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书本上有几个专业名称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分外醒目。 他的手指动了动,手掌在落在她的脑袋上的前一刻,又倏然收了回来,转而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咚、咚。” 女孩儿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枯叶蝶般颤了颤,肩膀一抖,眼皮缓缓睁开了,浓重的水雾笼罩在眼前,桃花眼中一片潋滟,像是镜头失焦了一般,她懵懂地看着他,好像还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上去睡?” 温胜寒一手撑着吧台,一手搭在她的椅子上,说话的时候,微微俯下了身子,深沉的眸子静静地倒映着她的脸。 那股熟悉的雪松香笼罩过来的那一刻,顾蜻游终于清醒过来,她猛地直起身子,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红痕,她瓮声瓮气地开口:“温先生?” 随着她坐起来的动作,一股女孩儿身上特有的果木调的香甜味道扑面而来,堪堪擦过他的鼻尖,像是被猫儿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向来平稳的心跳漏了一拍,温胜寒不动声色地放开椅背上的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您回来了!” 是骤然惊喜的语气。 温胜寒顿了几秒,才抬眸对上她发亮的双眼,浅浅地“嗯”了一声。 如蜻蜓点水般,下一秒就错开了眼神,他侧首看向桌面上的书:“在选专业?”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颔首道:“考得不错,恭喜。” 顾蜻游的嘴边不自觉地拉开一个灿烂的弧度,她连忙把那张压着的白纸从底下抽了出来,递到他面前:“温先生,您觉得,我选这几个专业好不好?” 白纸上写着的,前排都是诸如金融学、工商管理、财务管理类的专业,和专业目录上圈出来的那几个专业是对应的,排在最后的是一个“生物学”,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用蓝色签字笔划掉了。 温胜寒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对商科感兴趣?” 顾蜻游微微一愣,“兴趣”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她磕磕绊绊地反问:“这几个专业,不、不好吗?”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您,不喜欢我报这些吗?” 后一句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和惶恐。 温胜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良久,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蜻游。” 顾蜻游像是被人在课堂上点名了一般,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你的人生,永远都应该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别人的喜恶、看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他浅棕色的眸子看着她:“懂吗?” 顾蜻游抿了抿唇,肩膀往下垂,原本明亮的双眼也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她嘟囔了一句:“您才不是别人。” 温胜寒没有错过她这句话,但是却没有了继续辩驳的心思。他明白的,这种说教般的谈话,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是不会喜欢的。 但是他没有办法。 不能否认,那天晚上她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我想要您”,的确让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尽管后面她有解释,但女孩儿过于热切的眼神,很难叫他不多想。 经过半个月的出差,他已经冷静得差不多,有些事情,不应该、也不可以多想。 唇边逸出一丝轻叹,他收回目光,双手插进裤兜,语气冷静又克制:“专业的事,我会请一个人来专门指导你。” 说罢,他微转过身,全然不顾女孩儿脸上掩盖不住的失落,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淡声道:“挺晚了,上去睡觉吧。” * 顾蜻游原本以为,温胜寒那晚说的话只是随意一提。 结果两天之后,真的有人上门了。 是那晚和陆长津一起来温家做客的施莉。 她今天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连衣裙,大波浪的头发也扎成了低马尾,脸上的妆容很淡,鼻梁上还戴了一副黑边细框眼镜。 乍一看,对比那天晚上风情万种的模样,的确多了几分学者该有的严肃和斯文。 顾蜻游的心情莫名有些烦闷。 她很难否认,那是因为那天晚上温胜寒的态度让她感到失落。 但在此之前,她不是不能自己找到理由的——比如他真的很累,比如他在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 可施莉的出现,让她的心态彻底歪到了另一边。 毕竟这再一次提醒她,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 她拼尽全力取得的成绩,在这种差距面前,好像不值一提。 施莉是个单刀直入的人,没有过多的寒暄,扫了一眼她拟报的专业名单,好看的眉毛抬了抬:“702分,不报清北?” 顾蜻游垂着眸子,手心紧紧贴着水杯的杯壁。 “我想留在南城。” “北上你会获得更好的平台。”施莉推了推眼镜:“anyway,虽然我在南城大学任教,但我还是建议你报清北,这个分数报南大,简直是暴殄天物。” “温先生和我说,一切以我的喜好为主。”顾蜻游秀气的眉毛蹙起,泄露几分不耐。 施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笑了:“那你为什么想选这几个专业?” 她涂了雾霾蓝指甲油的手指徐徐下滑,落在了最后一个被划掉的选项:“据我所知,你最喜欢的,是生物这一门学科。” 顾蜻游倏然抬头。 施莉笑得意味深长,帮她补上了理由:“你是因为温胜寒。” 顾蜻游的声音微沉:“你调查我。” 施莉双手一摊:“别误会 ,这不是我故意想知道的。南城一中毕竟是南大的附中,我不过是去你们学校逛了一圈,就听见了有人讨论你生物向来学得最好。” 说着,她顿了顿,狡黠一笑:“没办法,这个不怪我,你是今年的状元嘛。” 顾蜻游没有说话,形状好看的眸子里全是防备。 “小妹妹,你不适合留在这个圈子。”施莉盖上笔帽,往桌子上一掷,双手抱胸,身子往椅背靠去:“这个圈子的男人,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包括温胜寒?” “包括温胜寒。” 顾蜻游突然就轻笑了一声,她一针见血地戳穿她:“明明你也喜欢他。” 施莉笑了:“我不否认,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没办法不怀疑你说这番话的立场和动机,”顾蜻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很清楚,温先生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施莉双手抱胸,定定地回看她。 女孩儿水亮的双眼中透着倔强。 半晌,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别误会,”她耸耸肩,“我只是作为前辈,提醒你一句,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用前途去换取。” 顿了顿,她补充道:“包括所谓的爱情。” 顾蜻游微微一怔。 半晌,她偏头躲开她的目光。 “你想多了,”她手指蜷缩成拳:“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施莉笑笑不说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倔强。 “Comeon,Takeiteasy.”施莉摊了摊手:“你不必把我当敌人,我也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去委曲求全。每个女孩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伸手拿过桌面上的小包,顺势站了起来:“小妹妹,有句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认为,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和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让你惶惶不可终日,更不会让你产生似是而非的错觉。” “如果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说着她又笑了起来,语气温柔又冷酷:“他不喜欢你。” 顾蜻游的指尖慢慢嵌入手心,她的唇色有些发白。 “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Okfine,”施莉一脸无所谓:“那就当成我是多管闲事吧,祝你好运,小妹妹。” 第26章 第26章春潮(大修,开头加了个…… 第26章 开完会后,温胜寒回到办公室。 刚签完几分紧急文件,手机就响了,他扫了眼屏幕,发现是韶姨的电话。 他眉头一皱,本想直接挂掉,转念又想起,韶姨一般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扰他。 想必是有什么事。 温胜寒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松了松领口,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温生,是我,韶姨。” “您说。” “您最近打算回家吃饭吗?”韶姨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有些忙,”温胜寒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韶姨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蜻游小姐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胃口不太好,人都瘦了一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也不出去玩。我和陈伯问了,她也不说,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忧心忡忡。 温胜寒眉头紧蹙,沉吟半晌,道:“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温胜寒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好一会,才回到座位坐下。 虽然许久没见,但是顾蜻游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是能猜到的。 温胜寒的心脏微微一揪,溢出一丝内疚。 到底还是小孩子,还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他不该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错觉,就故意冷落她的。 唇边逸出一丝轻叹,温胜寒最后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把谢文柏叫了进来。 “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早上帮您预约了医院的体检,下午有个商业洽谈,晚上是周总那边的婚宴……”谢文柏流利地报出一长串行程。 温胜寒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体检取消。洽谈改成四天后,至于婚宴,你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剩下的行程不重要的往后推,紧急的内容届时发我邮箱处理。” “温总您这是?” “休假。”温胜寒拿出车钥匙往外走。 * 选学校和报取专业的事情结束之后,没有作业的暑假显得分外漫长。 窗外的夏蝉不厌其烦地叫着,就连午后的阳光,尾巴也拖得老长。 午睡过后,顾蜻游拖着困乏的脚步下楼,却意外地发现本该上班的温胜寒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温先生?” 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温胜寒回头,语气淡淡:“醒了?” 顾蜻游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温胜寒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起身走到她面前,在距离两个台阶处停下,堪堪与她平视。 “上去收拾东西,三点钟出发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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