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周,贿赂案仍然在调查当中,ICAC并没有放弃对黎雅博的监视,彼时黎雅博又再次因为股东跳楼案和诈骗案被叫到了警务处问话。 警务处大楼下此时围满了记者。黑色幻影不紧不慢地拨开人群在大楼门口处停稳。 保镖从副驾快步下来,为后座的男人打开车门。 黎雅博从车上下来。 英俊挺拔的男人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为了对警务处表示尊重,他今日穿得极为低调,一丝不苟,一身黑色西装、黑色领带,身上没有丝毫装饰,就连西服袖扣都是不易察觉的哑黑色。 浑身上下唯一能在阳光下反光的,就只有他鼻梁上那副挡住了深邃眉眼的银色镜框。 没有回答记者连环炮似的问题,男人直接迈进警务处大楼。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如同圆桌骑士一般守护他的律师团,他今天之所以还带了这么多律师,是因为被通知,今天被叫到警务处问话的,不仅只有他。 还有黎氏的好几位股东,他曾经手下最得力的陈律师,以及陈律师的好叔叔,跟随了他父亲多年、深受他父亲喜爱和信任的陈管家。 做生意的人,就要学会平静接受这种落差,上一秒的盟友,下一秒的敌人,上一秒的亲人,下一秒的仇人。 他也曾背叛过朋友和亲人,天道轮回,恶人做多了,报应总会到来,所以现在轮到自己被背叛,黎雅博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伤心的。 在看到陈律师和陈管家时,他甚至能够和善地冲他们微笑。 两个姓陈的男人却似乎无颜看他,同时低下了头。 他并不介意,收回目光。 目光却在一瞬间定住。 定在了询问室的不远处,正被一个警员带过来的女人身上。 几周未见,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没化妆,脸色苍白,只有嘴上欲盖弥彰的唇膏,淡淡映衬出她不多的血色。 她大概是这几周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即使在此前已经猜到、已经想到、已经预料到,可还是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那副冷静高傲的模样,终于稍有倾塌。 看着面前的女人,其实很多问题都不必问,因为问也显得多余,然而黎雅博还是问了。 他不但问了,还挑了一个最愚蠢的问题问。 黎雅博用自己那双死海般平静的深蓝色眼睛看着她,嗓音却微微颤抖,他苦笑一声,问她:“你…是来为我作证的,还是来为他们作证的?“
第70章 方咛沉默着,没有回答。 回答黎雅博的是另一个警员。 他是警务处刚来的新人,面容青涩,和他的上司相比,他的身上还带有基层警员天真的一腔热血与正义,以及对这个世界所有不公的愤懑。 而面前的男人就是造成这世界不公的始作俑者之一。 明明拥有普通人这辈子也无法企及的财富,拥有一副矜贵英俊的皮囊,背地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罪犯。 一腔热血的新人警员,最鄙视的就是这种道貌岸然、丝毫不把人命和公平放在眼里的权贵资本家。 警员语气讥讽:“问什么废话,现在被指控有罪的是你,你说呢?” 他问的明明是方咛,却被人插嘴。 敛下情绪,黎雅博淡淡看向警员。 没等他出声,上司斥责,沉声叫警员闭嘴。 上司说:“这小子刚来没多久,不太会说话,黎先生不用理他,这边请。” 警员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大,我们是叫他过来问话的,又不是请他过来喝咖啡的,你干嘛对他——” “闭嘴。”上司小声斥责,“你懂什么。” 警员噤声,不服气地瞪了眼黎雅博。 而男人看他却很平静,眼中并没有上位者对下位者压制的得意和讽刺。 却让警员更加愤怒了。 正因为男人始终保持着温和,才越发让人讽刺地意识到,男人的出身太好,傲慢与生俱来,习惯掌控一切,对警员这样不值一提的平凡小人物,天然就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俯视与不屑,又怎么会跟他一般见识。 也因此在与方咛擦肩、进入单独的询问室后,男人金口难开,全程由律师代为发言。 对面警官咄咄逼人的询问,廉价的瓶装矿泉水,不符合人体工学的硬椅子,以及四处都布满监控的狭窄询问室,黎雅博微微往后一靠,姿态挺拔而闲适,仿佛就像是在开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会议。 伴随着逐渐激烈的逼问,警官站起身拍桌,企图威慑男人。 黎雅博不动如山,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神情激动的警官,指尖敲在桌面,微微一笑。 “你说你已经掌握了我全部的证据,那么证据呢?” “现在把电脑拿过来,在我面前打开它。” 英俊矜贵的眉眼略弯,他语气温柔,甚至好心提醒道:“Sir,冇证据嘅话唔好乱讲,我都可以告你哋诽谤嘅。(没证据的话别乱说,我也可以告你们诽谤)” 警官气得胸口发疼,感叹一个人怎么可以表里不一、虚伪无耻到这种令人作呕的程度。 黎雅博有恃无恐。 如果警方真的已经掌握了足够对他提起公诉的全部罪证,拘捕令早就批下来了,又何必在这里跟他玩话术。 二十四小时后,一天前对他出声讥讽的警员过来通知他,说他可以走了。 黎雅博起身,系上西服扣,离开前对警员客气道:“多谢,辛苦了。” 警员沉默不语,暗自咬牙。 黎雅博轻笑,迈步离开。 与律师会合后,他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打算去他们的警员休息室冲杯咖啡喝。 既然他们不是请他来喝咖啡的,那他就自己弄一杯来喝,顺便也尝一尝这里廉价的咖啡。 经过这次询问,他和他的律师们也摸清了警方那边大概已经查到了什么地步,知道了警方的进度,接下来就好办了。 为首的律师说,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毕竟整整二十四小时都没有闭眼,所以还是建议他先回酒店休息。 “黎董,那些记者也在外面等了一天了,怎么赶都不走,警察也不管。这里毕竟是警务处,我们的保镖不好直接动手,您看怎么处理?” 黎雅博蹙眉。 这些为了新闻甚至连命都肯豁出去的记者,远比警察难对付多了。 八卦至死的年代,如果不是他和方咛的地下情曝光,这些记者未必会有这么大的热情。 真行啊方咛,为了拉他下马,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正想着,一个女警员走进休息室,问同事有没有温水接。 同事问:“咦,点解突然间饮温水?(怎么突然喝温水)你经期到啊?” 女警员说:“不是我,是一个证人,我们的空调开得太低,她吹感冒了,我来给她打杯温水,对了,孕妇可以吃感冒药吗?” - 在来警务处之前,黎柏华告诉过方咛,有关黎雅博的案子还在调查阶段,虽然黎雅博现在被禁止出境,但在警方的监视下,只要不出港城,他的人身依旧是自由的。 黎柏华在港城有人手,黎雅博同样也有,所以方咛的手术不能在这里做。 作为黎氏的争夺者之一,黎柏华比方咛更不希望这个有黎雅博血脉的孩子出生,所以在流产手术这方面,他甚至比方咛还谨慎,唯恐其中出什么差错。 原本是等问询结束,就立刻安排方咛出境去做手术,然而黎柏华也没想到,这女人的身体会这么虚,被警务处的中央空调吹了几小时,竟然感冒了。 为了照顾孕妇身体,询问只能中断,先去医院看病,第二天再继续。 老陈他们的询问在昨天就结束了,临走之前,老陈的脸色不是太好。 扳倒黎雅博远没有那么简单和容易,就算有人证物证,要把他送上审判庭,乃至监狱,必须经过相当漫长的流程,这是法治社会下的严谨,也同样是一种折磨。 在此之前,任何变数都有可能发生。 老陈让方咛照顾好自己,第二天他再来警务处接她。 老陈说:“雅学少爷明天也会来,他不放心太太你,一定要陪同手术。” 方咛说好。 虽然已经下定了手术的决心,但内心还是会本能地对这种手术产生恐惧,她也需要有人陪同。 即使和黎雅学已经回不到过去,可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方咛坐在询问室里,身上是女警员为她披的毛毯,她的感冒还没有好,说话时鼻音很重。 看着女人那弱不禁风的身体,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只有嘴唇在唇膏点缀下,稍微有点气色,美的令人心疼。 很难想象这么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一个年轻女人,竟然会是前首富黎一明的遗孀,竟然会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豪门八卦的女主角,竟然会和自己的继子搞上床。 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帮有钱人,外表有多光鲜,背地里搞出来的事就有多脏,那位黎氏掌权人也是如此。 警官都担心方咛会不会忽然晕倒过去,问了好几次,需不需先回去休息,等过几天她的身体好些了,再来警务处也不迟。 方咛摇头,说不需要。 “阿琳怎么回事,让她去倒个温水去这么久。”警官抱怨。 “老大……” 门被打开,阿琳终于回来了,警官神色不耐,刚要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就见阿琳后面还有个男人。 警官愣了:“黎雅博?” 方咛猛地回过头去。 “阿琳,你搞什么!”警官起身,“黎先生,请你离开,你现在不可以跟我们的证人——” 警官刚走到门口,便被男人一把抓住肩膀,在猝不及防间,他竟被拽出了询问室。 黎雅博大步迈入,询问室的门重重被关上。 方咛当即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上的毛毯也滑落在地。 警官惊了,大力拍门,不远处的几个警员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赶紧跑了过来。 用力拍了几下门,他们警告黎雅博别乱来,这里是警务处,如果他敢妨碍办案,他们有权使用枪械制裁他。 隔着门,黎雅博语气冰冷而压迫地对门外的人说:“警务处又怎么样?去问你们处长,问问他我每年给政府交了多少税,问问你们现在每天上班打卡的这栋大楼,背后的建筑承包商是谁,去问清楚了再来跟我示威 。” 门外一阵沉默。 这是黎雅博自踏入警务处大楼以来,第一次用权势和身份压人。 再开口,警官的语气已经明显缓和了,劝解道:“黎先生,请你把门打开,你这样我们也很难做的。” 黎雅博仿佛没听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方咛。 “黎雅博,检举你的是我,你为难这些警察干什么?”方咛紧张地靠着桌角,颤抖着声音厉声道,“你把门打开!”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0 首页 上一页 75 下一页 尾页
|