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莞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匆匆擦干眼泪,因为她还得再次上台领取另外两个奖项。 樊斯辰领完奖后先走一步,好似脱缰的野马,长腿一迈,三两步便跨下了台,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夏莞领完全部的奖后,下后台不小心撞到了身着笔挺西装的樊斯辰。 可上一秒他还身穿校服窜进了学生中间。 所以,这位竟是樊斯聿。 他皱起严肃的眉,好似被撞破如山父爱的中年男人,低沉着声音对她说,“别告诉他。” 有家人真好啊。 此时,夏莞手里拿着叠起来的三个红彤彤的荣誉证书,证书仿佛有千斤重,承载着沉甸甸的激动和惶恐,而这一切,都只能由她一个人默默承担。 夏莞本就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纵使是一步一个脚印、拼尽全力得来的荣誉,于她而言,终是不安大于欣喜,她习惯将成果归功于运气,将失败归咎于自己。 同学们还在礼堂里,庆祝下一轮“人生时刻”。 但夏莞已经独自从小路返回了班级,掌声雷鸣的礼堂外,唯有孤月作陪。 等到大会彻底结束后,同学们也陆陆续续返回了教室。 夏莞已经做完了明天的英语阅读作业,没人发现她是提前回来的。 樊斯辰最后一个回到教室,夏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一句“去了趟文印室”。 随后,他把小狐狸本轻轻地放到夏莞桌上,恰好盖住了这一道题目。夏莞见状,只得默默地合了笔帽,缓缓抬眼看向樊斯辰。 翻开交换日记之前,她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好几遍微笑,告诫自己不要像之前一样露出不合时宜的失望,一定要好好回应人家的善意。 然而,当翻开最新的那一页时,她瞬间睁大眼,心间后知后觉地泛上苦涩的甜意。 本子里,贴着最新的照片。 从观众的视角来看,原来台上不止有闪亮刺眼的镁光灯,灯光下绽放着灿烂笑容的自己,竟也如此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刚洗出来的,我借了谢哥的相机,这个角度的视角最好,是不是?” 两颗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小狐狸本上。 压在心口无法呼吸的、那块自觉名不副实的磐石,瞬间土崩瓦解。 夏莞深深埋着头,而樊斯辰还在抿着唇慌张地等着自己。 终于,她把脑袋“咚”地撞上樊斯辰的胸口。 然后小声“嗯”了一声。 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但在樊斯辰心里却掷地有声。 衬衣薄薄的布料传来一点湿意,他的思绪突然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LesChoristes》里那个犯错男孩,头一回知道宽恕的滋味。 都说覆水难收、裂痕难修,原来,还有一种彻底的原谅,亦可心动依旧,从裂隙生出顽强的花来。 夏莞不再害怕,感动是真的,她愿意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看过《哆啦A梦》里面的一集:小时候,大雄跟邻居女孩玩过家家,却被一群讨厌的男孩嘲笑,大雄幼稚的自尊心上来,于是抢走了女孩的小皮鞋,女孩了搬家,两人便再没机会见面。一直到长大后大雄仍旧耿耿于怀,于是坐时光机回到过去,还了鞋子,才算弥补了多年遗憾。 她才不要等那么久。 29家长会 周五下午放学,樊斯辰问夏莞要不要去喝冰沙。 “不了,你也小心贪凉感冒。”夏莞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徐女士来给她开完家长会后,大概率就要带她一起回家了。 樊斯辰于是点点头,“那我就和Tyler先走了。” “你家长来吗?”夏莞随口问道。 樊斯辰摇摇头,收拾好书包准备走。 “桑尼舅舅,”夏莞像是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会来给你开家长吗?” 樊斯辰愣了一秒,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发抖,然后逐渐愈演愈烈成喘不过气的模样,甚至笑出了眼泪,“他……还在堪萨斯种小麦呢。” 以化作春泥的形式……怎么不算呢? 夏莞莫名其妙,也只好跟着笑笑。*她其实很想知道更多关于樊斯辰家庭的事情,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询问,毕竟樊斯辰也不清楚她和徐女士并不友好的母女关系。 许志奕早已在班门口等候多时,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兴冲冲地朝两人挥手,大声说道,“Philip,看你哥的微博没?” 樊斯辰没怎么在意,“没看,我哥又不是明星。” “你哥可是樊家少东家,谁不知道!而且他最近不是新建了公司吗?我俩还互关来着……哎你别走啊!”许志奕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追了出去。 此时,语文组的办公室里,谢春尘刚刚摘下眼镜,用手指捏了捏鼻梁,缓解一下长时间批改作业的疲劳。 这时,三声韵律一致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模模糊糊地进入他的视野。 家长会在十分钟后,这大概率就是某位学生的家长了。 谢春尘重新戴好眼镜,脸上摆出规范得体的笑容,准备和来人握手。可看清来人后,他立马收起了自己的便宜笑脸。 “樊斯辰,放学还不走?换身衣服来我这儿走秀?……别说还挺好看的,好看也别给我乱收隔壁班女同学的情书哈!” “请问是谢春尘老师吗,我是樊斯辰的家长。”樊斯聿神色从容,语气平和,递上一张精致的名片。 谢春尘接过名片后,再抬头去看这张无比熟悉却又气场迥异的脸,总觉得上面闪烁着人民币的光辉,跟他那个苦命的课代表小弟截然不同。 名片上的身份正是本市首富樊氏集团的首席少东家,这样等级的人物,往往日理万机,为了一两次考试亲自来学校参加小孩家长会的不是没有,但可想而知提前清掉了多少工作行程。 不过谢春尘也颇为疑惑,双胞胎不是一般年纪么,怎么老二还在上学,老大就那么早熟地继承家业做了一把手?但抛开年纪和脸不谈,就这成熟干练的气质,眼前这位家长说是樊斯辰的叔伯他都信。 樊斯聿虽然气势非凡,眉宇间不怒自威,但语气始终毕恭毕敬,给足了作为薪资水平普遍低下的清贫教师群体代表——谢春尘,这辈子也体验不到第二次的来自资本家的尊重。 两人握过手,樊斯辰对谢春尘略微点头,“谢老师您好,我来主要是想跟您了解一下我弟弟的学业……” *** “家长您好,王旭东的座位在里面第二排……” 夏莞反正也要等到家长会结束,索性和其他两个同学主动担当给家长引路的志愿者。 家长差不多全部落座后,剩下的几个学生也陆续离开了教室。 夏莞透过班后门的小窗往里看去,只见自己的座位上,徐女士正大光明地翻看着她书桌里的东西。 夏莞不适地皱皱眉,下意识地拉紧肩上的书包带,好在小狐狸日记本已经提前装走了。 最后一位家长和班主任姗姗来迟,那人走向同桌的空位。 竟然是樊斯聿! 夏莞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知道打小报告不太好,但此刻她没想那么多,万一樊斯辰书桌里也有家长看来是“违禁品”的东西呢,她必须通知到他! 虽然打小报告不太好,但夏莞没想那么多,万一樊斯辰书桌里也有家长看来是“违禁品”的东西呢,她必须通知他。 于是,樊斯辰收到那张后门偷拍的照片,便一口闷了冰沙。十几分钟后,回来和夏莞一起等在班外。 夏莞感觉到樊斯辰身上,有种隐隐的烦躁不安。 “我刚才一直在盯,你哥没有乱翻你东西。”夏莞安慰道。 樊斯辰强颜欢笑,他担心的并非这件事。 只是往前的十几年人生里,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他的社交圈子几乎全在学校这边。而樊家那边,说是不管不顾也好,但起码对此从未染指。 如今樊斯聿突然以家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让他既不适应,又超出计划。 他为什么要来呢?他不该来的。 有些人的面具早已长入皮肉,强行窥探面具之下的另一番模样,也只会鲜血淋漓。 于樊斯辰而言,皮之不存,人将焉附? 樊斯辰有些反胃。 终于,家长会结束了。虽然所思所虑不尽相同,但夏莞和樊斯辰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夏莞见徐霞走出教室门,连忙匆匆跟樊斯辰告别。 但她刚迎上去,就被一个有棱有角的物品砸了满怀。 虽然也很痛,但更多的是始料未及、猝不及防的茫然。 樊斯辰比她先反应过来,上前扶住她,顺手捡起地上那本“凶器”——《老残游记》。 徐霞也不顾来来往往的学生家长,脸红脖子粗,指着夏莞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不好好念书倒还有时间看起闲书来了!我就说你怎么敢背着我偷偷转文了,原来是这样学不下去理科的,行,你不是要学文吗?我看你毕了业早晚得上大街要饭去!” 这时,正是散会后的人来人往,周围的家长学生纷纷驻足,指指点点。 夏莞羞愤交加,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似被光天化日狠抽了两个耳光。身体仿佛冻结了一般,感官逐渐麻木迟钝。 樊斯辰见状,用力握紧夏莞发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身后。 他眼睫下垂,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已然换上了标准礼貌的笑容,“阿姨您好,欢迎莅临我们高二(三)班的家长会!这本书的书脊上有三班的标签和印章,是班里的公共财产,也是谢老师买回来的文言阅读推荐书目,您一定是有些误会才不小心没拿稳。” 徐霞听到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气呼呼的。其实自从上了高中,夏莞便很少主动联系她,偶尔回复消息也是平平淡淡、敷衍了事。徐霞也曾告诉自己要控制脾气,但每次遇到夏莞那半死不活的态度,总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徐霞气喘吁吁的胸脯慢慢舒缓下来,虽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但还是拉不下脸来服软。 “阿姨,请您稍等一下。”樊斯辰说完,便迅速跑回了教室。 “阿姨,阿莞是我们班的第三名,我成绩虽然不如她,但来学文科也不是为了毕业去要饭的!”曲楚心心直口快,双手抱臂,就差把不满俩字写脸上了。 其实上了高中后,有了学科选择便有了区别,而这种区别很容易沦为有些人的偏见和自然而然的三六九等。就好像学文科就被歧视成“死读书”“就业面窄”“理科学不会才学文的”…… 其实这种人很多,曲楚心对脑残的意见素来没有兴趣。但夏莞埋头不语的样子她却很不爽,身为朋友心疼是一方面,另外还有作为伙伴的恨铁不成钢。如果夏莞完全不认可徐女士的价值观,也不会露出那样失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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