰身后朝她撇嘴，视线又落回病床上。 只见钱书扣着宋冰玉的后脑，把他的额头贴在自己的脖颈处，顿了一两秒钟才松开。 宋冰玉笑着：“妈妈，每次都只有你和奶奶给我这样量，准不准啊？” 钱书：“准的。” 她摸了摸宋冰玉的头，笑：“没事，很快就退烧了，说吧，今天吃什么了？” 宋冰玉眨了眨眼睛：“喝了冰可乐。” “怪不得呢，下次还敢不敢喝了？” “不喝了。” “这面是谁给你买的啊？” “徐老师买的。” 钱书顿了下，回身跟宋辰对了下视线。 宋辰才看向徐绥：“徐老师。” 徐绥的视线落在宋冰玉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辰皱着眉，再次重复：“徐老师。” “啊...”徐绥回过神来，“您说什么？” “宋冰玉这次麻烦你了，你看，我们家长已经来了，要不你就——” 瞬间，徐绥读懂了这份明示，他直接点头：“对...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钱书朝宋揽笑了下，又眨了下眼睛。 宋揽不好意思地抿唇，开口：“我去送送他。” 宋辰看向她：“医药费是你交的吗？” 宋揽点头：“是徐绥交的，没事，哥，我等会儿转给他。” 宋揽说着，又从徐绥的板凳边拿起矿泉水，走到他身边：“走吧。” “那我就先走了，”徐绥说着，冲宋辰点头，“哥，你还跟前几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说着，他又朝钱书笑了下。 “......” 宋揽赶在她哥笑场前把徐绥带了出去。 两人一边往电梯口走，宋揽一边笑：“你干嘛拍我哥马屁？” “我实话实说，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眼神还跟当时一样。” “不过也就三四年的时间，我哥不过就是从三十多岁变成了三十多岁而已。”宋揽开着玩笑。 徐绥笑：“可我们是真的从十七岁变成二十一岁了。” 宋揽扯了下唇角，把心口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抬手按了电梯键。 徐绥忽而开口：“宋揽，你给宋冰玉是怎么量体温的？” “啊？”宋揽被他这跳跃性的思维打乱思绪，讶然出声。 徐绥觉得好笑又好奇，他面向她，先是用手心盖在自己的额头上，问：“是这样吗？” 宋揽吞咽了下，恍惚间觉得大脑记忆中某片尘封的区域正在被激发着，但那一瞬间近乎灵光乍现，她没来得及捉得到。 紧接着，徐绥又笑，指了指宋揽的额头，又用左手掌心反手扣在自己右侧脖颈处。 在宋揽心跳飞速的时候，徐绥开口：“还是把额头埋进脖子里？” “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宋揽掩着心神走了进去，含糊着：“就都有吧。” 徐绥也抬步跟了进去。 “那为什么宋冰玉说每次都只有他妈妈和奶奶这样给他量？” “...他有说吗？”宋揽是真的没注意到。 徐绥没被她的话糊弄，仍旧道：“人家都是用脖子量病人的额头，宋揽——” 她冷不丁被喊着名字，紧张之余便下意识抬头看向徐绥。 宋揽眨了眨眼睛，企图装傻。 但徐绥并没有就此翻篇的意思，他笑了下，补完后半句话。 “你为什么把脸埋进病人的脖子？” 第73章 “......” 宋揽不知为什么，好像现在面对徐绥时，不如从前那么游刃有余了。 也许是因为后来她没再遇上过一个让她有较劲斗嘴想法的人。 好几年没跟人打嘴仗，冷不丁的来一下，还有点生疏。 于是半晌，宋揽才憋出来句话：“你记错了，我其实也是那样量的。” 徐绥紧跟其后：“可你没给宋冰玉量过。” 他话语说的无比肯定。 宋冰玉无意间说出来的话成了呈堂证供，导致宋揽现在也不能信口胡说。 她顿了下，退了一步：“那就是我记错了。” 徐绥紧紧注视着宋揽的眼睛，看得她心虚。 几秒钟之后，徐绥开口：“我 现在怀疑你二叔家没有孩子。” 他话音落下，电梯停在了一层，电梯门开了。 宋揽松了口气，扬起一个笑，又虚虚推着徐绥的背，把他从电梯里往外推，自己也跟着往外走。 “这你不用怀疑，我二叔家真的有孩子。” “想见。” 宋揽边走边开口：“想见二叔还是想见孩子？” “都想。” “有病。” “......” 宋揽把人送出医院，又跟着走到街边。 冬夜，华灯如上，宋揽手放在口袋里，脚尖在地面上提着，看着徐绥的眼睛，嘴里藏着的“再见”两个字，半晌没说出来。 徐绥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欲言又止，也不开口，就冲她扬眉。 两人就那么站在街边对视着，笑着，一时半会儿谁也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还是徐绥先开口，他道：“我走了。” 宋揽舔了下唇，压着心口浮现出来的莫名情绪，点头：“走吧。” 徐绥道：“你年后什么时候回学校？” “过了元宵节之后吧。”宋揽应声，“怎么？” “还去兼职吗？” “嗯。” “那我去喝咖啡。” “好。” 话音落下，两人又沉默。 宋揽垂眼看着脚尖，也不踢了，就那么并在一块，心里觉得好笑。 她整理了下表情，重新抬眼：“你走吧。” 徐绥点头，又重复：“我走了。” ...... 宋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他扬眉：“你走啊。” 徐绥也笑，却仍旧站在原地。 “医药费和饭钱多少你告诉我，我转给你。” “不用了，你送我下来，就当转了。” “一码归一码。” 徐绥无奈，把手机解锁递给她。 宋揽冷不丁直面他的微信，舔了下唇角又抬眼看他。 徐绥扬眉，几秒钟之后，才自己点进了支付页面，宋揽算了下，直接把钱转了过去，又抬手在徐绥的手机里点了收款。 无意间，她看见徐绥给自己的备注。 和恋爱时候一样。 还是宋宋。 “......” 徐绥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没说话，也没解释，更没用“习惯了”来敷衍。 26号，离春节也就只剩两三天了。 宋揽还想说些什么，但好像也没什么能说的，本来就是下来送徐绥走的，又逗留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没话找话。 忽而间，她口袋里传来震动，宋揽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大写着一个字。 哥。 宋揽眨了眨眼睛，滑动屏幕接了。 徐绥适时地偏过身去，往前走了两步，但谁料宋辰的声音太具有穿透性，徐绥也被迫听到了宋辰的声音。 “你要把人送出苍南吗？” 话音落下，电话那边传来钱书的声音：“好好说。” 宋揽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徐绥，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抹笑。 她的视线放在徐绥身上，话是冲手机那边的宋辰说的。 宋揽道：“这就上来了。” “快点。” 挂了电话后，宋揽朝身后的医院扬了下手，又朝徐绥挥手：“再见。” 徐绥点头，又开口：“宋揽。” “啊？” “新年快乐。” 宋揽顿了下，朝徐绥笑：“再见。” ...... 一方面，宋揽的哥嫂自己也都是从早恋过来的，现在思想也颇为开明。 另一方面，宋揽现在是一个再过两年都能结婚的年纪，所以宋冰玉输液那天的事情，就那么过去了，没在他们这个门对门住着的大家庭里面掀起什么波澜。 除夕。 宋揽睡到十一点才醒，她揉着脖子出卧室门的时候，差点被放在门边的一个大箱子绊倒。 “啊——” 宋揽下意识惊叫出声，被绊得往前趔趄了下，慌乱间，脚尖把箱子也往前踢了两步。 好在宋揽平时睡醒时头晕脑胀跌跌撞撞的时候不在少数，肢体动作比脑子来得更快，她下意识抬手扶住了旁边的墙，稳住了身子。 站稳后，宋揽平复着呼吸，才看到了从纸箱子上方飘落下来的一张字条。 小姑，我们出去买东西了，你记得洗澡，晚上一起去放烟花。 落款是宋冰玉。 看着宋冰玉这歪歪扭扭的字，宋揽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一丁点的起床气也消散不见了。 宋揽抬手翻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箱子烟花，仙女棒、加特林、彩菊、水母、孔雀开屏...... 应有尽有。 宋冰玉这是把整个烟花店都搬回来了吧？ 宋揽把箱子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来过道，一头钻进卫生间洗漱。 晚上一家人吃完晚饭后，果不其然，宋冰玉要出去放烟花。 那箱子烟花买回来本来就是让他玩的，所以一家人都没扫兴。 开了两辆车，去了南湖。 南湖边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放烟花，此时正是除夕夜，也没人来查封，于是大家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来。 宋揽一家到了南湖这条路的时候，车堵得开不进去，宋山跟宋揽交代着：“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在这停下吧，开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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