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上车后,气氛有些沉默。 温胜寒降低两边车窗,微凉的晚风鱼贯而入,白日的燥热逐渐消散。 一阵铃声打破车内的寂静,是温胜寒的手机。 他扫了一眼屏幕,面无表情地接起,刚听两句,就不耐烦地打断:“推掉,明天再说。” 电话挂断,安静了几秒,再次响起。 温胜寒蹙眉看了一眼,这次,他解开了安全带,开了车门往外走,顾蜻游听见他用英语和对面说:“我刚回国……” 这个电话打了将近十分钟,等温胜寒重新坐回车子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 坐下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启动汽车,手肘撑在车窗上,支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眉头依然紧蹙。 车内光线不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顾蜻游敏锐地感受到,他很累。 心脏像是被水浸湿,无端沉重。 她低下头,手指蜷曲,抓紧了校服裤子。 半晌,温胜寒睁开了眼睛,神色恢复了平常,他关上车窗,启动小车,随后侧脸看她:“吃过了吗?” 顾蜻游摇了摇头。 路边的灯亮起,照进他眼底,像有星辰落入其中。 他点点头:“那正好,一起吃顿饭吧。” 地点是那次暴雨深夜温胜寒带她去的那家饭店。 依然叫了一个包厢,温胜寒简单利落地点好了餐。 他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之前,侧头问了她一句:“想喝饮料吗?” 是那种哄小孩的语气。 顾蜻游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就这些。”温胜寒朝服务员点了点头,对方领命而去。 等上菜的空隙,温胜寒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来到窗边接听。 听着听着,眉头又下意识地蹙起。 电话是公司的某个高管打来的,顾蜻游出事报警那个晚上,他正坐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准备去洽谈一桩非常重要的生意。 合作伙伴已经等在会场,结果落地不久,他却在接到电话之后,抛下了一众手下,立刻买了返程票。 如今那头千头万绪,所有事情都等着他拍板。 他耐着性子听对方讲完,给了几个指示,等挂掉电话的时候,菜已经上完了。 桌子后面,女孩儿垂着眸子,没有动筷,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恹恹的。 温胜寒看了她一眼,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顾蜻游盯着碗里的菜犹豫几秒,说了声谢谢,最后还是吃掉了。 只是下一秒,她就脸色一变,捂着嘴跑进了厕所。 温胜寒一怔,站起身就要跟过去查看。 走到门口,觉得不合适,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没一会,顾蜻游就出来了,脸上带着水珠,唇色有些苍白。 温胜寒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不舒服?” 顾蜻游摇了摇头,“对不起……” 他的眉头无声拢起。 两人重新坐下,温胜寒扫了一眼菜色,里面加了芹菜,某个想法在脑海中划过。 他抬手按了服务铃。 不一会儿,服务员来了:“温先生,请问有事吗?” “把菜都换掉,重新点。” 顾蜻游一怔,忙道:“对不起,都怪我……” “顾蜻游。” 她的话头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严肃的表情。 “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一时沉默。 昨晚觉得害怕时,顾蜻游没有哭,下午被人指着鼻子骂时,顾蜻游也没有哭。 此时此刻,她的眼眶却红了,下一刻,蓄满的泪溢出,划过脸颊。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温先生,我很抱歉。” 温胜寒无声挥退了服务员,起身走到她跟前,缓缓蹲下,语气软了下来:“是我不好,应该在点菜前问问你的意见。” 顾蜻游飞快地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我总是,拖累您……” 温胜寒抬手,揩去她脸上的眼泪,叹息一般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他看进她的眼底,透亮的镜片下,是他平静坚定的眼神,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蜻游,你永远都有说不的权利。”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必说抱歉。” 第19章 第19章“搬过来,一起住。”(…… 第19章 眼泪模糊了顾蜻游的视线,眼前男人英俊的容颜也变得模糊。 她眨了眨眼,有温热的液体打在手背上,喉间泄露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哽咽。 其实顾蜻哟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出生以前,就不是一个被人期待的孩子。 从记事开始,就不断地有声音告诉她:你是个累赘。 有人说,因为有了她,月份大了打不掉,她妈妈才会不情不愿地嫁到他们家来。 还有人说,如果她不是个女娃,她妈妈也不会自己跑路,扔下给阿嫲就不管,还害得她爸总不沾家。 更有人说,都是因为她,她的阿嫲的晚年才会过得那么辛苦,甚至还累出一身病来,还读什么书,不如赶紧出来赚钱养家,不然就找个好人家嫁了。 这些声音让她痛苦,她不认同,她想反驳,可是每次张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尤其是最后一点,的确,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阿嫲现在也不会变成一个只能呆在疗养院的痴呆老人。 于是她一直谨言慎行,每天都在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更害怕……被抛弃。 唯唯诺诺承认错误的姿势的确难看,委曲求全时自尊心的确很难受,时时刻刻察言观色、替人着想的确很委屈,可是这些和被抛弃相比,算什么呢? 可是现在,有人认真地和她说,你不用道歉。 那个声音温柔又坚定地和她说:“你永远有拒绝的权利。” 她不是累赘。 她是值得被珍惜的。 泪水再次涌了上来,眼眶又酸又涩。 明明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安慰,为什么她现在更想哭了? 眼睛像是失灵的水龙头,泪水根本憋不住,她拼命地咬着下唇,才勉强做到没有呜咽出声。 她又听见他在叹息,有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庞:“如果真 的难受,就哭吧。” 很无奈的语气。 没有责备,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埋怨。 由于哭得太厉害,鼻子像是被堵住了,顾蜻游迫不得已张开嘴呼吸,一张纸巾从天而降,温柔地擦去她睫毛上的眼泪,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包厢内香槟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光,她清晰地看到了,透明的镜片之下,是一双充满耐心和包容的眸子。 温胜寒安静地看着她,或许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女孩儿哭得很厉害,眼睫毛上全是眼泪,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就连原本是淡粉色的嘴唇,都被咬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肿得老高。 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心中无声落下一叹。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等她的情绪逐渐平稳,才款款开口说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温先生。”顾蜻游的嗓子抖得厉害,她抬手擦了一把脸,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 很真诚很乖巧的语气,生怕他不相信一般,又重复了一次。 温胜寒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重新按了服务铃。 等服务员再次来了之后,他把菜单递给她,道:“想吃什么,你来点。” 顾蜻游拿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这一回,她没有拒绝,认认真真地点了几个自己一直想吃的菜。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八点多,期间温胜寒掐断了十几个电话。 饭后,温胜寒开车把她送回了出租屋的楼下。 车子停稳之后,他挂了空挡,随后解锁车门,转过头嘱咐她:“早点休息。” 强烈的情绪发泄过后,往往是席卷全身的疲惫,顾蜻游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她的手刚搭上车门把手时,又被他叫住了。 顾蜻游迷茫地转过头,形状好看的桃花眼中一片潋滟水汽。 温胜寒的眼神微顿。 随即,他回过神,手抓着方向盘,语气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你考得不错。” 顾蜻游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看向他的眼神微微发亮,是那种受到肯定的喜悦。 他继续补充道:“加油。” “我会继续努力的!” 语气是上扬的,像是重新见到太阳的向日葵。 温胜寒嘴角微翘,点了点头。 “去吧。” “温先生晚安。” “咔哒”一声,车门解锁,顾蜻游回头对他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跑进了小洋楼。 不一会儿,二楼的窗户亮起,隔着窗帘,淡黄色的光照亮了夜空。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帘后,对着他招了招手,又重新消失在窗前。 温胜寒无意识地笑了笑。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接了。 他垂着眸子,耐心地听完了谢文柏对今晚这件事处理结果的汇报。 结果不算特别满意,但的确已经在法律范围内做到极致了。 心底下无端升起一片烦躁,他皱着眉,降下了车窗。 “无论怎么样,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我明白了,温总。”谢文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惴惴不安,他小心翼翼地赔罪:“这一次,是我失察,以后,我一定会……” “行了,”温胜寒打断他:“这件事算不上是你的责任,最近公司事务繁忙,你也辛苦了。” 那边的谢文柏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无言。 “我的意思是,亡羊补牢毫无意义,要多考虑怎么防范于未然。”温胜寒语气平静:“你明天安排一下,联系老宅那边收拾好房间。” “温总?” “一个女孩子住到底有些不安全,就让她搬到那边去。” * 这一个晚上顾蜻游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九点,屋内已经被太阳照得亮堂,她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 某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随后,她像离岸的鱼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 差点忘了,今天和疗养院约了探访时间,要去看阿嫲的。 她快速地穿戴洗漱好,可在玄关处弯腰穿鞋子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趴到猫眼处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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